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让燃灯等人真正感到脊背发凉的地方。
三生镜虽是先天灵宝,照见三生三世,威能莫测,可它终究只是一件死物,一件法宝。
若无圣人的默许,凭它一件法宝,如何能照破圣人布下的禁制?
如何能将那被圣人刻意隐藏,甚至是从天道中抹去的历史,这般毫无遮掩地还原在三界众生面前?
圣人遮掩天机,必有其深意;如今这遮羞布被掀开,亦必有其缘由。
难道说,时至今日,那位高居大罗天的大老爷,还有那位在那混沌中重开地水火风的三师叔,已经不在乎了?
是不在乎这段往事被曝光?
还是说,这陆凡身上的变数,已经大到了让他们不得不将这一段因果公之于众的地步?
又或者......这本身就是圣人之间的一场新博弈?
当年的隐瞒,是为了不让那鸿蒙紫气的消息过早泄露,是为了不让那尚未开启的封神大劫增添不可控的变数。
而如今,陆凡身怀紫气之事已然大白于天下,那层遮遮掩掩的迷雾,便再无存在的必要。
圣人这是要借着这面镜子,将那一千七百年前未曾了结的因果,重新摆上台面,再算一回总账!
一念及此,这几位准圣大能只觉得头皮发麻,那原本看热闹的心思瞬间散了个干净。
......
一声玉虚钟鸣,震散了漫天乌云。
镜中光影变幻,原本凄迷的风雪世界,此刻竟被那万道金光映照得如琉璃世界一般。
只见那云雾深处,玉虚宫的轮廓愈发清晰。
白玉为阶,黄金作瓦,瑞气千条喷紫雾,金光万道滚红霓。
在那巍峨的麒麟崖顶,那棵歪脖子老松树旁,时空在这一刻发生了某种微妙的错位。
紫气陆凡本已转身离去,走出了百十步远。
听到钟鸣,他猛地回过头。
那双被风雪吹打得通红的眸子里,原本已经熄灭的火光,再次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开了!
真的开了!
那传说中的仙家福地,那拒绝了无数凡夫俗子的大门,竟然在他即将放弃的最后一刻,向他敞开了怀抱!
“神仙......神仙显灵了!”
陆凡顾不得脚下的积雪路滑,也顾不得那早已冻僵的手脚,发了疯似地往回跑。
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
鞋子跑丢了一只,赤着的脚踩在冰棱上,划出了血口子,他也浑然不觉。
他只知道,那是他唯一的希望,是能救这乱世万民的唯一出路!
而在那金光万道的宫门之前,一道身影缓缓显现。
那人额头高隆,须发皆白,身着一袭杏黄道袍,手拄一根龙头拐杖,面容慈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长生久视的逍遥气度。
正是南极仙翁!
......
南天门外。
所有神仙的脖子都像是被线牵着似的,齐刷刷地转了个向。
几百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站在最前排那个同样是大脑门,拄着拐杖的老头。
南极仙翁。
也是如今这天庭里的寿星老儿。
寿星正捧着个大仙桃,准备啃一口压压惊,被这几百道目光一烫,手一抖,那仙桃差点没拿稳滚下去。
“咳......”
寿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把仙桃往袖子里一塞,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上,这会儿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诸位道友,都看着老朽作甚?”
太乙真人也不客气,直接挤了过来,拂尘往寿星肩膀上一搭。
“师兄,这就没意思了啊。”
“咱们刚才都在那儿瞎猜,什么师尊看不上,什么缘分未到,结果你倒好,在那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声不吭?”
“就是!”赤精子也凑了过来,一脸的狐疑,“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太大了。
如果当年南极仙翁真的把陆凡迎进去了,那这鸿蒙紫气就是阐教的。
可为什么后来陆凡又成了散修?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寿星叹了口气,把拐杖往云头上一顿。
“唉,诸位师弟,非是老朽要瞒着。”
“当年之事......咳,确是出了些许偏差。”
寿星叹了口气,指着那三生镜道:“这宝镜虽能照见因果,可那段岁月毕竟牵扯到了圣人老爷们的算计,天机紊乱。”
“故而,前一次尔等看到的,不过是被大神通遮掩后剩下的表象,并非完全的真实。”
这话一出,阐教那边的一众金仙,眉毛顿时挑了起来。
赤精子眼睛一亮,急切道:“师兄,这话里有话啊!历史有变数?”
“那是不是说明,这陆凡其实是有机会进咱们玉虚宫的?甚至......”赤精子咽了口唾沫,“甚至当年他其实已经入了门,只是咱们不知道?”
若是如此,那这鸿蒙紫气,岂不早就姓了阐?
面对师弟们那热切的目光,寿星却是眼神游移,支支吾吾起来:
“这个......那个......此事说来话长,不可说,也不好说啊......”
“哎呀!”
太乙真人是个急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把拂尘往腰后一插,那圆滚滚的身子直接挤到寿星面前,大脸盘子上写满了问号:
“师兄!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儿打什么哑谜?”
“你就给个痛快话!当年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寿星被逼得没法,只能长叹一口气,把那鸠杖往云头上一顿。
“罢了!既已到了这步田地,老朽便实说了吧。”
“当年,师尊确实发了话,玉虚宫也确实显化了,那山门,也确确实实是开了。”
说到此处,寿星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极其古怪的神色:
“但是......”
“最终跨进那个门槛,被老朽领进去的,并非眼前这个正在狂奔的紫气陆凡。”
“啊?”
众仙一头雾水,满脸懵逼。
“不是他?那是谁?这昆仑绝顶之上,除了他,还有谁能进玉虚宫?”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
一直沉着脸没说话的广成子,突然开了口。
“是那个妖胎。”
“是那个前一世,本该冻死在雪地里,后来被通天师叔救走的妖胎陆凡。”
“???”
这一瞬间,整个南天门外,所有人都傻了。
连截教那边看热闹的赵公明都张大了嘴巴。
为什么啊?
这是什么道理?
放着一个身怀鸿蒙紫气,女娲娘娘造人,根正苗红的绝世好徒弟不要。
反而把门打开,迎进去一个湿生卵化,披毛戴角的妖胎?
元始天尊这是什么操作?
眼神不好?
还是这其中有什么惊天的大布局?
这真的是元始天尊能做出来的事?
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看向广成子,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
大师兄,给个解释啊!
广成子面对众人的注视,也是两手一摊。
“别看我。”
“贫道对外头的事一概不知。”
“至于师尊当年为什么要收那个妖胎,却把这紫气陆凡关在门外......”
广成子转过头,那目光幽幽地落回了寿星身上。
“这事儿,还得问南极师兄。”
“当年,可是你奉了师尊法旨,亲自去山门口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