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句《竹石诗》掷地有声,满场瞬间寂静。
众人只觉这诗字字铿锵,句句傲骨,那石中竹的坚韧与不屈,正是苏录此刻心境的完美写照。
亦是他向世人表明自己绝不向阉党低头,更不会同流合污的决心!
“好诗!绝妙好诗啊!”严嵩率先抚掌赞叹,眼中满是激赏。
“弘之贤弟以石中竹自况,气节尽显,风骨卓然,实乃天下君子也!”
“先前弘之那首‘落红不是无情物’,已是传世佳作,如今这首《竹石》更是刚健挺拔,尽显文人风骨!两首诗真可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啊!”萧提学同样赞不绝口,脸上写满骄傲道:
“都是十年来从未有过的绝品!”
“原本还以为解元郎的文采多在经义文章,不擅诗作。没想到近来竟也突飞猛进,这般风骨与文采,放眼当今诗坛,难觅敌手啊……”刘长史一脸震撼。
“非也非也,”卢知州摇头晃脑,混看不出刚被锦衣卫打过脸道:“弘之只是一心治学,无暇吟风弄月罢了。但他胸中自有豪情,笔下自有神助,一旦有感而发,必是绝妙好诗!”
“说得极是!”萧提学抚须颔首,激动地对苏录道:“我大明诗坛万马齐喑久矣。弘之既有如此绝世诗才,往后不必再自敛锋芒!为师宣布解禁!自今日起,你可尽情作诗,为大明多写几首好诗出来吧!”
“是啊,不然我大明的诗坛,当真如长夜漫漫令人绝望啊……”侯知县也深以为然。
“还真是这么回事……”此言一出又是满堂感慨,众人再望向解元郎时,眼里又多了几分期待与敬佩。
那是因为他的风骨与诗才,让解元郎的形象更光彩照人起来了呢。
苏录闻言暗叹,没想到自己也走上了文抄公这条路。而且这回心理障碍轻多了,几乎是张口就来……不像上回,初哥一般扭扭捏捏,老脸臊得通红。
果然当文抄公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真是文抄一时爽,一直文抄一直爽……
当然他也是迫不得已的。锦衣卫还会卷土重来,必须想方设法给自己扬名,越有名对方就越投鼠忌器,自己熬过这段漫漫长夜的希望就越大。
“好了,各位师长前辈,亲朋好友,今天实在抱歉,让大家跟着担心了。”苏录朝众来宾团团抱拳,说着三位新郎官一起作揖道:“万望海涵!”
“哈哈哪里话,我们都是旁观者,无所谓的。三位新郎官不要被扰了洞房雅兴就好!”众来宾纷纷笑道。
“放心吧,不会的。就当他们是来闹洞房了。”苏录朗声笑道,引得众人跟着大笑,无不心折于解元郎宽广的胸怀。
其实苏录搬开了心头最要命的一块大石,当然心情轻松,还能开玩笑道:“听拉拉蛄叫还能不种田了吗?洞房!”
“哈哈好!”宾客们轰然笑道:“新娘子今晚受惊了,快去好好安慰一下吧!”
“放心吧,我们今晚不闹洞房了……”年轻人们笑道,今晚实在是太刺激了,还是义父义母享受一下洞房花烛夜的宁静吧。
这时,苏满小声提醒了苏录一句,苏录感动地点点头,对众人道:“诸位稍等,我兄弟三人去去就回。”
~~
解元第外,合江百姓还守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去。
虽然锦衣卫没带走任何人,但不知道解元郎的安危,他们总放心不下。
这时,大门口响起田总管的吆喝声:“诸位父老,三位新郎官来向你们敬酒了!”
果然便见苏满苏泰苏录三人穿着大红的吉服,端着白瓷酒碗并肩站到台阶上。
当大哥的苏满率先举碗拱手,如玉君子沉稳道:“诸位父老乡亲!今夜本该是苏家大喜、宾主尽欢之时,却因意外惊扰乡邻,让大伙儿深夜守候,牵肠挂肚,苏家上下愧疚不已!我兄弟三人代表全家,敬全体乡亲!”
苏泰也声如洪钟地接茬道:“俺苏泰不擅言辞,但永远记着大伙今夜的情分,谢谢大家!”
苏录最后朗声道:“感谢乡亲们的守候,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兄弟吃亏,是在坚守人间正道!我兄弟铭感五内,感谢大家做我们最坚实的后盾!这碗酒,敬所有父老乡亲,敬天地正气,敬养育我们的长江赤水!愿山河无恙,邪不胜正,大家永享太平!”
“敬大家!”兄弟三人便一齐仰首倾碗,吨吨吨痛饮起来。
转眼间,三碗解元郎酒同时饮尽。三人将空碗高高举起,碗底朝天,一滴残酒都没有滴下。
“好!好!好!”阶下百姓轰然喝彩,深深感受到了三位新郎对他们真挚的情义。
“诸位,时候不早了,咱们放新郎入洞房吧!”田总管笑道。
“快去快去!别让新娘子久等了!”街坊们便欣然放行。
有那老不正经的便笑道:“表现得好一点,给新娘子压压惊。”
“别胡说八道,三位老爷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还用你凡人教长教短?”街坊们大声说笑起来,空气重新变得快活,一扫方才的阴霾。
~~
月上中天,桂香浸满解元第后院。
回廊上缀红挂彩,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同样大红的灯笼在廊下次第高悬,将整座后院映照得暖意融融、喜气洋洋。
姑婆女眷们已经都撤走,丫鬟婆子的脚步也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静谧花烛夜。
廊下,三间洞房并列,门上皆贴着喜联,窗棂糊着洒金高丽纸,烛影摇曳,映出新娘子婀娜的倩影。
三位新郎在一众同窗兄弟簇拥下,来到后院垂花门口。
相揖而别时,兄弟们照习俗一人送上一段洞房诗——
朱子和先道:“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你这忒普通,如何为新郎助兴?”众同窗大摇其头,直呼不过瘾道。
“我姐在里头呢……”朱子和无奈苦笑道:“让我做个人吧。”
“好吧,算你有苦衷。”众同窗便笑道:“那让白三少来个攒劲儿的。”
白云山可是敢在上元灯会出黄谜的主,便好不为难地笑道:“那我就给三位出个灯谜吧——站是沙弥合掌,坐是莲花瓣开,小子别再作乖,是你出身所在!”
“哈哈哈,这个好!”一众十八九的小青年登时乐不可支,一个个骚情顿起,不再矜持。
“那我也给新郎官猜个谜,”便听夏邦谟笑道:“一物从来六寸长,有时柔软有时刚。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天生二子随身带,曾与佳人斗几场。”
“哈哈哈!”年轻人们捧腹大笑,洞房夜的气氛这不就燥起来了?
刘鹤年又道:“邸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
“妙妙妙!”书生们笑得前仰后合。
“水月禅师号玉通,多时不下竹林峰。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萧廷杰笑眯眯道。
“妾似琵琶斜入抱,任君翻指弄宫商。”林之鸿道。
“枕上不妨频转侧,柔腰偏解逐人弯……”冯驯道。这一听就是个过来人。他确实要大一些,已经成婚了。
“……”
听着一众举人秀才,你一言我一语吟遍天下洞房诗,苏泰听呆了,心说这帮读书人整天干啥啊?不是说正人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吗?
哪来的这么多花花玩意儿?合着光记住‘非礼’了?
苏满也听得面红耳赤,他可是连‘以手作铳’都不知道的道学先生,哪受得了这刺激?
但这环节要的就是这效果……
只有苏录一脸淡定,对众人道:“好了好了,都说完了就走吧,今天就不要听墙根儿了。”
“好好,义父放心。我等不会做那种有悖人伦之事。”众义子嘻嘻哈哈拱手笑道: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多谢。”苏录砰的一下,关上了垂花门。
哥仨便走到天井中,互相作揖道别。当大哥的叹息道:“没想到今晚上还能洞房,都珍惜吧。”
“大哥先请。”两位兄弟便一齐伸手,指向中间的洞房。
“好。”春哥儿深吸一口,给自己打了打气,便走向自己的洞房,推门进去。
“二哥请。”苏录又指向左边的洞房。
“嗯。”苏泰点点头,对苏录咧嘴笑道:“明天见。”
“明天见。”苏录笑着点点头,目送二哥进去。
这才深吸一口桂花香,也推门进去右边的洞房。
待三人进去后,后院便恢复了安静。
但不一会儿,身手敏捷的李奇宇便逾墙而入,蹑手蹑脚抽开垂花门的门闩,放一众兄弟进来。
不闹洞房可以,但怎么可能不听墙根儿?尤其是三个洞房在一起这种,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咯!
“你听谁的?”
“当然是义父的。”
“不是违悖人伦吗?”
“那才刺激……你呢?”
“我听老大的,听听大嫂会不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那我听老二的。”
“为啥?”
“猛啊!”
ps.腰疼老毛病犯了,今天去推拿才好点儿,但还是疼,很影响状态,写到现在才写完两章,明早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