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传入飞鸟京。
那座象征着倭国权力中心的城池,此刻已被绝望笼罩。
王宫大殿内,一片混乱。
“完了……全完了……”
“唐人来了!他们会把我们全杀光的!”
“苏我入鹿!都是他害了我大和!”
“......”
一声苏我入鹿,瞬间引爆了在场所有贵族压抑已久的恐惧。
“不错,正是苏我入鹿狂妄自大,不听劝阻,执意对抗天朝上国,才引来这灭顶之灾!”
“没错!是他蛊惑天皇陛下,若非苏我入鹿力主抵抗,我们早该识时务,向大唐遣使请罪,何至于招来这……这真正的神罚!伊势神宫那是天照大御神的居所,连祂的神宫都化为了飞灰!”
“看看外面!唐人的铁蹄就在路上!我们拿什么抵挡?在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
众人讨伐的声音充斥着大殿内。
即便是跟苏我入鹿有关系的家族,这会也都是不说话。
物部氏的家老物部守纲朝着御座上年幼的天皇,沉声道。
“陛下!为今之计,唯有惩治国贼,献于唐军阵前,或可稍息天朝雷霆之怒,为我日出之国求得一线生机。”
“臣,恳请陛下下旨,即刻逮捕罪魁苏我入鹿及其党羽,献予大唐!”
“对!献出国贼!”
“请陛下下旨!”
“唯有如此,或可保全宗庙社稷一丝血脉!”
“苏我入鹿罪该万死!”
殿内群情激愤。
所有贵族,无论是苏我氏曾经的盟友还是政敌,此刻都异口同声,将矛头指向了苏我入鹿。
他们并不如嘴上说的这般厌恶苏我入鹿。
但是此时便宛如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苏我入鹿这根稻草,以求自己能浮上水面。
天皇环顾四周,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准奏。物部卿,你即刻持诏,率兵前往苏我大臣府邸,捉拿苏我入鹿及其亲信党羽不得有误。”
“臣遵旨!”物部守纲猛地俯身叩首,“陛下圣明!”
他霍然起身,对着殿外厉声喝道:“来人!取陛下诏书!调集宫中卫队及物部氏武士,随老夫前往苏我府邸!”
“奉天皇陛下诏命,捉拿国贼苏我入鹿!凡有阻拦者,格杀勿论!出发!”
“哈依!”殿外的武士们齐声应诺。
..................
很快。
物部守纲一马当先,带着这队武装到牙齿的武士,杀气腾腾地冲出王宫大殿,向着苏我入鹿的府邸疾驰而去。
飞鸟京内,一片安静。
沿途的百姓早已闻风丧胆,门窗紧闭。
苏我府邸的朱漆大门紧闭着,往日的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空落落一片。
“轰隆!”
沉重的府门在数名武士的合力撞击下,轰然向内倒塌,扬起一片尘土。
物部守纲手持天皇诏书,一步踏入府中。
“苏我入鹿!奉天皇陛下诏命,尔勾结妖邪,悖逆天朝,祸乱神国,招致神罚天谴!罪大恶极!速速束手就擒,听候发落!”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前院回荡。
身后的武士如狼似虎般涌入,迅速控制住前庭,刀剑出鞘,寒光闪闪,将闻声赶来的零星苏我氏家臣和仆役制伏。
然而,除了这些仆役的动静之外,并没有人回应他。
整个苏我氏的府邸,就好像空了一样。
物部守纲脸色有些不对劲,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挥手下令。
“搜!给我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苏我入鹿这个国贼找出来!”
武士们如狼似虎般冲进府邸的各个角落。
偌大的苏我府邸,只剩下武士们粗暴的翻找声、呵斥声和器物倾倒碎裂的噪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物部守纲站在庭院中央。
他心里越来越不安。
派去各处的武士陆续回来复命。
“报!前厅、中庭、左右厢房皆已搜遍,未见苏我入鹿!”
“报!后宅、女眷居所空无一人!贵重细软皆已不见!”
“报!库房……库房几乎是空的!只有些笨重器物!”
“不可能!他还能插翅飞了不成!”物部守纲怒极,一脚踹翻了身旁的石灯笼,“密室!暗道!给我找!他这种老狐狸,府里必有机关!”
武士们再次散开,这次更加仔细地敲打墙壁、地板,寻找任何可能的缝隙。
终于,在后宅一处不起眼的储藏室,一名武士发现了端倪。
一块厚重的榻榻米下,敲击声显得空洞。
用力撬开后,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地道入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大人!找到密道了!”武士高声禀报。
物部守纲疾步冲过去,看着那黑洞洞的入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跑了……他竟然真的跑了!”
他咬牙切齿道。
这个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弃了所有人,独自逃生!
“混账!无耻之尤!!!”物部守纲气得浑身发抖。
..................
另一边。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苏我入鹿的脸上。
他勒马驻足在白雪覆盖的山脊,身后是八十余骑心腹武士,女眷的牛车深陷雪坑,后面的武士们连忙推着车。
苏我入鹿攥紧缰绳,远远眺望远处的飞鸟京。
那里曾属于他。
即便是天皇,也要向他恭敬。
而如今,他已成丧家之犬。
苏我入鹿突然从齿缝挤出冷笑,“一群蠢货,真当献上我的头颅,唐人就会放过他们?”
他在飞鸟京执政这么多年,根基极深。
这些大臣背地里想要谋划什么,他一清二楚。
只不过没时间让他再清理报复这些人罢了。
周围一众心腹沉默不语。
此时。
一阵狂风卷起雪花。
武士们有些不安。
他们被迫离开此地,此时心中无比凄凉。
即便是苏我入鹿也是如此。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远处的飞鸟京,沉重道。
“看来我不得不离开飞鸟京,离开我亲手振兴的都城,不得不离开苏我氏基业所在地了。”
“如果有一天,飞鸟京陷落,我自当以身殉职,死在这飞鸟京下,才能对得起我日出之国的养育和苏我氏祖宗的教导。”
“你们以为,此时此刻,我必定悲伤不堪吗?”
“以为我必定有说不出的遗憾吗?”
“不,我内心是不堪忍受的,是我此去死无葬身之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