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许约
第二天，居然是姬少将军亲自护送我们上路。
我掀开车帘看到他的时候，他冲我挤眉弄眼的，“林小姐，本少爷自己跟殿下请命护送林夫人的，一定会将夫人安全送达，你放心。”
我放心，现这种时候肯定不是明着窝里斗的时候。姬家怎么都不可能自家人护送时做什么，反而会加倍保护才是。唉，这姬小姐还没过门就开始关怀哥的妾室与没出世的孩子了，看来是个厉害角色啊。
“有劳少将军了。”
“应当的，殿下的骨血至关重要，我们姬家敢不力么。林小姐需要个什么东西，一路管开口，我都给你弄来。除了书，殿下交代过不能给你。”
我眨眨眼，“这还不好办，你把书找来，再找个识字的人念给我听不就成了。”
“也对啊，可是车里谁识字呢？林夫人倒是认得一些，可她不能劳累。绿钰红绡二位姑娘可不识字。”
唉，那就没办法了。旁人纵然识字，可是是男的。其实小柳认字也不多，我还是他识字的女先生呢。
我跟这家伙没什么话说，当着姐姐又不能跟小柳怎么说，只好掀着车帘看风景。
姬少将军便也打马走开，一时兴致来了，轻轻唱起：“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他唱了三遍，越唱越大声激越，外头的士兵一半是他带来的，便低低和了起来。到后，竟是一不可收拾。
小柳轻叹：“姬将军的兵很有士气。”
我点头，“嗯。”这诗我读过，光看句子就觉得很大气，现被兵士们这么唱出来，有气势。姓姬的这个时候看起来也很有男人味呢。
姐姐也感兴趣的坐起来听，外头正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我受了鼓舞，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轻声吟唱：“请和我一起，地老天荒白头。风不息不休，带走所有忧愁。闻旧日往事，前尘一梦远走。怜今日眼前的人，永不放手。考盘涧过，三岁越三秋，北风凄影，悠悠细说愁。携手同偕老，死生何契阔，千年已过，梦醒人消瘦。”
紧跟马车旁护送的小柳耳根陡然通红，握着马缰的手变得僵直，我看到他手上青筋都冒出来了。这歌就是唱给他听的，也只他跟车内的姐姐能听到。
“十一”姐姐开始用手身后拉我，看我不管不顾，只是唱出来。简直是有些气急败坏了，猛地后头拉我的衣服，然后大声喊我。
我嘟着嘴把车帘放下。
“你怎么就不听劝哪。”
“姐姐，我喜欢小柳。”我掀开车帘，看着外头的小柳。没想到他正痴痴的望着车帘，这一来，便成了痴痴望着我。我甜甜一笑，“小柳，等哥大事成了，咱们来这塞外牧马放羊！”终究还是有几分害羞，我又放下车帘。
姐姐简直是用一种哀悯的眼神看着我，“十一，这样下去，害人害己啊。”
“我不服，为什么他们男的可以任意占有那么多女人。我就不能喜欢我喜欢的人。”
许是姐姐认识到我油盐不进，她不再跟我说什么。可是我怀疑她转而跟小柳说了什么，因为小柳自那天起就不再跟我们马车旁，只远远的缀着。反而是那个有点讨厌的姬少康一直随着我们。
“姐姐，你是不是跟小柳说了什么？”晚上睡床上，我小声问。这样子总不会给人听去了。就算是我这样的听力帐子外也不能听清的。
“他那么聪明的人，何用我说什么。十一，即便你记恨老爷，不愿意为林家出力，但也不能给家里招祸。”姐姐严肃的说。
我望着她，“姐姐，你说哥会对付林家？为了你认为的那个原因？”哥说对林家人都会有合适的安置。我相信他此时说这话是真心的。秦始皇一开始唤仲父时未必没有感恩与真心。但是，说是因为我不喜欢他就动林家，不可能。
“你以为呢，现不会，难保日后了。”
“他、他又没说过他喜欢我。他纳了你，马上又要娶姬少康的妹妹了。”
“就你所见，林家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何况殿下日后还会有三宫院。你说是我误会了，不会的。他如果不是当你也喜欢他，待你不会如此。”
我犹自挣扎，“他又没对我这样、那样，连涉及的话都没说过一句。”
姐姐蹙眉，“你是不是有什么让他误会的举止？‘
“没有啊，他把我关起来，我还会有什么让他误会的举止啊。我那时恨死他了。如果不是这一路他这么护着我，我是不会拿他当从前的哥看的。”
“我从小跟他身边，如果他不确定你的心意，这一路这么艰难，他肯定不会一直冒险带着你。听说还背了一路，一有个什么就把你护到身后去。”姐姐的声音有点晦涩难辨。她看着我，手被用力抓住我，眼里的光亮吓我一跳，“为什么要是你？是我唯一仅剩的妹妹啊。”
“姐姐，我、我不会同你抢的。”
姐姐苦笑，“男人的心偏了就是偏了，哪里用人抢去。这是我娘说的。我宁可他是老爷那样谁都不放心上。你道他之前为何每日过来，那是来看你的。哪是来看我和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我心心念念的东西，你得到了却一点不珍惜呢！”姐姐不再言语，我也不敢言语。但我能听到她胸膛急剧的起伏着。
如果，一切如她所说，那她现的确是意难平。
可是，那也不是我要的呀。
我现说什么安慰她的话，那跟戳她的痛处没两样，只好细细思我到底哪里招惹过哥。结论是没有，真的没有。被关起来的时候我才十岁，即便我倾国倾城，也不能那时就把他迷倒了。后来只有寥寥三面，我对他还很冷淡。
哥，真的喜欢我？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心？
我比较迟钝么？虽然姐姐一直说，可是我真的没感觉出来啊。男女之爱和兄妹之情有什么不同？
譬如现，见不到哥，我自然也会挂念他，担心他的安危。可是，这跟我担心四哥、五哥没什么不同啊。
可是，我一看到小柳就开心，心里就平静。知道他周围，我就安心。
我想要尘埃落定之后，和小柳一起携手同游世间。当然不只来这塞外放羊牧马，还可以漠北、江南、河西走廊，山东这些地方到处去。
哥大事成了之后，他是要做皇帝的。他不能跟我一起过这样的小日子。而且，我也不乐意过姐姐这样的日子。明知道他要娶姬家小姐，面上还一点不能露出吃醋的样子。
我，想要两个泥人打碎了再捏一个你和我，你有我，我有你那样的感情。愿得一心人，白不相负。这个哥可给不了我。
可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来我哪里招惹了他？
偏头看了下姐姐，她还是保持一个不想理会我的姿势躺着，脸侧向里侧。
唉，就算她嘴上说得大方，想要我跟她互相扶持，但是，心里能没有刺么。只不过，是我总好过是外人。
娥皇女英，真的是佳话么？
我们林家养大他，到头还要赔上两个女儿给他做小老婆不成？
综合了姐姐、小柳、魏先生、姬少康甚至绿钰红绡等人对我的态，还有一路哥待我的点点滴滴。我这才承认，恐怕他对我真的不只是兄妹之情，也不只是愧疚关了我几年。这可怎么办才好？
哥那么骄傲的人，能接受我跟他说‘哥，你误会了，其实我不喜欢你。’可是，接受不了我也得把误会解释清楚。不然，越拖越久，问题越大。
只是，不能再说我喜欢小柳的话了。不然，就真的是害他了。幸好昨日我小声唱歌的事只有姐姐跟小柳本人知道。不然，给姬家人知道了，难保不拿来做章。
小柳对哥赤胆忠心，我不能害他们反目。
于是，我第二日也忍着没有掀开车帘拿眼睛小柳的身影。
“叩叩叩”有人外头敲车壁，我掀开帘子，“少将军，有事？”
“没事，我就是看你总不露面。想问问看是不是病了还是怎么地。”这一路姬少康总是和我斗嘴，却总是落下风。
你才病了呢。
“没有，就是一路都是黄沙漫漫，看厌了。”
“不对，反常即妖。你前些日子不是看得挺得趣的。”姬少康研判的看着我。
要你小子多管闲事。
“女人都是多变的，你今天才知道么？”我放下帘子，不再理会他。
“叩叩叩”安静了一会儿，外头又响，我烦了，“你干什么？”
“林夫人，快看，烽火传讯。殿下到军营了！”姬少康对姐姐说。
姐姐直起身子，“那这烽火是要通知谁？”
“通知分路去迎殿下的人回营。为了让魏先生定下的各路冒牌货看起来像真的，营里分别派出了好几队人马出迎。我大哥也去了另一路呢。”
“这样啊，姬将军想得真是周到。”
“虚虚实实嘛，不然殿下这一路难走。”
“咱们还有几日能到呢？”
“约莫还有七日。”姬少康说着，忽然神情严肃起来，我也听到了，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很整齐，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是来接我们的人么？”我问姬少康。
“如果是，应该会通知我。”姬少康顿一下，“你听得到？”
“嗯，我耳力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