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沉着脸匆匆赶来。
“王上,快走。”他的表情十分严肃:“事情不大对劲。”
宫中规矩森严,暗卫是带不进来的。因此按林妩他们的计划,只能是靖王单挑刺客,崔逖及时通报大内侍卫。
然而,靖王并没有机会单挑,崔逖也没能通报,大内侍卫就来了。
“他们仿佛早有准备,几乎是宫女一出声,便冲了过来。”靖王面色沉沉:“更重要的是,本王发现了……”
他发现了,另外一拨刺客。
起初,靖王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可当他擒住一个宋党的杀手,这另外一拨,却毫无反应,没有一点要营救的意思。而且,他们根本不恋战,大内侍卫赶来的时候,他们便舍了宋党的组织,兀自径直撤走。
而因着大内侍卫大批前往御花园捉拿刺客,本来守卫森严的后宫,护卫就稀疏了许多。
偏生那拨刺客,撤离的方向,正是后宫。
“大内侍卫来得如此之快,就很可疑。”靖王思索:“那群刺客向后宫撤离,更是令人费解。”
“既是要出宫,岂非往后门更快些?深入后宫反而是自寻死路,便是烧一把大火,也难逃出去。”
他说得没错。
那大火才烧起来,原先被刺客吓得抱头鼠窜的朝臣百官,立即变了个人。
刺客再可怕,一把刀也只能杀一个人。
但一把火,可是能将一座皇宫化作灰烬,而皇宫是一个王朝的精神象征,他们作为臣子,岂能看着国之信仰被焚?
“快去救火!”不知谁喊了一声,百官命妇,不论男女,都大义凛然地往后宫奔去。
但又被拦在半途:
“你们这是做什么?反了天,规矩也忘了吗?”江南王喝道,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鬓角滑落。
“后宫是什么地方,岂容外臣随意进入,你们莫要犯下这杀头之罪!”
有一位老臣,魏巍颤颤站了出来:
“江南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此时非彼时,万一火灾蔓延,宫中安危如何保证?”
“当年先祖皇帝杀入京城时,帝后尚与众将在宫中同吃同住,此危急存亡之秋,我等身怀一颗赤诚之心,为国救火怎么了!”
但江南王一个字都不听,只一味让侍卫拦着众臣:
“救火之事,自有太监宫女,大内侍卫,甚至是都中营去做,用不着诸公添乱!”
“谁添乱了?”老臣盛怒:“江南王,你好没道理!大内侍卫如今为追捕刺客,已然抽调了人力,都中营驻扎城外,远水救不了近火。难道火势如此之重,就靠那几个吓软了手脚的太监宫女?”
“你这是要毁我大魏皇宫!我曹家深得历代圣上信任,四世三公为大魏江山竭尽心力,到了老臣这儿,也决不能让你一个外戚胡作为非,糟践了先祖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
他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将许多大臣的血性激起来。尤其他拄着拐杖,尚能展现出与年龄和体质完全不符的悍勇,更让许多人被鼓动,纷纷叫嚷着自己也要为国救火。
气得江南王,只想揪头发仰天长啸:
这该死的曹霓玛,老不死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偏偏还从茅坑里蹦出来,做那带头闹事的苍蝇。现在可好,一群苍蝇还想与他的精兵强将硬碰硬?
“肃静!”江南王怒吼。
与此同时,站成几排的护卫,唰地朝群臣亮了刀。
泛着白光的刀刃,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群臣气焰消下去一些,呼声也减弱了。
一群懦夫罢了!江南王冷哼:
“谁敢轻举妄动,便视为冲宫反贼,本王行摄政王之责,就地斩杀!”
“那你便来杀!”年迈的前任史官,而今奉旨在翰林院修书的曹霓玛,却打断了江南王的豪言壮语。
“老臣曾蒙高祖皇帝、先帝、今圣三代君恩,担任史官五十余载,为国发声责无旁贷,为君救火死而无憾。”
“你们砍去我的足,我便爬;你们削去我的手,我便滚;你们便是将我手足都卸了,变作人彘,我亦要用那利齿凿地,继续前行!”
说完,他便不管不顾地,朝刀尖火海冲去。
在他身后,群情激奋,大臣命妇们亦齐力冲关。
江南王死的心都有了。他能杀一个曹霓玛,但他不能全都杀了呀。这群世家老贼,虽然手里头的权柄一再被削弱,可他们若联合起来,宋家今后在朝堂,又将敌手林立了。
眼看护卫提刀不敢杀,拦也拦不住,江南王又气又急:
“太后呢?快去禀报太后……”
护卫瓮声瓮气:
“方才已经着人去了,可太后在宴席上闻了那咸鱼鹿血,肠胃不和,一直在……一直在……”
太后哪怕是累了,在睡觉;病了,在卧床,脏了,在沐浴,宫人情急之下,都能冲进去禀报。
可太后却在出恭!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江南王一听,只觉得天旋地转,这叫什么事啊?
“不成,事关重大,太后必须知悉。不论她在做什么,听闻此事必定赶来。”江南王咬咬牙:“毕竟,这起火的不是别处,可是云霓宫……”
林妩和靖王抵达战场时,一干大臣已经冲破云霓宫的院门,正欲闯进屋中,情绪比先竟然还更激烈了,一个个脸上满是愤怒。
而江南王虽然被众怒左右开弓扇得面皮发紫,却仍负隅顽抗:
“你们要救火,往别处去救也是救,为何非要闯娘娘寝宫?简直居心不良!”
“且往偏房去,那儿火势更大,更需要尔等!”
众臣中却有谁先骂了一句,点燃众怒,接着又是老臣曹霓玛站了出来,人老嘴不老,言辞激愤:
“江南王,你还有脸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非但不尽心尽力,合众之力灭火,却还试图阻止我等,你才是居心叵测!”
“你可知悠悠青史,善恶留名?你为一党私欲,竟要将大魏将来葬送火海,你会成为千古罪人!”
曹霓玛将拐杖重重拄在地上,将青石地砖敲得邦邦响,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