“什么?”温思晴猛地抬头,“怎么可能,您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会是豫国公府的人?
“我绝不会看错!”
温志虎冷声说道,“他是豫国公府的暗探,前些日子就已经来了仙阳,我曾暗中见过他们一行人,却没从他们口中探出他们来意。”
被谢云宴斩杀的那人,是他亲眼见过的,也看到过他们手中豫国公府的信物。
所以刚才想看到那人容貌时他才险些失态,而谢云宴那句“温大人可认识之人”,更是如同惊雷炸响在他耳边。
要不是他经历过太多的事情,能够稳住了心神,而且当时夜色已深能够遮掩他一些脸色,怕是此时早就已经让谢云宴起疑,知道他与那刺客认识。
可就算是这样,谢云宴之前看他的那一眼,让他心虚的同时,依旧是对豫国公府恼恨至极。
“他们数日前就来了仙阳,却不曾言明来意,反而还处处避着我,我原以为他们是来办其他事情的,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对谢云宴下手。”
温志虎见过这些人,却不知道他们来意。
豫国公想要暗中对付谢云宴,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人落了人把柄,也不会将消息告知旁人,哪怕这个人是一直跟着他的温志虎,他也丝毫没想告知他真相。
那些暗探来了仙阳之后,就行事十分诡异。
他们监视谢云宴和苏锦沅他们的行踪,而谢云宴每次跟温志虎在一起时,那些人自然也就顺带着成了温志虎的尾巴。
要是他们实话实说,早早告诉温志虎他们来意也就算了,偏偏他们又什么都不肯说。
这些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就变成了豫国公府的这些人在探查温志虎,甚至仙阳漕司府衙。
温志虎阴沉着脸寒声说道:
“之前我就觉察出他们行事鬼祟,不仅暗中打探漕司的事情,还数次跟踪于我,我只以为豫国公是担心宿铁所以派人跟着,可没想到……”
他们居然敢在温家朝着谢云宴下手!!
豫国公把他当了什么?
又把温家当作什么!
温思晴原本还以为温志虎是看错了,可当听完他的话后,也跟着脸色大变:“怎么会……好端端的,豫国公派人来仙阳干什么?”
他们可是在替豫国公府办事,提着脑袋冒着风险,随时都有生死危机。
温思晴自认她和父亲未曾做过什么对不起豫国公的事情,就算暗中跟端王府来往,也只不过是想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却从来没有出卖过豫国公。
豫国公突然派人来仙阳,还做出这种种事情。
他想干什么?
温志虎神色阴沉,他脑海里想着这段时间仙阳的事情,再想起刚才谢云宴说过的那些话。
他来仙阳这么长时间,豫国公府的人从来没朝着他动过手。
偏偏今天夜里,谢云宴留宿温家,他们就下杀手。
温志虎知道豫国公府跟谢云宴甚至萧家有仇,换个地方豫国公的人杀谢云宴他也没有二话,甚至愿意帮着豫国公府遮掩。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他温家杀人。
他把温家当成了什么?
谢云宴今天要真死在了温家,他温家岂能逃脱得了干系?
方玮庸这是把他当成了芮攀,还是把他当成了徐崇山?想用的时候就用,觉得不好用时就随时当成了弃子可以丢掉?
竟是想要让他来背谢云宴之死的黑锅?
温思晴忍不住道:“爹,豫国公突然派人过来,会不会是发现了端王府的事情……”
温志虎脸色一变,紧抿着唇时阴沉着眼,心中也猜测着这种可能。
“爹,那那批宿铁……”温思晴低声道。
“照常送出去。”
温志虎紧捏着拳心,哪怕怒极之时,却依旧还存着一些理智,“豫国公不一定知道端王府的事,他可能只是想要借着咱们的地方,弄死了谢云宴。”
谢云宴之前几次坏了豫国公的事情,又毁了他们在雍、梁二州的利益,豫国公跟萧家更有死仇,他想弄死谢云宴也不奇怪。
见温思晴迟疑,温志虎沉声说道,
“那批宿铁关系太大,已经不仅仅只是咱们跟豫国公,还关系朝中无数人和整个漕运司。”
“如今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要是这事出了什么问题,所有人都饶不了咱们,温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已经有些后悔掺和到这事情里面,可有些东西一旦涉足其中,就早已经与他们绑死同在一条船上。
要么逆流而上,要么船毁人亡。
事已至此,就算是后悔,他也没了回头路。
温志虎说道:“东西必须尽快送出城,只有交出去,咱们才能安全。”
“明天让谭金过来一趟,将府里所有的暗卫都交给他全部带上,运军那边也是,挑选信得过的,跟着他一起送货出城。”
“等把这批东西交到北狄人的手上,之后再有什么问题,都跟咱们温家无关。”
他说完之后顿了顿,
“至于豫国公……”
“他太过阴毒狠辣,也冷漠薄情至极,跟着他不是长久之计。”
温思晴同样知道跟着豫国公不是长久之计,可是……她面露迟疑:“豫国公为人多疑,咱们要是生了异心,他恐怕不会放过我们。”
温志虎也同样知道这一点,更知道豫国公对待背叛之人的手段。
他脸色变幻不断,半晌才开口:“这事情先缓缓再说,端王府的事情他未必知道,就算知道了,我在漕司这么多年,他也未必真敢对我下手。”
他可不是芮攀,也不像是徐家那么窝囊。
豫国公不动他也就算了,要是敢动……
拼着鱼死网破,他也能拉着豫国公府给他陪葬!
温志虎朝着温思晴说道:“谢云宴那边好生安抚一下,别让他疑心到豫国公府身上。”
“明天夜里谭金要送东西出城,让谢云宴住在家中也是好事,不用时时防备着他,也省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谢云宴这人太过机敏,也不好应付,那些宿铁没出手前,谢云宴终究是个危险,留在他府里至少是在眼皮子底下,
“你交代府里的人,对他好生照顾着,别怠慢了。”
温思晴忧心忡忡,却也知道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低声道:“我知道了,爹放心。”
“回去歇息吧。”温志虎说道。
温思晴看了眼鬓边已生白发的父亲,心中担忧的同时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最终只能福身说道:“那爹也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房门打开,又再次关上。
温志虎透过窗边,看着夜色之中走远的长女,紧抿着嘴角神色难安。
自从宿铁到了仙阳之后,这段时间他眼皮总跳,夜里更是睡不安稳,还好几次梦到自己出事之后,家破人亡。
每次醒来时,他都满心后怕,而这种惶惶不安的无措,让他总觉得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崔林。”
院中守着的人快步走了进来,朝着温志虎道:“大人。”
温志虎看着他:“我之前让你去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崔林低声道:“已经办好了,宅子以夫人那边早逝叔祖的名义买下了,也办好了新的身份文牒,是李氏那边远房小辈,不会让人起疑。”
温志虎神色微松:“这段时间,你和刘玉不必跟着我了,去跟着大小姐和二小姐,如果仙阳这边真出了什么事情,立刻带着她们去淮安。”
“大人……”崔林面露惊色,“可是出什么事了?”
温志虎摇摇头:“暂时没有,可是……”
他有些不好的感觉,豫国公府的人突然来了仙阳,又对谢云宴出手,再加上之前他被人刺杀,高安险些丧命……
那批宿铁太过烫手,烫到他寝食难安。
温志虎低声道:“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如果有什么事情,不必管我,直接带着大小姐和二小姐离开。”
没事自然最好,可一旦有事……
他只希望是他自己想多了。
崔林总觉得自家大人有些杞人忧天,仙阳这段时间虽然出了不少事,可那批宿铁却无人知道,只要交出去后也就安全了。
不过他也没多说,只答应下来后,就听温志虎道:
“明天谭金送东西出城,我有些不放心,你亲自带人跟着他走一趟,切记要将东西完好无损地交到北狄那些人手上,切莫出了差错。”
崔林点点头:“大人放心,我知道。”
……
之前探听消息的豫国公府暗探逃出去了一个,满是狼狈地藏在那树影绰绰里,不曾远离。
他亲眼看到谢云宴跟温志虎之间神情亲密,也亲耳听到谢云宴和温志虎说的那些话。
“一根绳上的蚂蚱”。
“同为一人效力”。
谢云宴每句话都让人听出了他跟温志虎非比寻常的关系,而且他话里话外都带着些后怕,好像怕被人将他和温志虎的消息带了出去。
而温志虎不仅没有反驳,反而还像是跟谢云宴十分亲近,甚至亲眼看到他同伴容貌之后,还一脸冷漠戾气,下令让人暗中处置了。
那冷漠模样,简直让人心头生寒。
温志虎,居然真的背叛了国公爷。
要不是亲眼看到,谁能相信?
谢云宴被带去了别处休息,而院中的人将地上血迹和尸体清理之后,周围便又恢复了安静。
夜色浓郁,月光洒在院中,那人却没急着离开,反而小心翼翼地躲藏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从暗处出来,盯着院中四处打量。
“看来是只有那一人。”
那人谨慎地四处看了一眼,这才放松了下来,转身离开。
豫国公府那暗卫却依旧藏在暗处未曾出来,直到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周围再无半丝动静,他才小心翼翼地从林影之间腾挪出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温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