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悠悠,约好的饭局一晃而至。
晚八点。
位于京市西山脚下的私人艺术会所,掩映在一片苍松翠柏之间,白墙黛瓦,曲径通幽,若非熟客引领,难窥其门径。
内部陈设极尽雅致,名家字画,古玩玉器恰到好处地点缀其间。
最大的包厢内,李显贺,庄臣,以及宋聿怀已经落座。
庄臣额角的伤口已愈合大半,被刻意垂下的几缕黑发若有若无地遮掩。
穿着黑色的中式立领上衣,懒懒靠坐在主位右手边的太师椅上。
宋聿怀则坐在李显贺身侧,沉而静。
李显贺作为东道主中间人,热情地招呼着,活跃气氛:“庄老板这听松阁真是个好地方,清静,雅致,适合谈事情,聿怀也是难得请动。”
宋聿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李显贺看了看时间,又望向门口,问道:“诶,云征还没到?路上堵了?”
宋聿怀:“他去接个人,可能会稍晚一些。”
李显贺眼神微动,立刻了然,哈哈笑了两声:“哦,是去接他那小宝贝了是吧?没事,没事,毕竟是当事人苦主,等等是应该的,庄老板,您说对吧?咱们再等等,再等等,没关系的。”
庄臣扯唇,附和一声:“应该的。”
陆云征还没来,闲着也是闲着,李显贺打算先说服宋聿怀。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摆出推心置腹,公允持正的表情。
“庄老板,聿怀,今天我冒昧组这个局呢,也是希望大家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把话说开,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前几天云水那档子事儿呢,确实是闹得有点不太愉快。”
他看向庄臣,语带体谅:“要我说句公道话,这事闹的……主要吧,庄老板他事先也不知道那位沈小姐是咱陆中校心尖上的人不是?不知者无罪嘛!”
“再说了,我看最后也没真出什么大事,沈小姐人也好好的,年轻人,有点火气,冲动一下,都正常,但为了这点误会,伤了和气,多不值当?”
“我看啊,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咱们往前看,庄老板,您觉得呢?”
他又转向宋聿怀,语气更加恳切。
“聿怀,你也帮忙劝劝云征,这事说到底,就是个误会,他那边要是心里还有什么不痛快,今天庄老板也在这儿,酒桌上,一杯酒下去,什么疙瘩解不开?”
“你呢,也就别跟着掺和了,没必要,对吧?大家以后在京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和和气气才能生财,才能长久嘛。”
包厢内檀香袅袅。
宋聿怀未置可否,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不语。
庄臣倦懒神色稍敛,顺驴下坡,对此表示歉意道:“宋总,李少说得在理,那晚在云水,我确实不知沈小姐与陆中校的关系。”
“若是早知道,断不会请沈小姐过去叙话,更不会惹出后面诸多误会,让陆中校和周少动怒,也劳烦宋先生操心。”
宋聿怀抬眼看他,既未接受这份道歉,也未驳斥,淡淡回了句:“庄老板言重了。”
四两拨千斤,态度不明。
李显贺见状,立刻打起圆场,将气氛往和解上引:“你看看,庄老板这话就透着敞亮,误会,都是误会,聿怀你也大气,要我说啊,这京北城里,哪有解不开的结?”
“待会儿云征来了,咱们一起喝一杯,庄老板敬个酒,陆中校给个面子,这事儿啊就算翻篇了,以后大家还是朋友,该合作合作,该来往来往,多好!”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执壶,为庄臣和宋聿怀斟酒,和事佬当得很到位。
庄臣也配合地举了举杯,向宋聿怀示意。
就在这看似其乐融融,朝着李显贺预设方向发展的时刻,包厢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止一人。
侍者推开厚重的楠木门。
率先进入的是陆云征。
一身深色便装,衬得肩宽腿长,凛然的气质中隐隐透着两分桀骜不驯。
接着是沈明月。
身上穿的再普通不过的米白色粗线毛衣,洗得发白的浅蓝牛仔裤,脚上一双干干净净的旧帆布鞋。
素净着一张脸,白得有些晃眼,像上好的细瓷,又像枝头将融未融的新雪,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眼下有浅浅的青影,唇色也稍淡,更添了一种脆弱而不染尘埃的净。
她微微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阴影,静得像一尊易碎的雪瓷娃娃。
可当她偶尔抬起眼睑,那双琉璃眸子分明,映着顶灯细碎的光,像是两泓碧波,潋滟无边。
李显贺眉梢轻佻,舌尖抵住了后槽牙,用力碾磨着,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圈。
眼底露出了底层那最赤裸,属于雄性本能的惊艳与攫取的欲色。
以一种失礼的态度扫过她纤细的脖颈,不盈一握的腰线,最后落回她苍白的唇上,停留了一瞬。
哦。
难怪不把人放他这,这是防着他呢?
就在陆云征因李显贺那赤裸打量沈明月的目光而蹙眉,准备开口之际。
“啪!”
突兀的拍桌声,骤然响彻整个包厢。
李显贺义愤填膺的指着庄臣,强烈谴责:“庄老板,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李显贺今天把话撂这儿,你们云水做的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事,别以为没人知道,平日里我就觉得不像话,现在倒好,连沈小姐这样京北大的学生都敢下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征,你放心,这事儿我李显贺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云水那边,还有庄老板你,咱们没完。”
“该查的查,该办的办,我绝对支持一查到底!”
庄臣:“? ? ?”
好好好,第五个。
是个鸿门宴。
被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