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魔界入侵,界面升格,渡劫大能……原来这才是笼罩在此界上空最深沉的迷雾与最宏大的博弈。”
“多谢前辈为晚辈拨云见日,指点迷津,此番教诲,晚辈铭记于心,受益匪浅。”
韩阳言辞恳切,心中波澜起伏。
说实话,在此之前,他对于玄灵界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高阶修士群体,尤其是那些化神道君以及更久远的存在,其整体的认知、布局与谋划,可谓知之甚少,近乎一片空白。
毕竟化神修士早已超然物外,少在世间显踪,关于他们的信息与背后的天地因果、上古秘辛,在外界基本没有流通,被牢牢把控在最高层的小圈子里。
关于此界历史断层,天道异变的深层缘由,在外界流传的典籍中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干脆就是错误的记载。
以韩阳之前的修为层次与社交圈,确实难以触及这些核心机密。
而且,连他都能隐隐察觉到这片天地存在的问题。
灵气渐稀、法则晦涩、破境艰难、心魔酷烈。
这些活了上万年的老怪物们,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们对此的认知,只会比自己更透。
如今听丹吾道君一席长谈,心中许多疑团豁然开朗。
原来,此界的顶层修士并非束手无策,更非坐以待毙,而是以界运为赌注的大棋。
既然这些站在巅峰的大能们已有如此深远的谋划和准备,那么诸如真魔圣界渗透、修行环境恶化等难题,想来也在他们的考量与应对范围之内。
自己似乎暂时无需为这些涉及整个界面命运的宏大叙事过度操心。
不过,有一个更贴近自身的疑问,始终萦绕在韩阳心头。
他略作沉吟,还是选择直接问了出来:
“只是……晚辈心中尚有一事不明,思之颇为忧虑。”
“我观修真界流传的某些功法,尤其是部分上古残篇,速成功法或来历不明的传承,其修炼路径与最终导向,似乎……暗藏蹊跷?”
“晚辈早年机缘巧合,曾习得一门功法残篇,修炼之时,便隐隐感到自身神魂意念有被某种外在同化,牵引的异样感,后来多方查证推断,怀疑其已被域外天魔之力篡改、污染。”
“不知此等现象,在我玄灵界是否普遍?高层前辈们对此,可有行之有效的应对之法?毕竟功法乃修行根基,若根基被蛀,后果不堪设想。”
韩阳将自己最初修炼《问道经》时感受到的那种融入天地与后来对天魔气息的敏感联系起来,说出了这个深藏的疑虑。
丹吾道君闻言,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反而像是早有预料般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
“韩小友果然心细如发,灵觉敏锐。你所察觉“的,确有其事,绝非个例。”
“我玄灵界流传的功法典籍,鱼龙混杂,其中确实有一部分,早在久远年代便被域外魔头,以种种手段暗中篡改,掺入杂质。”
“此事,关乎修行道基,动摇根本,我等执掌一方,肩负守护之责者,岂会不知?岂敢不察?”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然而,此事之难,非在我等不欲为,不愿禁,实在于……人心难测,欲望难平。”
“也在于……人心之贪、嗔、痴、慢、疑。”
“禁法一事,历代先贤,各大顶级宗门,乃至我丹盟,并非没有尝试过。”
“曾多次联合发布禁令,清查、收缴、销毁已知有明确问题的功法典籍,设立功法审核司,告诫修士谨慎选择传承。”
“甚至严厉惩处修炼与传播者……”
“可以说,能想到的明面上的手段,几乎都用过。”
丹吾道君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力不从心:
“可惜,收效甚微,甚至往往适得其反。人心叵测,欲望难填。
“越是严厉禁止,冠以仙法之名,反而越能勾起一些修士的好奇心与逆反心理。”
“私下流传更甚,价格反而被炒到天价。”
“总有修士自命不凡,认为自己能驾驭魔功,或觉得付出些许代价换取快速力量是值得的交易。”
“人心的贪婪,对力量的渴求,对长生捷径的幻想,是域外魔头最好利用的弱点。”
“那些被篡改的功法,往往在前期确实能提供远超我正道功法的修炼速度或威力表现,对于许多困于资质、瓶颈,或急于复仇,获取力量的修士而言,这份诱惑力是致命的。”
他看向韩阳,目光深邃:
“你可以禁绝明面上的传播,却难以杜绝私下的交易,秘密的传承,更无法根除人心对捷径的渴望。
“只要这方天地修行依旧艰难,资源依旧紧缺,竞争依旧残酷,就总会有人铤而走险,甘愿饮鸩止渴。”
“他们看到的,是眼前的强大,而隐藏的代价,则被选择性忽视,或者……自认为可以掌控或承受。”
“久而久之,我等也悟出一个道理:堵不如疏,强禁不如引导。”
“彻底禁绝几无可能,反而可能将那些修炼了问题功法,已然受影响但尚未彻底堕落的修士,彻底推向魔道一方。
“不如在一定程度上放开,但加强监察与引导。
一方面,依靠宗门正法传承,扎实根基教育来培养中坚。
另一方面,也需要有一些心智真正坚如磐石,气运深厚的修士,去接触,甚至反向利用这些有问题的功法,从中窥探天魔手段,磨练道心,所谓烈火炼真金。
当然,这极其危险,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可为。”
他看向韩阳:“小友能及早察功法之异并成功摆脱,足见心志与灵觉皆远超常人。这也印证了老夫之前的看法。”
说到这里,丹吾道君的神情变得格外郑重。
“韩小友,今日与你交谈至此,老夫也不妨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圣丹宗,乃至东域几位与老夫交好的老家伙,都很看好你。”
“你身怀枯荣体,天资卓绝,悟性超群,心性沉稳,更难得的是,似有大气运傍身。”
“假以时日,只要不中途夭折,你的成就,必在老夫之上,甚至有望触摸那更高的境界。”
“正因如此,这些涉及此界根本,关乎未来大势的秘辛,老夫才提前告知于你。希望你心中有数,眼界放得更远,莫要囿于一时一地的得失。”
“至于你所察觉的那天魔种及功法渗透一事……”
“小友其实不必过多忧虑。至少,在这圣丹城内,以及东域核心区域,大可放宽心。”
丹吾道君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反问道:
“小友自入城以来,觉得我圣丹城气象如何?与你此前所见的任何仙城相比,有何不同?”
韩阳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认真回想自己入城以来的观感,老实答道:
“恢弘壮阔,气象万千。灵气浓郁远超外界,阵法重重,禁制森严。城内修士水准普遍极高,丹道氛围更是浓厚。以晚辈元婴后期的神识强度,也无法完全探知此城边界与深处奥秘,只觉其……大,非常大,深不可测。”
“呵呵,”丹吾道君轻笑一声。
“小友感知得不错。”
不等韩阳回答,他就揭晓了答案:
“此城,并非寻常材料堆砌而成。”
“它的核心,乃是一件在上古时期便已炼成,经历代先贤不断祭炼强化的……通天灵宝!”
“不,更准确说,它是一件以灵宝为基,融合了无数阵法、符箓、洞天秘术,最终铸就的,跨界战争堡垒!”
“跨界战争堡垒?”
韩阳心中剧震。
这个词蕴含的意义太过惊人。
一座城,竟是一件武器?
一件为跨界战争准备的终极武器?
“不错。”丹吾道君语气坚定。
“圣丹城不仅是我东域丹道圣地,巡守四方的中枢,更是应对未来某一刻可能爆发的,与异界全面战争的桥头堡与核心据点之一!”
“此城本身,便是一件战略级的杀伐之器,更是汇聚了无数防御反制手段的超级要塞。你以为,那些域外魔头的些许渗透小动作,那些被篡改的功法流传,能完全瞒过这座堡垒的监控吗?”
丹吾道君意味深长看着韩阳:
“很多时候,不是不知道,而是时候未到,或者……另有考量。”
“既然此界前辈大能们早已有所准备,布下了这等大局,你便不必过分担忧。”
“做好自己,努力提升修为与丹道,将来才能真正在这盘大棋中,占据一席之地,乃至成为执棋之人。”
韩阳听罢,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
他再次郑重行礼:
“晚辈明白了,多谢道君解惑!”
丹吾道君满脸欣慰:
“善。小友能如此想,道途可期。对了,小友如今还是本次丹盟大会的主持者之一,复审事宜还需你多多费心。若在大会期间遇到任何难处,或需要协调资源人手,尽管去找我那不成器的徒弟青木,他会全力协助你。”
韩阳点头应下:
“好,若有需要,定会麻烦青木道友。今日叨扰前辈良久,晚辈这就告辞,不耽误前辈清修了。”
“去吧。”丹吾道君挥了挥手,目送韩阳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
带着心中的答案,韩阳也心满意足离开了天丹宫
……
数日后,丹师复审正式拉开帷幕。
经过初审的严格筛选,参赛丹师数量已从近千万锐减至不足百万,但对于韩阳等担任评委的四阶炼丹大宗师而言,工作量比起初审时已是大为减轻,可以更专注于对这批丹师精英进行更为深入,细致的考核,真正甄别出其中的佼佼者。
复审在丹盟总部一片殿宇群中进行。
一间间精心布置,古色古香的独立厢房考场整齐排列,每间都布下了精妙的隔音、防窥与灵气稳定阵法,确保考核的公平与安静。
此处设有上万个大小不一的考核场,分别进行理论笔试、灵药辨识、丹方解析、控火实践、残丹鉴别、药性推演等十余个大项,每个大项下又细分诸多小项,全面考察丹师的根基、悟性与应变能力。
韩阳作为七位主评委之一,身着绣有四道淡金色云纹的玄黑丹师袍,穿行于各个考场之间。
他所到之处,无论是负责监考的丹盟执事,还是正在应试的丹师,无不屏息凝神,态度恭谨。
此刻,他正立于一座进行灵药万鉴考核的大殿内。
殿中整齐排列着数百个玉制案台,每位丹师面前都悬浮着数十种形态各异,气息不同的灵药,矿物乃至奇异生灵组织,其中不乏外形极其相似,药性却天差地别的品种,更有些是经过特殊处理或处于非典型状态的样本,极难辨认。
韩阳的神念扫过全场,数百丹师的辨认过程、细微神情、笔下落字,皆映照于心。
“赤血藤与朱颜草根茎混淆,药性辨析南辕北辙……基础不牢,此子急于求成了。”
他心中暗叹,在一名额头冒汗的青年丹师卷宗上,以神念留下一个鲜红的四字。
移步至另一处,一名中年女修正凝神观察一块色泽暗沉,带有螺旋纹路的骨片,时而轻嗅,时而试探,最终在玉简上慎重写下“千年旋龟腹甲,受阴煞侵染,药性偏寒毒,需以阳火小心淬炼方可入药”。
韩阳点头,留下一个八字。
“这一批的总体水准,比往届似乎略有提升。”同为主评委的炎阳真君传音道。
“根基扎实、心性沉稳者,依旧不多。许多人在技巧上追求花哨,反而在基础药理上出现疏漏。”韩阳回应道
七位评委彼此传音交流着,手下评分却毫不留情。
考场之外,气氛更是紧张。
等待下一场考核或已考完的丹师们聚在休息区域,低声议论,神色各异。
“实在紧张……里面坐镇的可是真正的四阶大宗师!我们宗门老祖苦修数百年,也才达到三阶顶峰。若能出一位四阶丹师,那可是能光耀千年门楣的大事。”
“谁说不是呢。我这次若能通过复审,哪怕只是排在末尾,回去也足以担任长老了。”另一人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跳,“可越是这样想,手上就越容易出错。”
“唉,万鉴场我怕是考砸了,那幻心菇和迷梦苔实在太像了……”一个中年丹师垂头丧气。
“理论场最后那道上古丹方推演题,简直要命,我听说是某位大宗师从遗迹里新拓印出来的残篇……”另一人苦笑。
“最要命的是面试!听说七位主评委会亲自问询,问的都是平时根本不会细想的刁钻问题,甚至现场让你解析有问题的丹方……想想都腿软。”一个来自某元婴宗门的丹师心有余悸。
“能走到复审的,谁不是一方天才?可在这里……唉。”
有人望着远处那些气息渊深,行走间自有法度的主评委身影,眼中满是敬畏与向往。
纵然他们在外界也是一方地域受人敬仰的丹师。
但对他们而言,这七位主评委,每一位都是东域丹道界跺跺脚都能引起震动的大人物,是活着的传奇。
能在他们面前展示所学,已是莫大荣幸,更遑论得到他们的认可。
……
考核日复一日,严谨推进。
韩阳缓步走过一名考生身旁,微微摇头:
“理论知识不够扎实,5分。”
身旁的炎阳真君亦轻叹一声,给出评分:
“这株灵药辨认有误……4分。”
“5分。”
“4分。”
……
“灵草辨识项目总分:32。”
七位评委依次亮分,下方那名考生激动了。
“32分!!!!我居然拿到了这么高的分!哈哈哈……”
周围不少丹师闻言,神情复杂。
有人目露羡慕,有人摇头苦笑。
在如此严格的评审下,能拿到三十分以上已属不易,可见此人虽未至顶尖,却也有其扎实之处。
不久,另一位丹师的表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此人不错,是哪家丹师?”
“来自北冥世家。”
“8分。”
“7分……”
“该项目总分:54分。”
这项考核的成绩引起了小范围的低呼。
“快看!戊字区出了个高分!”
“多少?”
“单人得分54分!是目前该项目出现的最高分!”
“谁这么厉害?”
围观者纷纷引颈望去,只见玉璧之上光华流转,映出一行醒目的记录:
【戊字七九三,楚云河,古丹方推演,得分:54】
“八分、七分、九分……几位大宗师给的分数都不低啊!”
“楚云河……莫非是北冥楚家那位天才?”
“正是他!听说他三年前就已能独立复原三阶古方,今日看来,传言不虚……”
……
复审环节,整整持续了三个月之久,是丹盟大会所有环节中历时最长,考核最为全面细致的阶段。
在这三个月里,韩阳与其他评委一样,几乎每日都穿梭于各个考场区域之间,审阅成千上万的玉简答卷,观察数不清的虚拟操作,提出一个个刁钻或启发性的问题,严谨打下每一个分数。
考核项目繁多,其中又细分诸多小项,每一处皆需仔细审视。
最终,所有丹师将按总分进行排名,唯有前一百二十八名方可晋级。
真正的龙争虎斗,东域丹道最高水准的直观较量,即将在圣丹城中心那足以容纳百万观众的巨大广场上,在无数修士炽热的目光与神念关注下,轰轰烈烈展开。
……
三个月后,评审全部结束。
经最终核定,韩阳所在的紫霞峰一脉,此次共有二十二名丹师参赛,却仅有一人通过复审,闯入前一百二十八名。
一阶丹师组全军覆没,无一晋级。
唯一通过者,是二阶组中的老牌丹师。
内门长老莫问天。
他凭借多年积累的扎实功底与稳定的临场发挥,堪堪跻身晋级名单末尾。
而韩阳的师兄与师姐,二人虽天赋不俗,但晋升三阶丹师不久,无论是经验、见识还是手法火候,与东域那些沉浸此道数百年的老牌三阶丹师相比,仍有一段差距。
最终他们在三阶组中的排名仅在千名开外,未能更进一步。
这样的结果,令韩阳心中慨然。
在这三个月里,他评审过来自东域各州,各派的百万名丹师,亲眼见证了无数精妙的控火手法、渊博的药理知识、富有创见的丹方推演。
许多丹师展现出的天赋与潜力,甚至让他也暗暗赞叹。
“东域的丹道底蕴,汇集一界精华,英才辈出,体系森严……确实远非我白云宗一隅之地可比。”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紫霞峰……要学的,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然而,对于紫霞峰此番取得的成绩,韩阳心中并无太多失望,其实也很满意了。
放在整个东域近百万精英丹师的激烈角逐中,虽然这个成绩谈不上亮眼。
然而,韩阳心中并无太多失望,反倒有几分踏实与认可。
“放在江南地域,这份成绩足以傲视所有宗门了。”
韩阳清楚自家宗门的底子。
白云宗偏居一隅,资源、传承、眼界,与东域这些有化神乃至更高层次背景的丹道巨擘相比,有着先天上的差距。
紫霞峰的丹师们,能凭借自身的努力与些许机缘,走到这一步,与八方天骄同台竞技而不露怯,本身已是一种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