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了冷竹,天气也渐渐冷了,林小印躲在苏府不打算再出门,只偶尔去前院找苏煜、苏隆时觉得这里似乎比从前冷清了。

    后院里,风轻轻地吹着,福姑姑坐在石桌前,她身边还有一壶泡好的茶,女人们的茶都是些最差品,但也拦不住自得其乐的人们。几个女人各自拿着木头矮凳围了一周听福姑姑讲故事。多也在认真地听着,一脸神往。

    “后来啊,那女人的夫君果然就考了个状元,封了个员外郎……”

    “咦?小印,你来了,快听福姑姑讲故事,她说的沙皮国可好玩了。”多见林小印过来,将她拉到人群中与大家一起听故事,“福姑姑,别讲旺夫女了还是讲沙皮国的故事吧,再讲一遍。”

    “沙皮国?”林小印皱着眉问,也蹲在一边跟大家一起听,福姑姑的故事固然没有网络好看,却能听到不少风土人情,让她更了解这个世界。

    “你啊,八成就是沙皮国来的猴儿!”福姑姑笑着指着林小印说道,她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好吧,这故事确实有趣儿,难怪你们爱听。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个沙皮国,离咱们大昭很远很远,要过了东面大海再过十万八千里!那个地方阴盛阳衰,女人主持家务,当官做皇帝,男人要伺候女人!所以啊,神仙下了惩罚,那里的女人都不能生孩了,没过几十年沙皮国就没了!不过,他们有不少故事,男人们不许讲怕女人们听了不安分,怕神仙也罚咱们大昭,不过今天我还是给你们讲讲……

    福姑姑一个故事讲了约有一刻钟,总体而言就是个女尊的故事,想不到,如此条件之下的女人都会yy,哎……林小印长叹。比起种马故事,她也更喜欢编女尊故事,可惜女人们的购买力约等于零。

    林小印兴致缺缺的会自己房间,安排好了冷竹她也就了了一桩心愿。摸了摸自己已经接近四个月的肚,接下来是该好好养胎了!

    才推开门,林小印一怔,床上背对着她做了一个男人,一身黑衣还是夜行衣。乍一看林小印还以为是十一,然后才觉得不对,这人的身形比十一高大,也比他胖些。

    蔺七!竟然是蔺七!

    “你……”自从那天被苏煜从蔺七房里带走,她就一直没见过蔺七了。

    蔺七回过神,林小印只觉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而蔺七脸色惨白,隐约间额角似有冷汗,“你受伤了?”

    “别过来!”蔺七紧紧盯着林小印,全身戒备,生怕一个不注意被林小印近身。

    “我不过去。”林小印下意识的将两手摊开在肩膀两侧。

    蔺七的伤很重,他靠在床边,不停地喘息着,并不与林小印说话。

    “床头有药,效果不错,你自己涂一些吧?”林小印道。

    蔺七募地睁开眼睛,指着林小印,“你,过来帮我处理伤口。”

    林小印一滞,还是按着蔺七的话过去,他们之间确实谈不上什么信任,准确点说林小印有些恨蔺七,但还没有到要他死的程度。

    林小印慢慢走过去,拿了床头的药。蔺七身上的血都是胸口处流出来的,因为是黑色衣衫除了已经僵硬外看不出什么颜色。林小印的手有些颤,轻轻打开蔺七的衣服,才发现伤口就在胸口处,距离心脏也就那么几厘米距离。

    心一颤,手下抖得厉害,她从没见过这么严重的伤,更不知道如此严重的伤势之下蔺七是如何活下来的。

    “这不行,要找大夫!”

    银光一闪,金属划破空气的声音,一瞬间已经有一把匕首指着林小印胸口,重伤之下蔺七的速度反而加快,“你若敢声张,我现在就杀了你!”

    林小印无奈,同时习武之人她不是看不出蔺七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使内功还远逊于他但此时制住蔺七林小印自信也能做到。

    “好,我给你包扎伤口。”林小印深吸气。既然你不肯也就不是我的过错,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造化了,林小印想着。

    =    深夜,林小印买的四合院不远处,竹林之中,两面男相对而立。

    “离她远些。”苏煜皎然如月。

    “是她赎了我。”冷竹淡然如风,“我如今是她的人如何能够离得开她?”

    “我们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苏煜的声音很低。

    冷竹轻笑,“有金主赎身,又不用委身人下。冷竹不过是个青楼妓,目光短浅,自然欣然答应的。倒是苏大老板,劳烦你为冷竹的事操心,是冷竹的不是了。”

    夜色之中苏煜的脸变的肃穆,“你的那个鬼奴我昨夜已经派人截杀,此时已经殒命了。”

    冷竹微抖,淡然被打破,双眼放出冷光,“鬼奴岂是随随便便就死的?”

    “好好一个鬼奴,浪费了,”苏煜嘴角轻扬,笑的神秘,“怪只怪他的主人不识时务。”

    一夜,林小印没有睡,只是在蔺七身旁打坐运功。林小印心里不是没有疑惑,这蔺七受伤就受伤何必遮遮掩掩?就算怕对手知道,找个大夫私下瞧瞧总是可以的吧。何况这是苏府,是他的家,都逃回了大本营还需要畏首畏尾?

    不过林小印没有深究,她对蔺七的关心,也仅限于生死吧?林小印自己也不清楚蔺七生她更开心,还是死会让她更快乐。她只是安静的等着,没有催促也没有挽留。

    雪飘飘洒洒的落了半夜,把原本就安静的后院衬得更加安静,雪停了,只剩呼啸的北风还在肆虐。一直到一阵嘈杂声传来,蔺七一直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冷冷的看着林小印,“出去什么事。”

    林小印耸肩,反正她也正想出去。

    院里,四五个小厮恭敬的站着,打头的苏煜已经到了林小印门口。

    “你怎么来了?”林小印奇怪,今儿到底什么日,平时见一面都困难的二位竟然都到了。

    苏煜看上去十分疲惫,见到是林小印,才牵起嘴角勉强一笑,指着小斯手中的雪白的狐裘斗篷,“这是雪狐皮的斗篷,给你遮风。”

    雪狐与玄狐都是十分稀罕的东西,本性狡猾十分难捉,一年下来也就能凑成那么几件斗篷,给皇室进贡的还不够,王公贵族家里也都十分难得,能够流传出来的十年也没有这么一件。这一件是每年冬天苏煜自己穿的,整个苏府也只有苏隆还有一件玄狐皮的,品相上却比这件差了不知多少,此时竟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送给了林小印。这份心思不禁令人唏嘘。

    “等等。”可惜林小印并不知道,她只不想让苏煜见到蔺七在她房里。

    “怎么?”苏煜停住。

    林小印也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古怪,赶紧撤了拦住门的手臂,“没,没什么,进来吧。”

    二人进屋,才发现床上的蔺七已经消失不见,空余下一屋浓重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苏煜关切的看着林小印,仔仔细细的打量她全身。

    “没,是……”林小印赶紧摆手,“是福姑姑给的香料,太久了变质了,味道怪怪的。”想了个蹩脚的理由,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吧?

    苏煜信了,或者说只要确定林小印没有受伤其余的他并不想追问,反而关紧了门,将小厮与好奇的女人们全部关在门外,“这些天可还好?”

    林小印点头。

    “我来,是想说,你不要和冷竹走得太近。”苏煜有些犹豫,就那么站在门口,一句话分了好几次才说全。

    林小印一愣,“冷竹?”

    “是。”苏煜肯定的点头,“冷竹之前姓终,名终南竹。我与二弟初到……初到昭国时十分落魄,蒙天合教主蔺大侠相救才没有饿死,后来我二人认蔺大侠为义父,苏氏商铺……”苏煜犹豫了一下,长叹一声,坐在椅上,继续道:“苏氏商铺也多亏义父扶持,只是,生意之初就遇到了难处,终氏不断地刁难于我,”苏煜抿了抿唇,“义父看不过去,就替我解决掉了终氏!”

    解决掉?林小印在这个词上反复斟酌,到底还是不敢确定是最坏的一种。

    “那年冷竹也就十六七岁吧,不谙世事,在外流落了一年多到底还是被骗入青楼,所以……”

    苏煜看着林小印,好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这种目光让林小印心里没来由的颤抖,想必,苏煜对终氏一族的事不是没有愧疚,“我明白了。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前些日也帮过我,我为他赎身也算是……”

    “冷竹有个银令鬼奴,比十一还要高上一级,他若不想随时可以离开罗秀楼,可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前几日甚至净了身,除了有血海深仇的我,我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做到这些。”苏煜打断林小印。

    “他有鬼奴?那、那又怎么会被骗到罗秀楼?”林小印皱着眉问。

    苏煜摇头,“我曾经以为终氏再没有人了,便没有注意,等我发现冷竹是终氏的人已经是最近两年。”

    林小印点头,苏煜他,其实没有必要解释这么多不是吗?他只要说与冷竹有过节就好,也许他知道将前因后果说明白林小印就会更安心更愿意去远离冷竹,而是以事实上确实如此,“我明白了,以后少与他接触就是。”

    苏煜双目闪光,“多谢,你这几个月也在家多养养身吧,我找个大夫专程照看你可好?”

    “啊?”林小印可从没想过会有这待遇,摆手道:“不,不必了。你那么忙,不必挂怀我。生意的事怎么样?可有好转?”

    提起生意,苏煜眉宇之间黯淡了不少,“身外之物,随它去吧。厩里毕竟只是苏氏的一部分。”

    林小印也不想问太多,只是关心一下,沉默,二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蔺七……你了解多少?”

    “他是义父的亲生儿,三岁时失踪,四年前才相认,那时我和二弟已经来了厩,对他也不是十分了解。他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好奇而已。”林小印虽然有许多疑惑但她知道这些一时半刻也解不开,再说解不解开又有什么意义呢?终究是他们之间的事。

    “你和苏隆是哪里来的?”林小印靠在床上,就在刚刚蔺七的位置上,“你们不是昭国人?”

    苏煜笑得有些无力,“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家逢大变只好出逃,到了这里扎下了根,这辈回不去了。”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林小印惊奇,无论市井之间还是苏府之内,苏煜兄弟的过去多多少少总有些传言,只是林小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接下面的话,安慰还是同情?亦或者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日光照射进来,隔着窗纱,被隐藏的灰尘的踪迹显现出来。

    空气里没有一丝暧昧,二人就像老友一般对坐着谈话。

    “我派了不少人调查你的过去,”苏煜开口,“你好像谪仙一般突然坠落,落在我关押女人的地方,被我发现,我毫不犹豫的将你留了下来,直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理由让我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

    作为一个商人,一个成功的商人,不该也不能是一个坦诚的人,他该有许多自己的秘密,可面对林小印他总还是坦诚的,没有因为她是女人就对她指手画脚呼来喝去,无论什么事都给出她充足的理由,无论林小印问他什么问题都尽可能的解答了。

    林小印想以同样的心待苏煜,可面对他的问题她要如何回答?她无以隐瞒,只是不知如何解释。

    林小印向床里侧靠了靠,神色黯淡,“我的家……在更远的地方,你永远也找不到,我永远也回不去。”

    “那就好。”苏煜笑,“我们都回不去了。”

    林小印也笑,苏煜的话触痛了她久未动过的思乡之情,“是啊,都回不去了。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变得一无所有,就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种上一片农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起生活下去,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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