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灿一大早,在报馆早上的上班时间,就乘坐三轮黄包车,来到了《万象报》的报馆。
林灿从黄包车上下来,付了车钱。
刚站稳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和自行车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林记者,早啊!”一个带着些许喘息却充满活力的女声响起。
林灿转头,看见杜菲利落地从一辆半新的女式自行车上翻身下来。
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条纹的衬衣配西裤,外面罩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肩头。
额角因为骑车的缘故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红扑扑的,显得格外青春洋溢。
“杜小姐,早。”
林灿微笑着颔首致意,目光扫过她那辆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自行车,“骑车来的?很便捷。”
“是呀,家离得不远不近,坐蒸汽公交车要等,走路又嫌慢,骑车刚刚好。”
杜菲一边推着车,一边笑着说道:
“林记者你住得远吗?我看你今天也是坐黄包车来的。”
“暂时住在酒店,距离报馆是有些距离。”林灿含糊地应了一句,自然而然地与杜菲并肩走向报馆大门。
门房老周依旧早早开了门,正在打扫院子,见到两人进来,露出惯常的憨厚笑容点了点头。
“对了,张主编来得早吗?”林灿随口问道。
“要是没有外出的工作,不管刮风下雨,张主编每天都是报馆最早到的那个人,他每天七点多就到了!”
杜菲一脸尊敬的说道。
坛主还真是勤奋啊!
林灿内心唏嘘。
杜菲把车停到报馆外面的院子里,和其他的一些自行车停放在一起。
两人进了报馆,她就去接待处忙活准备,而林灿则上了二楼。
走进二楼大厅,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油墨、纸张、烟草和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虽然时间距离正式上班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但报馆已然苏醒。
早到的人已经逐渐开始处理手上的工作。
打字机的“哐哧”声、电话铃声、编辑催促稿件的喊声以及记者们互相打招呼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忙碌的生气。
“林灿,来得正好!”
社会版编辑主任曹振庸端着他那巨大的搪瓷茶缸从茶水间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林灿。
“我听张主编说你现在在负责采访虹园路上一个有点特别的石像店的新闻,有眉目了吗?”
“曹主任早。”
林灿停下脚步,从容应答:
“嗯,已经初步了解了一下,那个石像店在出售一些矾石制作的西洋裸女塑像,在市民中引起不少争议……”
“就在昨天,那个石像店一大早就发现被人砸了,现场泼了很多粪水,弄得一片狼藉,短时间内没法开张了。”
“石像店被砸了,这个新闻倒有意思,有冲突了……”
曹振庸摩挲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老练的说道,“稿子你写出来没有,写好的话明天可以上报了!”
“已经有腹稿了,我写好拿给张主编看看,要是没问题,我再把稿子交给您!”
林灿就像一个真正的记者一样回答道。
在林灿和曹振庸说着话的时候,手拿烟斗的王建业正在不远处和一个负责编辑说着什么。
王建业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对话。
发现林灿这两天只是在忙活采访一些石像店之类的街头小事,心里不由一笑,感觉自己之前把林灿当成威胁,好像有点反应过度了。
林灿这种新人,根本没有多少经验,什么叫大记者,和大新闻放在一起的人,才是大记者啊。
王建业心里轻松,在林灿和曹振庸说完话后,还友善的朝着林灿点了点头。
他和负责编辑的声音也不由稍稍提高了一点:
“我初步了解了一下,这件事影响虽然大,但只是装卸工行会和新来的运输公司之间的利益摩擦,双方各执一词,我今天下午约了工行会的负责人再详细谈谈,争取明天把稿子拿出来!”
林灿和大厅内的几个同事打了招呼,就来到自己的工位上。
此刻的林灿,只是报馆新人,工位也在大厅内,和其他记者的工位在一起,没有自己的办公室。
在报馆内,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意味着地位也不一样。
像曹振庸和各版面的编辑主任,还有总编辑之类的,就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其他人,就是一个隔断起来的工位。
来到工位上的林灿拿出一个本子和钢笔,只是思考了片刻,低头就在一个本子上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对林灿来说,这份记者的工作非常有趣。
在林灿的笔下,稿子很快成型。
《石像店被毁事件:青年艺术探索与传统价值的碰撞边界》
日前,虹园路新潮石像店遭遇严重破坏,引发社会各界对文化引进与保护之深思。
本报记者在事发前曾访晤该店,与店主赵明程作深入交谈。
“此间雕塑皆为鄙人亲手制作之艺术品。”赵明程受访时如是说。
该青年系珑海大学美术学院毕业生,怀抱艺海扬帆之志,于虹园路开设此间颇具特色之石膏像店。
店内陈设多系西大陆雕塑复制品,其中部分裸女塑像,在风气相对保守之珑海街头颇引争议。
“毕业之后不甘返乡庸碌度日,唯愿在珑海闯出一片天地。”赵明程坦言心迹。
记者访悉,这位年轻店主既须面对艺术理念之争,更需承受经营生计之重。
店铺与居所租金所费不赀,诸事皆须亲力亲为,各类证照更须奔波办理,其间不时遭遇刁难,创业维艰,实非易事。
珑海虽号帝国明珠,然于青年创业之扶持,未见较他处尤为优渥。
然理想与现实碰撞之结果,令人深省。
据悉此番破坏事件中,不惟店内雕塑尽数被毁,更遭泼洒秽物。
有民俗学者指出,此举在某些传统观念中,实具驱除“邪祟“之象征意义,亦反映出部分市民对外来糟粕文化之强烈抵触。
“吾人当思文化引进之尺度。”
一位文化研究专家表示。
“大夏既为当世最强盛文明之邦,自当为天下先。在与外来文化交通之际,必当审度其是否与本土文化价值及传统观念相契。”
“任何艺术形式,皆不应成为冲击我传统价值之利器,尤须警惕异域文化之糟粕,切不可为求新求异而失其根本。”
“至若青年艺者之追求,吾人当予理解,然更须导引其把握文化传播之界域。”
此事件折射出当下文化领域之重要课题:
如何在鼓励文化艺术交流、支持青年勇于探索之际,建立完善之文化鉴别机制。
相关衙署应加强对文化产品内容之审度与引导,助青年创业者树立正确之文化价值观,于开放交流中提升文化鉴别与鉴赏之能力。
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
如何在护佑创业热忱与维系市民文化传统之间求得平衡,诚需社会各界持续关注。
写好了稿子,林灿检查了一下,然后拿着稿子就上了四楼,来到了主编室的外面,敲了敲门。
“请进!”醇厚温和的声音从门内响起。
林灿进入房间,关上门,张嘉文一如既往的坐在桌子后面,低着头,在专注的写着什么东西。
“石像店的事情有结果了!”张嘉文停下笔,抬起头问道。
“有点眉目,那个石像店并非表面想象得那么简单!”
林灿直接把他调查的结果说了一遍。
“店主赵明程是被利用,或者只是一块探路石,薛赫显明显有问题,现在还牵扯到了人命,接下来,我准备把调查重点放在薛赫显身上,会找机会和他接触!”
张嘉文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可以,还是那句话,遇到问题,先不要冲动,必要时,你可以让欧锦飞先协助你!”
林灿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上的新闻稿递了过去。
“这是我写的稿子,还请主编把把关!”
张嘉文接过稿子认真看了起来,只是片刻,就有些惊讶的抬起发亮的双眼,看了林灿一眼。
“难得,非常难得,这稿子写得非常有新意,观点新颖,不落俗套,很好!”
张嘉文接连夸奖,要是有熟悉张主编的人在,恐怕会更惊讶,因为张主编很少会这样夸奖一个记者。
“主编过奖了,可能是我和我以前也经常接触艺术群体有关,所以有些东西信手拈来!”
林灿谦虚道。
“好的记者就是要能从小事中看出大事来,普通人的生活都是小事,没有大事!”
“这件事虽小,但能从石像店被砸引申到对珑海年轻人创业环境的关注与对文化艺术的传播边界的讨论和大夏传统价值观的捍卫,就非常好!”
张嘉文说着,拿笔在稿子上修改批写了几个字,然后就把稿子递给林灿,
“可以拿给老曹,让他明日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