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引得周遭士兵纷纷侧目。凤四看清马上之人后,在刘晖耳边道:“主子,是凤五!”
“凤五?他不是在丹翠山庄吗,为何忽然出现在这里?”刘晖眉头微皱,心头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刻迎了上去。
凤五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神色极为严肃。他远远看见刘晖,立刻一扬鞭子加快速度。来到刘晖面前,他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倒,满脸惭愧的道:“主子,属下有罪,主母,她......”
“她怎么了?”刘晖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追问道。
“主母她,她被人暗中掳走了。”
“轰”的一声,一股热血冲上刘晖的脑门,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
刘晖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即怀着一丝希望低声追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显然他是希望自己听错了。
“主母她,被人暗中掳走了!”凤五咬着牙,提高嗓门又说了一遍。随即连连磕头,咚咚的连番闷响,他的脑门上很快出现了刺目的伤痕。
他们凤卫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主母对主子意味着什么,可主母却在他凤五的眼皮底下被人掳走,凤七也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凤五不敢怠慢,甚至不敢用飞鸽传递消息。他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赶到刘晖面前,也是为了亲自在主子面前领罪。
原来没有听错,刘晖心中猛地一紧,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了。丹翠山庄中除了凤五,凤七外,还布下了无数明哨暗哨,甚至山庄中还有无数藏身的机关暗道。就算是有强敌来攻,山庄中的人也可以从容撤退。
他以为丹翠山庄已经是一座铁桶,他的月儿会十分安全,他才敢离开这么久。
谁?谁有那么大的本事,从丹翠山庄中将月儿掳走。
刘晖愣愣的,就像是没有生命的石像。他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短暂的空白后,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许多零碎的画面,穿男装摇着折扇的月儿,一脸严肃查看尸体的月儿,牵着孩子没心没肺大笑的月儿,病重昏迷时死气沉沉的月儿,还有穿着嫁衣满脸娇羞的月儿.......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好不容易才能相守在一起,难道.......他悄悄闭了闭眼,强行敛去眸中的湿润。不会的,老天不会如此残忍,将所有劫难强加在一个人身上。月儿她经历了那么多危险,却无数次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没事。
一旁的凤四拉住还在拼命磕头的凤五,急切的追问道:“先别急着请罪,快说清楚当时情形如何,究竟是谁将主母掳走的,他们有何目的?”
凤五抬起头,一滴粘稠的鲜血混着汗水流下来,糊住他的视线。他却不在意的抬手抹去,沉声将他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随后又补充道:“凤七带人护送主母与邀月公主一起下山,说是去镇子的茶楼听戏,具体情况属下并不知晓。
当时得了消息后,属下立刻带人赶过去支援。路上却遇到一伙守军醉酒生事,与咱们的人纠缠不休。属下好不容易摆脱那些守军赶到茶楼,却只看见一地的尸体,就连凤七都倒在血泊之中,主母已经不见踪影。”
说到凤七,凤五的喉头有些哽咽。他们从小就在一起接受训练,感情自然深厚无比。
凤四听到这里心头也是一跳,他偷眼去看刘晖。却见他已经回过神来,望着凤五眸子幽黯无比,似蕴含着暴风雨前的黑暗。
凤五又抹了一把眼睛,继续道:“属下不敢迟疑,立刻寻着痕迹追了出去。谁知在城门处又碰见那些守军。属下心急,出示了腰牌表明身份。那些守军却说......”
“说什么?”凤四急切的追问道。
“说我就算是贤王府的人,也不能私自出城,否者就是是图谋不轨。他们还说......”凤五有些迟疑。
“还说什么?”这次出声询问的是紧锁眉头的刘晖。他已经从突闻噩耗的惊骇中回过神来,收敛心神,开始细细盘问事情的始末。
凤五梗着脖子,一脸怒气的道:“还说咱们贤王府的人吃饱了没事干,老喜欢往北冥跑,莫非是想做北冥的贤王.......”
“大胆!”刘晖气急攻心,忍不住一声怒喝。
凤五立刻闭了嘴,垂着头不再说话。
“主子!”凤四疑惑的道:“咱们在北冥所做的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区区寻常守军,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刘晖同样十分疑惑,他垂眸思索。半响后,问道:“守军不会如此大胆,当时他们的首领是谁?”
凤五轻咳一声,道:“听说月前,翁老将军因背疽发作卧病在床,如今管事的,是副将谢常。”
“原来是谢家人从中作梗!”凤四眼睛一亮,道:“莫非掳走主母的是谢家人?”他恍然大悟,只有太子母家人才会妄自尊大,连堂堂贤王都不放在眼中,敢如此肆意的大放厥词。
刘晖还未开口,凤五抢先道:“听说掳走主母的是个女子,他们进了北冥后立刻隐藏了行踪。属下追踪了一天一夜,还是在河边彻底失去了他们的线索。对了,邀月公主也随着主母一起被掳走了。”
“纪煌这边才出事,那边邀月也跟着不见了?”刘晖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喃喃道:“难道两者间有什么关联?”
......
邀月闭着眼站在深不可测的悬崖边,她迎着残血般的夕阳,白衣翩翩,长发飞舞,眉宇间透着浓浓的伤感。悬崖下凄厉的风声就像是鬼哭狼嚎,极为刺耳。她似乎一无所觉,单薄的身子随风微微晃动着,仿佛下一瞬就会掉入这深不见底的深渊。
“邀月,邀月,你不要做傻事......”
在邀月的身后,花怜月拼命呼叫着,似乎想要唤回邀月的神智。
乌洛蓝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幸灾乐祸的道:“别急,别急,邀月公主只是在感受心爱之人最后留下的气息。”随后她又尖着嗓子道:“邀月,既然你对那位纪世子如此一往情深,为何不跳下去随他而去.......你们虽然不能生同欢,却能死同穴,来生一定会成为神仙眷侣。”
‘邀月,你别听她胡说。纪煌是死是活,根本没人知道。如果你死了,他却还活着,你们岂不是又要生生错过......’
“这么高的悬崖,除非他能长出翅膀,或许才有一线生机。邀月,别等了,跳下去吧!你听,他在山崖下叫你,他在说,好疼,好疼.......”
“住口!”花怜月回头瞪着乌洛蓝,一向清冷的眸中怒火滔天。她咬着牙根道:“逼死了邀月,对你有何好处!”
“我当然是在成全她!”乌洛蓝勾着唇,嘴角那抹歹毒的笑容,让人瞧着莫名心悸。她眨眨眼,一脸无辜的道:“你们东秦人不是喜欢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吗!她跳下去,就能与心爱之人相会,难道不好吗?”
“你......”
花怜月发现自己与这个性情阴毒古怪的公主实在无法沟通,生怕自己会忍不住伸手掐死她。花怜月撇下她,又对悬崖边的邀月叫道:“邀月,只要还有机会,你就不能轻易放弃......”
邀月对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她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几年前的情形。纪煌就坐在她的对面,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他凉薄的嘴角噙着温暖的笑容,他低着头视线专注的停留在古琴上。
邀月却在舞剑,一柄秋水长虹般的长剑,寒芒四射,挽出无数朵剑花。可惜她得意的偷偷回眸,久久不见他抬首。她懊恼的跺脚,心中却升起捉弄他的念头。
纪煌正弹得兴起,耳边却听到她一声小小的惊呼。他抬首望去,却见原本英姿飒爽的邀月,正手忙脚乱的往后倒去。她的身后,是一汪深不见底的碧水。
纪煌手指猛地一勾,琴弦发出刺耳的噪音,他已经急切的飞身而起,揽住了她的纤腰。
邀月诡计得逞,正埋首在他怀中偷笑。他却焦急的轻抚她的手脚,连声追问可有伤到哪里?
他的手温暖黏湿,原本窃喜的邀月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才惊愕的发现他修长如竹节的手指上,多了两条深深的伤痕。
邀月无比懊恼,事隔多年,她还清楚的记得他那日弹奏的曲谱。她真的很想再听一遍,就像无多年前那样,他静静的抚琴,她认真的舞剑,这次她一定不会再偷偷使坏。
只是.....
悬崖下呼号的风声,似乎在提醒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邀月终于缓缓的回头,她长长的睫毛一直在微微颤动,苍白如雪的脸庞上全是纵横交错的泪水。
花怜月见她终于有了回应,心中一喜,忙小心翼翼的劝道:“邀月,不要做傻事,人活着才有希望!”
一旁的乌洛蓝却阴测测的道:“与其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备受煎熬,还不如俩人一起死去!”
“住嘴!你少说两句不行吗.....”花怜月恨不得撕烂她的嘴。邀月因为悲伤过度,已经是神情恍惚。再被乌洛蓝这样刺激下去,说不定真的会将心一横,追随纪煌而去。
邀月轻轻舒了一口气,满是泪水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看上去让人莫名感到心疼。“月儿!”她轻轻的唤道:“虽然不是成心,我还是出卖了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原谅,当然原谅,我们还是好姐妹,是一辈子的好姐妹!”花怜月忙不迭的道。
乌洛蓝眸光一闪,却奇异的没有出声。
“多谢!”邀月闻言,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道:“希望下辈子,我们能成为真正的姐妹!”
花怜月已经嗅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气息,她慌乱的尖叫道:“邀月,你不要做傻事.......”她用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乌洛蓝的护卫已经将她制的死死的,根本无法挣脱。
乌洛蓝美丽的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十分期待邀月接下来的举动。
果然,在花怜月惊恐的尖叫声中,邀月猛地转身,如断线的风筝般扑了出去。
“啊.......”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寻死的花怜月,尖叫声才溢出喉咙,她就感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飞快的从她身边掠过,朝着即将堕下悬崖的邀月扑去。
扑出来的是一个男人,他一把揪住邀月的衣袖,恶狠狠的道:“邀月,你是我宇文家的媳妇,敢为了别的野男人去死,简直是做梦。”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花怜月脑子有些不够用,却她还是本能的大叫道:“抓住她,抓住她,千万别叫她跳下去了。”
花怜月站立的位置,只能隐隐看见邀月半张脸,而她的整个身子已经挂在悬崖边,看上去极为惊险。
花怜月因为紧张一直屏住呼吸,时间长了胸口有种炸裂的痛楚。如今邀月得救,她终于吐出了一口长气。若不是不能动弹,她真的想冲上去亲自动手将邀月拉上来。
谁知她这口气还未吐尽,就见邀月微微抬头,望着扯住她的男人,冷冰冰的道:“宇文正青,你好奇怪。一直以来最想我死的人是你,如今紧抓住我,不让我去死的,怎么还是你?”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为了替兄长报仇,一直派人追杀邀月的宇文正青。纪煌也是为了帮助邀月避开他,才将她留在丹翠山庄的。想到这里,花怜月忍不住多看了宇文正青几眼。只可惜只能看见他半跪的背影,却看不见他的模样。
此刻,大概只有正面对着他的邀月,能够看见他眼中的凌然寒意。就听他咬着牙,冷冷道:“邀月,你该死在我兄长坟前的,而不是给别的野男人陪葬。”
宇文正青的话虽然说的狠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却丝毫不敢松懈,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抓邀月的肩头。
“可惜呀!”邀月双眸微微眯起,她冷声道:“我邀月从来都不是你能掌控的,死,不能!生,亦不能!”宇文正青双眸猛地一缩,眼前闪过一道寒芒,随即他感觉手上一轻。
邀月居然趁他不备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决绝的割断自己的衣袖。此刻,她挣脱了所有束缚,飞快的往悬崖下坠去。
宇文正青望着手中的半片衣袖,有一瞬间的茫然。显然他没有想明白,为何仇人执意赴死,他居然没有感觉到痛快,胸口还涌出撕裂般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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