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筝
“我能，四哥。”我高兴的接过来。四哥对每一个人都很友善，对我也是一样的好。
“那好，这是线轴，抓稳了。要不要我找个人带你去放？”
“不用了。”
“那好，你到旁边的大草坪上去放。千万不要再一个人乱跑。”四哥也知我是独行侠，一贯不要人跟，所以交代几句，便准备出去医堂坐诊了。
我一个人拿着这个四哥给的风筝走到旁边大草坪上放。今天风很好，我边跑边放线，很快就放上去了。
我回头看看风筝飞了有多高，没提防脚下绊了一下，扑的一下跪倒草坪上。
一双大手伸到腋下把我提了起来，是哥。
“哥，早！”我气十足的叫。
哥‘扑哧’声笑出来，“看你这一身泥样，难怪太太总说你不像大家小姐了。”他拍拍我衣服上沾的灰，然后从怀里掏出张手绢替我擦脸擦手。
“我自己擦，你擦得好痛。”擦完我闻了闻，香香的，怪好闻的。
“喜欢就拿去。”哥不意的说。
我才不要，肯定不是他自己的。说不准是哪个得宠的侍妾的，回头看我用还不把我恨上了。
“不要，还给你。”
哥俯身捡起地上的线轴，我这才想起我的风筝来。回头一看，早落地上了。唉，白跑了。
我跑过去捡风筝，哥一路帮我挽着线过来。
“七姨娘买给你的？”哥把风筝捡起来。
“才不是呢。”我娘的月例少，哪有闲钱给我买这个，“四哥给的。”
哥的眉蹙起，“老四给的？你对你还不错嘛。”虽然这个风筝很普通，外头一钱就可以买到。
我大力点头，那是当然了。这个下人都长着大小眼的家里，四哥对我是很好的。
“是啊，我也很喜欢四哥呢。哥你帮我重放上去。”平常我可不敢提这要求，今儿见他这么闲，还帮我挽线，我想他应该没什么事。
自从大哥入朝为官，哥就不言而喻成了府里的继承人。老爷时常带了他去见客还有外出谈生意。府里上下都知道是少是以后的主子。因为哥一直和我玩得好，我娘还几次暗示我一定得好好讨好哥。我才不呢，哥和老爷、大太太、老太太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话音刚落，那个美人风筝就哥手里被折成了两段、三段，连美人也被他撕坏了。
他刚开始动手的时候，我大叫一声，想冲过去抢回来，哥把手抬高，我就够不着了。
“坏蛋哥，赔我的美人风筝，哥是坏蛋！”我往上一跳，挂他手上，又哭又闹。
哥一瞪眼，下人们没有不打哆嗦的。可我就是敢跟他闹，因为每个人都顺着他，他有时想找个不顺着他的人，这是我的经验。
“闭嘴！好，我赔给你。你先下来，像什么样子。”
四哥牵着我到了他的书房，书房里还有几个管事等着回话。他一挥手，“等会。”然后牵着我了里间，小厮找来线和竹片，“少，您要的东西。”
“嗯，放下。”哥正聚精会神的画美人，但见他笔下有神一般，很快一个美人儿就出来了。拿了竹片绑骨架，后把裁减好的美人沾上去，再加上线。完工后递给我，“拿去，赔给你。”
“哼！”我小声哼了一声，看他做得比方才那个还好，这才决定原谅他。
“我去试试，要是没有刚才那个飞的高”我想了一下，我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看他还笑意盎然的等着我的威胁出口，我转身跑出去，“我就再不理你了。”
“我好怕啊！”带着浓浓笑意的话我身后传出来。
我拿着风筝重去放，居然真的很能飞，一会儿又放高了。
“哟，这是谁的风筝放这么高啊？”
我看到回廊上站着的美人儿，赶紧跑过去，“四姐姐，你回家来了？”
“是啊，看你这一脸的汗。这头上怎么还有草啊？”四姐姐说着从我丝里拈了根草屑出来。
四姐姐嫁的是本地知府的嫡出公子，离家倒是不远，但等闲也是不会回来的。我赶紧把风筝收了，陪着她一起往里走。该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这美人画的挺漂亮的，谁给你做的？”
“是哥给我扎的。”
“哥？他可从来没有替我扎过风筝呢。”
“事实上，是哥把我的风筝碰坏了，他赔给我的。”
我四姐姐眼里看到一抹疑惑，然后很快消去。
因为四姐姐难得回来，几个姐姐又被叫了过来，一群人刚寐了一会儿起身的老太太跟前说话。
十姐姐看到我放凳子上的风筝，伸手就要拿过去。我赶紧拿到手上，把手背到身后，“你干什么？这是哥扎给我的。”十姐姐自己有很多好东西，却总要抢我的东西。不过，这个我料她不敢抢。
果然，听到‘哥’，她把手缩了回去。
“哼，什么了不起，就会跟哥身后，像小狗儿一样。”
“我们是一家人，如果我是小狗儿，你和我也是一窝的。”
其实十姐姐不喜欢我的原因很简单，我比她小三个月，却比她稍微高那么一点点。我娘就比她娘高一点，而且我听四哥话，每天睡前喝一杯牛乳。四哥说这样就可以长得高高的。
“小十，十一，你们嘀咕什么？”大太太上问。
我看十姐姐一眼，大声说：“我们说四姐姐又长好看了。”
四姐姐嗔我一眼，“两个贫嘴。”
旁边的梅沁过来，“两位小小姐嘴可真甜，来，老太太说请几位小姐尝尝四小姐孝敬的京城糖果。”梅沁打开糖果盒子，让我们自己挑。
我落后，等她们都拿过了，随手拿了一颗剥了糖纸往嘴里送。
“老太太，我今日回来，是为了弟的亲事。”
一听到说这个疼爱的大孙子的婚事，老太太立马精神了，旁边的大太太也是。
“怎么？你有合适人家的姑娘，老可挑得很，你看那房里哪个不是打着灯笼难找的美人儿。嗯，说起来他也十七的人了，是该正经说门媳妇了。姑娘的八字拿到了么？算命的可说我们家老的命硬。呵呵，能不硬么？他的生辰按照时、日、月、年的顺序正与“申、酉、戌、亥”的顺序巧合，命理上这就叫“贯如连珠”，主大富大贵。”老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拢。
士农工商，商排末。富，林家就够富了，可是贵却不太沾得上边。嫡房三个子女，长子与四女都是与官宦人家结的亲，长子还捐了京官。现下这个子的身上，就押着林家的富贵呢。
听到说哥的的婚事，我也把耳朵竖起。却听四姐说：“我还没得到家里的准话，哪敢做主要八字呀。奶奶，我说的人家您保准满意。是我婆婆娘家的侄女，父亲官居四品。至于本人嘛，那是贤良淑德，有才有貌得不得了。上回不是我婆婆的兄长过整寿么，我随着夫君去拜寿，这才内宅见着了，那叫一个知书识礼。我听说小姐年方十四，尚未许人。这就想起咱家老来了。”
老太太点头，这样的家世，很配得过了。只要八字能合，定下来也无妨。先成家，后立业嘛。
“你的意思呢？”她问侍立一旁的大太太。
大太太温声细语的说：“老的事，还是要听听老爷的意思。”
“也是，兴许他有其它安排。”
林家是商家，家里规矩却比普通仕宦人家还大，为了就是日后能顺利跻身仕宦。也许一代完不成，但两代三代世世代代总是不放弃的。
我抱着美人风筝从鹤寿园回去。孙妈看到了就问，“老太太赏的么？”
我摇头，“不是的，哥给扎的。”
孙妈欢喜的接过去，挂墙上。
“十一小姐，说起来少待你一直都很好，你可要知道感恩哪。”
哼，他今天还撕了我的风筝呢。要不是马上做了个漂亮的给我，我才不原谅他。
“十一回来了？”我娘从外面进来，“今天那边都说些什么？”
“哦，四姐姐回来了，说起要给哥做媒，不过太太说要听老爷的意思。”我如常的汇报。
我娘托着她的美人下巴桌边想问题，我也不打扰她。刚才吃饱了，好想睡午觉。看我打哈欠，孙妈便上前铺床。
“姨娘，没事我要睡了。”我娘没吭声，我忍不住凑过去，“你想什么呢？”
我娘吓了一跳，“干嘛不声不响的靠过来。我想，少要是娶了媳妇，还能对你一如既往么？”
我瞪大眼，“娘，你失心疯了，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是哥哥，我是妹妹，有什么不一样的。”
“唉，你知道什么。这娶了媳妇连娘都能忘，别说一个庶出的妹妹了。如果没有少的关照，咱们这一房就弱势了。那些人还不知怎么克扣呢。现好歹还顾忌他几分。”
我摸摸头，这倒真是个问题，“不会，哥今天还给我扎风筝呢。当时有管事的等着回事，他也让他们一旁等着先给我扎风筝。”
不过，也很难说，哥对我这个妹妹到底是没事时逗着玩的一个小玩意，还是真的对我兄妹情深。我觉得前者居多，可能因为我耐折腾，等闲不生气。可是，我娘、孙妈的善良愿望里，那些都是兄妹情深的证据。
而且，府里管事的下人的确因此对我们七房另眼看待一些。不像八姨娘那里，如今凄风苦雨的。她刚进门的时候，下人给端洗脚水，那跑得叫快。
“十一，过来，把这信给我念念。”娘掏出一封信来。这是我外公到了某地然后让代写书信的人写了寄来的。
我接过来一看，有些字不认得，不过不太影响，因为我外公没让代写书信的人润稿，全是口水话。“姨娘，老爷子说他到了，一切都好，让你不必挂念，要照顾好我。就这些了。”我说的是大意，因为有字不认识，是跳着看的。
孙妈摸摸我的头，“十一小姐真是有学问，能念信了。”
我略略惭愧了一下，因为老太太说些许认得些字就是了。所以，我真的不能算有学问。当然，跟大字不识一个的孙妈还有我娘比，我算是有学问的了。
拿出纸笔来，把不认识的字依样画葫芦抄写下来，“姨娘，有几个字不认识，我去请教下女先生。”
我娘点头，“去。”
我把纸叠好，放口袋里，然后往女先生们住的地方去。
“朱先生，学生有几个字不认得，特来请教。”我敲了门，站门口说。
朱先生倒是很高兴的迎了出来，“十一小姐，只有你下课还会来找我。来，来，哪几个字不认识？”
我掏出给她看了，她一一教给我，然后又拿出厚厚的一本书，“十一小姐，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是《说解字》，来，我教你怎么查。”
朱先生又教给我怎么查生字，怎么靠反切韵来识音。
“以前你认得的字不多，不过现多起来了，应该可以自己查了。这本《说解字》就送给你。”
“谢谢先生。”
“不过你有不懂的，随时可以过来问的。”
“嗯。”
我一路拿着书回去。路上遇到房总管家的正各处送今春的衣服样子。她林家几十年了，一直内宅管事。
“十一小姐，你都能自己看书了？快赶上五少爷了。”五哥也是老爷寄予重望的儿子。现书院里读书，但是江南一时小有名声。老爷一直指望着他能从正经科场入仕途。我字都认不全，离他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不过，房总管家的可是老太太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她干嘛要讨我的好呢。我也不出声，就走前面。果然，她就亦步亦趋的跟着我，“十一小姐，听说今儿小姐的风筝放得很高，仰得脖子都痛了才看得到呢。”
“嗯，也没那么高。”
“府里买了些伶俐的丫头，回头培训好了就给十一小姐送个好的过来。”
我的丫头跳井都半年了，这会儿你才想起再送一个过来。看来那个风筝还真是管用。尤其是让两个要回事的管事的避一边等着，经他们一说，少很疼十一小姐的消息就加坐实了。
房总管家的和我花园里分开，各走各的。她往各处送衣服样子，也有个讲究。自然是老太太、太太，然后再是各位小姐、姨娘处。我跟我娘通常都是后。不过今天她说本要给七姨娘和十一小姐送去，不如小姐代姨娘一起挑了，也算是心疼她少走些路。
这是她的客气话，她才刚从进门的十三姨娘处出来，哪就轮到我们了。不过，能不排后，好歹有点选择余地。于是，我替我娘挑了一款不太招摇，但还算不错的料子和款式。我自己也挑了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