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同情,可也没办法。
黄鼠狼这东西狡猾,来无影去无踪,防不胜防。
甜甜听见大人们议论,小耳朵竖了起来。
黄鼠狼?
她记得前几天在村口玩,好像听见什么黄大仙的叫声……
午饭是玉米糊糊配咸菜。
甜甜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眼睛却老是往门外瞟。
“甜甜,看啥呢?”苏明远问。
“黄鼠狼……”甜甜嘟囔。
王秀娟心里一紧:“甜甜,可不敢去招惹那东西!”
“不是招惹,”甜甜放下碗,很认真地说,“窝听见它们说话了。”
全家人都看向她。
“昨天夜里,”甜甜歪着头,像是在回忆,“窝听见黄鼠狼在吵架。”
“一个说:‘那只芦花鸡真肥!’另一个说:‘笨!叼鸡多危险!不如去后山掏野鸡蛋!’”
野鸡蛋?!
苏明远眼睛一亮:“甜甜,它们说野鸡蛋在哪儿?”
“后山……老槐树往西,有个土坡,坡上有刺丛。”甜甜努力复述着,“黄鼠狼说,刺丛底下有窝,里头有十几个蛋呢。”
十几个野鸡蛋!
在这个年月,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可是,”王秀娟犹豫,“那是黄鼠狼先发现的……”
“妈,”苏明远压低声音,“黄鼠狼是偷鸡贼,咱们要是能找回赵婶家的鸡,再找到野鸡蛋,那是为民除害。”
苏建国一拍大腿:“对!明远说得在理!走,咱们去看看!”
父子俩带着甜甜就往后山去。王秀娟不放心,把明轩明哲托给李桂香照看,也跟了去。
按甜甜说的,老槐树往西,果然有个土坡。坡上长满了带刺的灌木,人很难靠近。
“应该就在这儿附近,”苏明远仔细观察,“黄鼠狼能钻进去,肯定有洞口。”
甜甜蹲在地上,小耳朵贴着地面听。忽然,她指着一处:“这里!有声音!”
苏建国扒开草丛,果然看见一个隐蔽的土洞,洞口有新鲜的爪印和鸡毛。
“是这儿了!”他找来根长树枝,往洞里捅了捅。
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两只黄鼠狼“嗖”地窜了出来,闪电般钻进另一处草丛,消失不见。
“跑了!”苏明远赶紧趴到洞口往里看,“爸!有鸡!还活着!”
苏建国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从洞里拖出一只奄奄一息的芦花鸡——正是赵春苗家丢的那只!
鸡脖子上有伤,但还有气!
“救回来了!”王秀娟喜出望外。
更让人惊喜的还在后头。
苏明远在刺丛另一侧发现了一个浅坑,拨开枯草——满满一窝野鸡蛋!
青白色的蛋壳,个头比家鸡蛋小,但数量真如甜甜所说,足足十三个!
“我的天……”王秀娟声音都抖了。
父子俩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捡起来,用衣襟兜着。
苏建国抱着那只受伤的芦花鸡,一家人急匆匆往回赶。
回到村里,直接去了赵春苗家。
赵春苗看见失而复得的芦花鸡,一把抱住,“哇”地哭出声:“我的鸡啊!你还活着!”
等她情绪平复了,苏建国才说了找到鸡的经过。
当然,省略了甜甜听懂黄鼠狼说话的部分,只说是追黄鼠狼时意外发现的。
“还有这个,”王秀娟把衣襟里的野鸡蛋展示出来,“在黄鼠狼窝附近找到的。春苗,这些蛋,咱们分。”
赵春苗愣住了:“分、分给我?”
“要不是你家丢鸡,我们也找不到这窝蛋。”王秀娟说得实在,“见者有份。”
最后,赵春苗拿了六个鸡蛋,苏家留了七个。
那只芦花鸡虽然受伤,但养养应该能好。
这事像阵风似的传遍了全村。
“苏家把赵春苗的鸡找回来了!”
“还找到一窝野鸡蛋!分了!”
“我的老天,十三個蛋啊!”
傍晚,苏家难得开了荤。
王秀娟蒸了三个野鸡蛋,嫩黄嫩黄的蛋羹,滴了两滴香油,香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剩下四个蛋,王秀娟用盐水腌了,能存久一点。
吃饭时,甜甜捧着蒸蛋碗,小口小口吃得珍惜极了。
每吃一口,眼睛就幸福地眯起来。
“好吃吗?”王秀娟问。
“好——吃!”甜甜拖长声音,小脸上全是满足。
苏建国看着女儿,心里那点愧疚终于散了。他夹了块蛋羹放到甜甜碗里:“多吃点,长高高。”
夜里,赵春苗提着一小篮野菜来了苏家。
“秀娟,建国,今天真是……真是不知道说啥好。”她眼圈又红了,“那鸡是我闺女的命根子,要是没了,我真不知道咋办……”
“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干啥。”王秀娟拉着她坐下。
赵春苗把野菜篮子往桌上一放:“自家挖的,别嫌弃。”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秀娟,我跟你说个事。今天下午,快嘴刘到处说,你们家能找到鸡和蛋,肯定又是甜甜那丫头听见啥了。”
王秀娟心里一紧。
“不过你别担心,”赵春苗说,“这回没人信她!孙奶奶当场就怼她了!”
“她说——人家帮春苗找回鸡,还分了蛋,这是积德!你倒好,天天嚼舌根,也不怕烂嘴!”
她模仿孙奶奶的语气,惟妙惟肖,把王秀娟都逗笑了。
送走赵春苗,王秀娟回到屋里,看着炕上已经睡着的甜甜。
小丫头睡梦里还咂咂嘴,像是在回味蛋羹的滋味。
苏建国在院子里抽了袋烟,看着满天星斗,忽然觉得,这日子,真有奔头。
而此刻,后山的土洞里,两只黄鼠狼正委屈地缩在角落里。
一只用爪子扒拉着空荡荡的窝,吱吱叫:“都怪你!非要去偷鸡!现在蛋也没了!”
另一只耷拉着脑袋:“我哪知道人类能听懂咱们说话啊……”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透。
王秀娟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起身,摸向炕头那个小木匣。
匣子里,装着明轩的药。
可她的手刚碰到冰凉的瓶身,心就猛地一沉。
她迅速打开药瓶——空的!
王秀娟僵在那里,浑身的血仿佛瞬间冻住了。
她不信邪似的把瓶子倒过来,用力磕了磕。
只有那点可怜的粉末簌簌落下。
真的……一点都没了。
“秀娟?”苏建国被她的动静惊醒,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