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如果姬瑶‘薨’了，这个孩子就要搬到我这里来。小小年纪的他，懂得这种生离死别么？
还是不要懂好了，萧栩虽然活泼，但眉间还是有一抹轻愁。就是我，一想起娘来心头还是有点难受的。如果旻儿不懂，就让他以后把我当成他娘。
“娘娘，王爷该进食了。”夏嬷嬷躬身说。
进食，是吃奶。一岁半了还光吃奶恐怕不够，“是时候给他添些辅食了，就先从粥喂起。”
“是。”
我侧头看着旻儿，既然夏嬷嬷说是他进食的时候了，那他每天都该是这个时候要吃一次奶，怎么他自己一点反应没有。刚才还爬了这么一通，应该饿了才是。好歹给个你饿了的暗示呀。这幸好有夏嬷嬷，不然，谁知道你现饿了。
小厨房里熬得有燕窝粥，本是备着我没到饭点饿了好用的，现便盛了一碗出来给旻儿。
旻儿好奇的看着，夏嬷嬷用小勺勺了半勺，“啊，王爷张嘴！”
他又看看，然后估计是饿了，这才把小嘴张开。
“慢慢嚼，不能直接吞。”夏嬷嬷一边说还一边示范着。
我能理解姬瑶的心情了，我旁边看着也有几分心焦起来。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慢慢动着嘴巴，嚼口里的粥。我都是直接喝的，所以厨娘炖得烂烂的，他嚼了几口然后喉头动动咽了下去，可能觉得味道不错或者是饿得急了，就自己又张开了嘴，吃了小半碗。
可是到了晚上，不知是今日玩累了出了汗着凉，还是头一次进食不是流食的东西弄得，他闹起肚子来了。大晚上的宣了太医。自然没人敢说可能是坤泰殿有什么不妥，太医也只含糊的开了药说没有大碍。所以，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知道。
我是事后听到回禀的，讷讷的跟哥说：“就是这里爬了一阵，然后饿了，我没让喂奶，喂了小半碗燕窝粥。其他没什么了。怎么会这样？”
哥皱皱眉，“太医说没有大碍，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这个，那不跟纸糊的一样，碰碰就坏掉了。”
“不会，可能需要慢慢来，我也跟姬瑶一样，心急了一些。”我搓搓手，“我是担心姬瑶怪我，或者是担心我不心照看旻儿。”
“她自己都不管，凭什么怪别人。再说，也不一定就因为这个。这不是没事了么，你别多想了。”
我现才觉得，自己要接过来的责任很是重大。我自己还刚脱离了半大孩子的行列，可我却把养孩子看得太简单了。
“十一，你会为此烦恼，是因为你是真心要待旻儿好。如若不然，你大可以跟姬瑶一样不管不问，什么都交给夏嬷嬷就好。夏嬷嬷是很心力，但她毕竟只是个宫人，小时候带一带还行，再大些就不行。你考虑的很对，孩子大了，是不能只吃奶，也不能成天就让嬷嬷抱着。不要紧，慢慢来，夏嬷嬷是带惯这孩子的，还有太医可以随时供你询问。我相信你可以做好的。”
我点点头，“嗯，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
日子缓缓流淌，很快就到了二月初四姬少康成亲的日子。
皇帝携皇后、贵妃一同到贺，满朝武也齐聚一堂。姬瑶见了父兄，眼眶微红，老将军谢了恩，笑道：“你兄长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做什么？”
哥就留了她同父亲一处坐着说话，牵起我的手坐到正位上去。我盛装之下，自然是仪态万方。伴气从容，含笑举杯的君王身侧，一同接受人的磕头、敬酒。
今夜的姬少康一身吉服，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与席间宾客把酒言欢。
想来真是世事无常，当日诱敌，我、小柳、姬少康一同跳下绝壁，都只道没有生还之理。却不想，如今我高居后位，小柳远高昌，做了国相，而姬少康成为了华禹的上将军。
各自婚嫁，并不相干。
我遥遥举杯，前尘往事，于今日，是真正的化云烟了。
酒过三巡，哥我耳边道：“回宫。”
“嗯。”
哥特旨，贵妃可以娘家呆一个晚上，明日再回宫。今夜，安乐王就抱到坤泰殿，由皇后照看。
离我和姬少康见面已有半个月了，要安排什么他应该也安排妥当了。
回到宫里，夏嬷嬷把孩子抱了过来，我让人把偏殿的一间有地龙的屋子清理出来作为安乐王的寝室。
我进去看时，他似乎因为换了地方有些不习惯不肯睡，夏嬷嬷正抱着床前走来走去的哄着。这也难怪，他往常虽然常过来，但都是正殿的大殿或是我的内寝玩耍，这里的确是不熟悉。
看到我，他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嗯，不如你抱到正殿去。本宫的寝室他还熟悉些，等睡着了再抱过来好了。”
夏嬷嬷犹豫道：“这个时辰，娘娘该就寝了？”
“本宫是快了，不过皇上还看折子，估计还早着呢，无妨的。”哥回来本来没打算看折子的，可临时有加急奏折送了过来。
她这才抱着孩子跟我到正殿去。
“你也别抱着了，放床上。”
旻儿躺床上，夏嬷嬷伸手轻拍着，他枕上嗅嗅，好像嗅到熟悉的味道，于是安心了，可还是不肯闭上眼。
我下午没歇晌，也有点犯困，反正床很大，我也脱鞋躺到里侧去。
很丢脸的是，夏嬷嬷外侧轻声哄着旻儿，结果把我给差点哄睡着了。我本来是想等哥回来的。就我朦朦胧胧起了睡意的时候，一双小手轻轻摸上我的脸。
我恍恍惚惚醒过来，就看到旻儿滚到我身侧了，小手我脸上摩挲，眼里有着渴慕。夏嬷嬷有点着急又不敢出声惊扰了我的样子。
我轻道：“不妨事的。”边说边伸手揽住身侧的旻儿，他加窝进我怀里，却好像还不想睡的样子。
“他下午睡过了？”
“睡了，不过这也是日常就寝的时辰了。”
“嗯，你也别哄了，先下去歇会儿，旻儿整日都要你看顾着。回头本宫让人抱过去睡就是。”
“是。”
夏嬷嬷退下了，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哄孩子的小调，结果又把自己先哄睡着了。
哥回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旻儿怎么这里？”他轻声问。
然后是翠侬的声音，“娘娘哼小调打算哄王爷睡觉，然后让人抱到旁边屋子睡的，结果把自己哄睡着了。王爷也跟着睡着了，奴婢也不敢把王爷抱开，怕惊醒了娘娘。”
“嗯，那就这么睡。”哥嘀咕了两句，然后自己睡了另一床被子。
次日醒来，他已经上朝去了，旻儿倒还乖乖窝我怀里睡着。小拳头放嘴边，嘴里还吐出个小泡泡，可爱得不得了。我以前一直觉得他长得像姬少康，今儿再细看，还是有几分像哥的。我懒懒的，还不想起，性接着睡回笼觉。
外头却传来夏嬷嬷的声音，“姑娘，娘娘起了么？”
“怎么回事？”这是云兮的声音。
“王爷早起都要尿一把的，就是这个点了。不然可能会尿娘娘的凤床上。”
我低头，旻儿果然醒了，正揉迷迷蒙蒙的眼。
“夏嬷嬷，你进来。”
夏嬷嬷得了召唤，赶紧的进来，也顾不上给我行礼，先抱起旻儿，用小被子裹住。
我挥手，“去。”这倒是挺好，吃、喝、拉、撒、睡都有一定的钟点。只要搞清楚了这些点，带起来就要轻松许多。
把完了晨尿，夏嬷嬷又抱出来穿衣服。
“放进被子里穿，别着了凉。”我慢吞吞坐起来穿衣。
夏嬷嬷其实对我现还床上有点惊讶，不过聪明的没说什么。
打点好了，我和旻儿一起用早膳。今儿给他准备的是米糊糊和捣成汁的蔬菜，这个不会有问题，是问过了的。而且这段时日，都乳汁之外给他慢慢添辅食。
他张嘴慢慢吃着，不紧不慢还有几分优雅的感觉。
姬瑶要下午才会回宫，我就留他这里玩儿。他坐榻上，专专心心的摆弄他的小珠子。
这样倒是省事，可他总不能一直就一个人玩儿，谁都不用搭理。再过十二三年，也得娶媳妇不是。怎么也要学会跟人相处才是。
二皇子？嗯，那是弟弟，又不大懂事，如果伸手推他挠他，他也不懂要怎么应对；子珏倒是不错的对象，但好像不大乐意上坤泰殿来，而且对这个弟弟她也不是很有耐心，她喜欢跟二皇子玩儿。我还是别难为她了。不然，她不甘不愿这儿杵着，也达不到目的。
对了，萧栩，那小子其实挺懂事的。而且，他四岁了，对人有礼貌，对皇子公主也懂得礼让。重要的，他喜欢到坤泰殿玩儿。如果他肯陪旻儿玩，日后也愿意一直陪着倒是很不错一件事。过个几年让他进宫给皇子伴读也是好的。我也希望兰王一脉以后同我生的儿子能走得近些。
“来人，去兰王府传旨接小公子进宫来玩。”
“是。”宫人们立即去办了。
兰王应该也乐见孙子跟我走得近，这这么办了。
萧栩很快就奉召来了，快快乐乐的走到我跟前，大声的喊，“娘娘！”
“嗯，别行礼了，你上塌来。”
旻儿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看着萧栩爬上塌来。
萧栩坐到他对面，问我：“这是安乐王么？”
旻儿没怎么公开露过面，他不能确定。
“嗯，萧栩，我有件事拜托你。”
萧栩抬头，“娘娘客气了，有什么事管说。只要萧某办得到的。”活脱脱是跟他老子学的。看得出来，萧栩其实认同他爹比他爷爷多，只不敢随意表露而已。我叫他私底下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我可不想听他小大人似的应对。
“安乐王的情况，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想请你陪陪他，可以么？”我低下头跟萧栩说。我是把他当成个年纪小的朋友来拜托的。
他想了想，点头，“好，娘娘，你放心。”
我伸出小手指，“来，拉钩钩。”
“好，拉钩上吊，一年不许变。”我们的大拇指对碰一下。旻儿好奇的看着，萧栩又把小手指伸到他面前，他愣愣的看着。
“他有些怕生，等他熟悉了你的气味就好了。”
“哦。”萧栩侧过身去看旻儿的玩具，“真有意思，是娘娘做的么？”
“嗯，我想的。”
萧栩坐了一会儿，看旻儿理也不理他，只低头玩着珠子，便跟我说：“娘娘，你给我们讲故事。”
“好啊。”这个可是难不倒我，不过什么样的故事适合他们听呢。想了一下，我给他们讲孟母三迁、黄香温席。当然主要是给萧栩讲，不过讲了没多久，就没听到拨弄珠子的声音了，旻儿也停下来听我讲。
我看眼萧栩，你小子的法子凑效啊。
他小声同我说：“我小时候就喜欢听我娘讲故事了。虽然不太听得懂。”
我，我小时候我娘不讲故事，讲规矩。等我大些，她才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讲给我听。譬如不要给人做小啊，要找个自己能掌控的男人啦之类的。不过现想起来她教我规矩那些日子还是很温馨的。
萧栩听着听着就自动自的和我一起靠大迎枕上了，我看眼旻儿，他正看着我们，便伸手把他抱过来，放另一边靠我坐着，省得他坐不稳当。他只能靠着什么才能自己坐。
哥今天回来得早，午膳前就回来了。那一大一小正靠着我听故事，萧栩还很狗腿的给我端茶倒水的。旻儿就静静靠着，有时候会笑一笑，有时候就望着我。
“改讲故事了啊，讲故事好，不至于把自己讲睡着了。”哥进门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
我嗔他一眼，萧栩赶紧下榻，他摆摆手：“罢了，日后坤泰殿准你不讲规矩。”
萧栩转头看我还安安稳稳的靠大迎枕上，旻儿是没反应，便笑着说：“小臣领旨谢恩。”
吃午膳的时候，我和哥如往常一般各据一头，萧栩坐我左手边横着的位置，旻儿坐右手可以把人整个圈起来的椅子里，这也是我特意给他造的，跟萧栩对座，夏嬷嬷一旁伺候他用小米粥。
萧栩这小子很会顺杆爬，我面前他一贯不拘礼，现皇帝面前也能放得开了。我看他吃得那么香甜我也很有食欲。连旻儿也几次停下来看着这个不停大吃大嚼的哥哥。我看他还看向膳桌上的菜，小手动了几下。
这个可不敢随意给他乱吃，得慢慢来。不过还是挑了一样软软的好消化吃食，让夏嬷嬷喂一点。他现也很接受吃辅食了。榻上或者地毯上爬得多了，手足也比以前有劲了。
姬瑶下午回宫过来接旻儿的时候，他和萧栩已经稍微有点熟悉了。萧栩还拉着他的手指拉了个钩钩。他这么心，一则是因为旻儿是皇子，地位比他高；二来，是因为答应了帮我的忙；三嘛，我觉得他并不反感这个安静的孩子。这是个好的开头，萧栩这小子的将来我很看好，如果旻儿得他真心相护，绝对是一件好事。
姬瑶的面色有点奇特，我也说不出来奇哪里，尤其她看到旻儿有点留恋不太肯走的时候，她看着我，“娘娘，您真厉害。”
“无外是肯用心，谈不上厉害。”我不知道她听了我们的安排是什么想法，但她怎么决定我都没关系。这宫里，其实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如果执意不肯离去，要拿自己的青春这么虚耗宫里，我也由得她。
“臣妾告退。”
旻儿夏嬷嬷的肩头眼巴巴望着我，我朝他安抚的笑笑。
我吐出一口长气，萧栩心的捧杯八宝茶给我。他也不喜欢这种茶，说甜甜的，不是茶。
我摸摸他的头，姬瑶尚且可以作为，而贤妃，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我一直想，她和哥相伴的那些我没能参与的少年时光，一定也是有不少回忆的。虽然，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娘娘不要担心，你说到对，只要肯用心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又给我装小大人。”你小子敏锐啊，怎么就看出我担心。对这个姐姐，我心头一直隐隐有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