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于晴 / 都市言情

东方兄!她自家里追出来。

    下大雨的夜里乌云遮月全仗凤宅里微弱的烛光跟前方轿子的风灯认路。

    她急步追上连忙为他遮雨。她笑道:

    夜里雨大我送你到轿子去吧。

    东方非睨她一眼。她还算聪明在出门前先束起长发只是不及裹胸但黑暗掩去了她的曲线远远看来她像个爽朗青年。

    她扬眉说道:今晚东方兄前来做客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他完全不介意地大笑:

    说是招呼不周不如说妳的义兄十分疼妳存心在我面前下马威将来才不敢再对妳恣意妄为。冬故妳气我对妳下蒙汗药吗?

    他问得坦白她也答得爽脆:一开始我很气。如果当人未婚妻的就是这种待遇那我可不稀罕。她停下脚步逼得他也不得不配合她。东方兄我知道你对我下蒙汗药是为了保护我不过我并不喜欢这样。请你以后别再这样对我如果有事我陪你一块应对是福是祸都该一起。

    他目下转睛嘴角玩味勾起:妳是要陪我一块面对还是阻止我玩弄人?

    都有。她的视线转向蒙蒙大雨。东方兄以前我决定买官时一郎哥曾经问过我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他跟怀宁犯案了我要怎么做?

    他挑眉颇有兴趣地等着下文。

    她小脸充满回忆不由自主地浮起温柔的笑来。

    一开始我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一郎哥跟怀宁是这么好的人怎会犯起案子呢?我无法容许亲近的人违背正道。但这几年在官场上见识许多才发现许多事情不是只有黑跟白。东方兄你要不要问我一次?

    他开心地笑道:好。我倒想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被皇朝律法制住了而妳是县太爷妳会怎么做?

    她缓缓拉回视线与他目光对上。她柔声道:

    如果我是县太爷必先判你罪刑但我身兼你的妻子我甘愿与你同罪。

    他敛起笑意注视她良久才沉声开口:

    妳在威胁我?

    不我并无此意。今天就算面对一郎哥或怀宁我的答案都是一样。他们是我的义兄这一生一世我不会再放开他们的手;同样的东方兄如果你我真有缘结为夫妇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他哼了一声指腹轻抚她的额面见她明显痛缩他问:很痛?

    是很痛痛到我现在还有点头晕呢。她笑道。

    东方非本以为她精神十足应该是无事但听她一说不由得拢眉问道:

    可别要是颅内出事妳的义兄有为妳看诊过吗?

    有!东方兄你放心一郎哥医术精湛只要这几天我早点休息就行了。

    冬故妳迟早会死在自己手里!他不悦道。

    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正因没有多说什么他才冒火。她大可要求他别再妄作胡为以人命下注他想看她小脸正气凛然他想跟她斗一斗现在她只是笑一笑分明有心坏了他的兴致!

    两人并行在大雨中雨珠打在油纸伞上叮叮咚咚的伞下没有火花有的只是无聊的沉闷。

    一般闺女出门哪个不是带着色彩缤纷的伞儿?就只有她随便一把破伞吃着粗茶淡饭衣着跟平民百姓没有不同生活这么苦做什么?偏她甘之如饴。

    妳怎么不问妳义兄跟我做了什么协定?他告诉妳了?他懒洋洋地问。

    何必问呢?一郎哥只会为我着想多半是希望我成亲后依旧能够自由在外行走。她看他的脸色就知她猜中了。她笑:这点是一郎哥多虑了。如果咱们成亲东方兄一定会让我在外走动你才有乐子可寻。东方兄?

    嗯?他嘴角噙笑。

    你还记得我被你陷害遭同僚指证关在地牢那次吗?

    妳狼狈的模样我怎会忘记?那种模样他日夜藏在心头再三回味呢。

    哈哈我狼狈的时候可多呢。她爽快笑道:那天我说过我俩感情如晋江工程没有起头就不会完工但最近你忙着私事而我也还没法当你是西施。不如等这一切告个段落你我都悠闲些我到东方府拜访你这样可好?

    好。他随口道。

    我想你老面对女扮男装的阮冬故对你也不公平说不得你还会有喜欢上男子的错觉以后我到你府里就换回女装一块下个棋、喝个茶等待『晋江工程』完工你说好不好?她非常的有心。

    东方非赫然止步她连忙缩回脚步为他遮雨。

    他眸光炙热地盯着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里如森林大火想随时想把她吞噬。

    东方兄?她试探地叫。

    忽然间他哈哈大笑笑声淹没在大雨中但他显得十分开怀。

    好冬故就照妳说的吧。目光扫过她娇艳的芙蓉面跟纤细柔美的身形。

    她哪儿像男孩?长发一放下她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儿这等模样岂能让其他男子瞧见?当年她十八岁他只当她是相貌秀美的孩子但现在如果不是她男孩气的举手投足跟力大无穷早就让人怀疑她的别了。

    如果她平庸点、安份点凤一郎绝对会为她推荐同样正气的迂腐男子可惜她脾气过倔是非分得清楚又甘愿为正义淌进不回头的泥沼里弄得自身脏污不堪一般男子怎能理解她的作为?又怎能接受她的品比自己还要高洁的事实?

    只怕当初凤一郎思前想后确定天下只有一个东方非能接受他的妻子将来继续与义兄们保持亲密的关系才默许了她的选择。

    哼聪明人大多自私凤一郎也不例外。而他确实也不介意她与两位义兄特别亲密但将来她内心的天秤必会倾向他这绝对会是事实。

    来到轿前她微笑等着他入轿。他却不动与她相望。

    东方兄?

    冬故妳没有事要问我了吗?

    她想了下笑着摇头:目前没有。

    这真令我惊讶。他笑:妳不问梅贵妃的事吗?妳不责怪我利用那三名县令之死成功缉拿布政使?不问我江兴一带老国丈的人马下场如何?

    她安静一会儿轻声道:

    三名县令确实无辜枉死东方兄你缉拿布政使用不着以人命为饵。

    谁说是无辜枉死?他故意用无辜的表情面对她:如果他们不放着县内政事不做跑来逢迎巴结布政使绝不会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她拢起秀气的眉沉默不语。

    东方非收起向来轻佻的口吻有意无意地说明:

    我也不瞒妳我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出布政使会以三条官命来陷害我官场游戏就是如此哪天我当真失势了这些地方官员绝对会竞相来踩死我一如他们对付失势失权的布政使那般。

    她当了快十年的官当然明白此理只是亲眼目睹官员互相谋害她还是无法认同。她哑声问道:

    梅贵妃的殉葬呢?东方兄先前我思前想后除非丧家之犬主动挑衅否则你是不会赶尽杀绝的。从头到尾这都是皇上的意思吧?她到底犯了什么罪?

    东方非莫名欣喜她的询问跟了解坦白告知:

    她未尽子之孝不该任老国丈在朝中作威作福不该默许她的亲爹上呈奏折--先皇长生万晋年号永不结束永废太子。妳现在可以数一数朝中当年联名共奏的官员里现今有多少还在原位?他笑得十分畅快。

    她闻言内心一阵阵寒凉。东方非这简直是在明示这一切都是当今圣上的作为就因为曾有人反过他。

    冬故妳何必为他们想呢?照妳的理念来说是官就该为民谋福但他们选择保住自己而联名上奏这样的官消失在朝堂妳该感到快慰才对!

    东方兄请你告诉我当今皇上真无容人雅量?她十分认真地问。

    他注视着她半晌难得语气平和地说道:

    一国之君并非圣人他也不要容人雅量良臣进谏只会阻碍他的作为冬故妳读过书看过许多良臣贤君的故事妳以为这些故事都是真实吗?那也不过是后世编造的美谈罢了。一国之君要的是什么妳还不知道吗?

    她咬住牙闭了闭眼低声道:东方兄江兴一带忠于老国丈的地方官已经没有未来了吧。

    喜色流露在他俊美的脸皮上。他选中的直丫头果然有属于她的聪慧在只是在她义兄面前失色了。他笑道:

    妳想对了。不管我有没有挑拨当日官园里的地方官都不会有好下场了。怪就怪在他们一开始选错了边我才出水榭大批兵马就已出现布政使确实照律法但巡抚没有预先知情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兵马呢?看见她紧绷着一张小脸他又忍不住笑道:冬故妳有妳审案经验我也有我的为官之道。这世间就是如此如果妳彻底失望那么妳可以避世隐居永不理睬这些丑恶之事。他有意无意鼓吹着凤眸带抹光彩。

    她注视他良久用力叹息道:

    东方兄你的激励小妹感觉到了。虽然这是你惯用的手法不过小妹还是希望你能够用稍微平和的手法。

    他闻言笑不可抑:

    我试探妳妳偏要说激励。好吧那么我就用稍微平和的手法激励妳好了。他兴致勃勃做出一件从他看见她的女儿味后就一直想做的事情。

    阮冬故先是一怔而后发现他扶住她的后脑勺。

    突然之间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等等她嘴唇很痛耶连涂药都痛得她掉眼泪温暖的气息夹在夜雨的寒风里迎面而来他吻上她的唇瓣。

    有点疼但她还能接受。鼻间是东方非的气味以往聚少离多还真不知道他的味道直到这六天她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嗯两人接吻也不止一、二次了也曾共躺一床过这样她还算清白吗?

    她是无所谓啦就算它日一拍两散她也不会去找其他男子她想如果她跟一郎哥、怀宁过了五、六十岁还各自未嫁娶那就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吧。

    她这一生累两位义兄许多。他们总是义无反顾地当她的后盾任她去完成她的理想她多希望有一天能够回报两位义兄

    东方非仿佛察觉她的不专心不悦地加深这个吻。痛痛痛他故意吻住她的伤口还扣住她的后脑勺强迫她承受他的深吻。

    她也不遑多让忍着疼痛与他唇舌纠缠到底。不知是不是刺痛加遽让她心跳加快总觉这个吻跟之前又有不同。这一次他带着十足的霸气侵略

    不知不觉中他接过她的伞替她挡住了斜飞的大雨。他的吻巧妙地转为直到她呼吸有些不顺难以自制时他才依依不舍离开她带伤的唇瓣。

    他低笑见她小脸依旧倔强眼神却带点迷蒙他满意地抚过自己的嘴唇指腹染着她唇间的鲜血他浅尝一口笑道:

    冬故我这激励妳可满意?

    她眨了眨眼逐渐回神杏眼圆睁。

    他哈哈大笑将伞交给她轻轻抚过她嘴唇又裂的伤见她一脸吃痛却不肯退步他心里大乐道:

    妳回去记得涂药可别再弄疼自己。

    她弄疼自己?她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他。

    他笑着入轿又探出头来对她笑盈盈道:

    冬故人人忙着选我这头站我却早选妳那站了。我今天心情真好这全是妳的功劳今晚我可要好好回味了。青衣起轿了。

    等等--她一说话又痛了。暗恼东方非却还是把手里的伞交给青衣。青衣兄你带着伞吧回程路远了小心受风寒。

    不--

    她大剌剌地挥挥手笑道:我家就在眼前跑两步就到了。

    东方非看她一眼道:青衣你就收下吧不然今晚可别回府了。

    她将伞交给青衣低头看向轿内笑道:东方兄?

    他挑眉暧昧笑道:怎么?妳终于迷上我打算随我回府共度吗?

    她不把他露骨的言语放在心上眉开眼笑道:

    多谢你专程前来解释你在官园的所作所为我会将这份情义惦在心里的。

    他闻言明显一怔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就将轿帘放下同时传来她的大笑声。

    青衣兄你们回去时多加小心了。她忍着笑:告辞了东方兄。

    夜里大雨不停答答答的竟然无法掩去她快活的长笑声。

    爷?

    起轿回府吧。东方非心不在焉地吩咐。

    什么他专程来解释?是她多想了。他来只是不想避嫌;他来只是让她搞清楚状况;他来只是给凤一郎一个暗示加挑战;他来只是想想

    他瞇起凤眼。这简直是莫名其妙了他何时得跟人解释他的作为了?握紧扇柄不愿承认这项事实但又因为她快乐的笑声而感到心情愉悦。

    这分明等于是他

    青衣?

    小人在。

    我是不是老了?

    撑着破伞青衣面不改色道:爷哪儿老了?任谁都觉得爷年轻俊美。

    我理外貌做什么?我说的是我的心境。

    怎会呢?爷对有兴趣的事情一向不遗余力不像是心境老了。

    是对付布政使我游刃有余虽感无聊但有那头小狮子陪在身边可抚平我内心的厌烦偏偏

    她说只要有时间她想培养彼此感情喝茶下棋都好等待晋江完工的那一天。

    当她这么说时他竟然毫不厌恶甚至内心热火再起满怀期待往后的日子。

    他要的不是一直是与她相斗直到对她生厌为止吗?

    什么时候开始那样的平凡生活他也会满腹期待了?只要有她在哪怕只是喝杯茶他也兴奋莫名这

    他摸上唇唇问尚残留湿血味道这气味依旧令他心痒难耐想一口吞噬她的不变却也多了一种想轻轻着这头小狮身上的毛安静地过一下午的柔软心情

    他愈陷愈深了吗?

    爷?

    他来回抚着嘴回味吻她时的滋味沉思半晌忽然道:

    改明儿个你去长乐腊铺多买两条腊送去给凤一郎吧。

    陷得深他不在意也不会否认但他照样要把她拖下来非要两人陷得一样深他才会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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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午后她难得告假买了一些香烛跟素果转向豆腐铺。

    街上人来人往两旁店面招牌多是仿自京师百姓生活照旧三名县令被害死只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倒是本县大老爷谢天谢佛逃过一劫。

    她来到豆腐铺午后天热没有什么顾客正合她意。

    一郎哥我回来了!

    凤一郎掀开布帘看见是她笑道:怀真妳回来了。午饭吃了没?

    吃了吃了。她举起香烛素果柔声道:今天是祭拜的日子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凤一郎微笑:

    当然。我早就准备好了。他又进铺端出几碗豆腐汤。

    我来!她连忙接过一一将豆腐汤放在靠巷口的桌上同时点起香烛。

    她捻香对天祭拜嘴里低念:

    诸位兄弟怀真在此上香祭以素果豆腐汤愿你们一路好走来世战争不再能够安居乐业过一生。

    路过的居民并无大惊小怪只当七月鬼日店家开始祭拜好兄弟而已。她默祷良久专心一意直到凤一郎轻喊:

    怀真够了香烛快灭了妳要他们老听妳说话不必享用豆腐汤吗?

    她回神拍拍头赶紧插进香炉笑道:

    瞧我忘的只是一时间想报告我几个月来做了什么事让他们知道即使他们不能做了也有我代为完成。眼角觑到有名贵公子正在巷口观望。

    那名贵公子身边有少年随从两人一身锦衣看得出出身极好。她上前笑道:

    兄台来买豆腐的吗?凤宁豆腐铺的豆腐绝对是乐知县内的名产咦青衣兄?她满面大惊讶。

    这位公子是我家主人的朋友。青衣解释。

    她夸张地眨了眨眼忽地笑出来道:

    东方非也会有朋友?哎瞧我说的是什么话。兄台在下怀真是县府亲随也是东方兄的朋友你来豆腐铺一定要让我招待一番。她十分豪爽地说道。

    那名浑身透着贵气的年轻人看她一眼浅浅一笑:

    怀真抱素品高洁这是好名字。在下王十全现在来打扰方便吗?

    方便方便请!一郎哥一碗豆腐汤!她清了张桌子招待他就坐。

    少年随从快一步上前掏出素白的帕子再清一次才让王十全坐下。她没多说什么搬过凳子坐在他面前少年随从秀气地怒喊道:

    你怎敢

    王十全挥了挥手道:东方非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怀真我听东方非说前几日官园命案是你破的?

    她正要回答凤一郎送上豆腐汤插话道:

    与其说是怀真破案不如说是靠在场诸多官员帮忙。

    王十全根本不把华发童颜的凤一郎看在眼里随口道:

    在场官员哪一个敢上场将布政使拿下?全仗怀真的力大无穷。

    不全靠大家帮忙。她面不改色地笑道:如果没有巡抚同意我们擅自动手那可是有罪的呢。

    这倒是。怀真你人这么聪明怎会只是个亲随?又怎会甘愿当一名男人的爱人?

    她哈哈笑道:我哪儿聪明?聪明的是我一郎哥呢。再者当个亲随有个好处听的声音可以清楚些。

    你听什么声音?

    百姓。她直接挑明了说。

    王十全瞇眼道:百姓?听你语气似乎有些怨气。离地面最远的你说是谁?

    自然是当今圣上了。她笑。

    那么他听不见百姓的声音吗?他一脸好奇眼神却流露冷意。

    我不知道。她坦白道:皇上坐的位子太高听不见理所当然才需要由地方父母官一层一层的传达上去。

    你说得是。他眼神略为和缓。百官作用便由此而来。对了你家乡哪儿?跟东方非是怎么认识的?

    我家乡她摸摸鼻子反问:王兄你猜我家乡在哪儿?

    你腔调偏京腔又有点边关那种土腔味应该曾在京师与边关两地住过一阵。京腔咬字带软十分悦耳他反而不喜边关那种硬梆梆的腔调但从他嘴里混合两种腔调倒也不难听就是。

    她击掌轻笑喜道:

    王兄你真聪明。本来我义兄希望我能改回京腔但我想永远不忘远处故人便一直没有改。对了王兄一看你就知是京师人你跟东方兄怎么认识的?

    怎么问题丢回他的头上来?王十全见她一脸磊落完全不似算计遂答道:

    我跟东方兄是在京师酒楼里认识的。

    你也是官吗?东方兄曾为内阁首辅干涉朝政十多年你若是官可吃过他苦头了没?她好奇问道。

    我怎么会是官员?东方兄辞官是朝廷之憾怀真你对东方兄有情义的话就劝他回京吧。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想了一下直爽笑道:我不会劝他。

    王十全面色不动探问:你这话别有深意?

    也没什么深意。坊间有传言东方非与当今圣上合谋害死先皇那么他再留下对皇上只有坏处所以他不能回朝。

    王十全勃然变色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那白发童颜的男子喝道:

    怀真!

    青衣冷静地上前稳声道:我家主人忠于当今皇上从未有过合谋这种事。怀真这种谣言还是少出口为妙。

    是。凤一郎严厉地说道:这种谣言听听就算何必当真?

    是。她乖乖答道:我知道是谣言只是不知道皇上当它是不是谣言?

    当然是谣言。王十全声音略冷:先皇驾崩时正逢边关战乱这种可笑谣言多半是有心人传出来的。怀真你年纪轻轻可不要被这种谣言给害了。

    多谢王兄提醒。对了你慢慢吃吧我得去收拾香烛了。她淡笑着起身。

    王十全注意到怀真举手投足间就像个粗鲁的大男孩东方到底看上这个怀真哪里?他的容貌?

    怀真的貌色偏柔美但要找出比他更美的男子或姑娘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还是怀真的才智吸引了东方非?东方才智高奇就算怀真能破小小案子也万万不及东方非的一半他到底是看中这孩子哪儿?

    王公子豆腐汤若冷会失了味道。凤一郎温声提醒有意转移王十全的注意力。

    王十全又看了眼这白发青年一眼意思意思喝了口汤就搁下汤匙问道:

    你是怀真的义兄?

    看来东方非跟王兄感情深厚连这点小事也告诉你。凤一郎笑道。

    这小小铺子月入多少?

    不一定不过够养家活口了。

    我记得还有一个叫怀宁的是不?他对那怀宁的印象十分深刻。功夫足可跟布政使抗衡他原以为小兵之中有奇人正要擢升搞了半天竟然是一介布衣平民而且还是怀真的人。思及此他内心一阵不悦。

    是现在他不在铺里。王公子是特地来看东方兄的吧?打算留多久呢?

    你这种小人物理会这么多做什么?那少年随从细声道。

    小莲子我在跟凤兄说话你插嘴做什么?王十全不耐道又看向正在收拾香烛的阮冬故他一怔看见这男宠的左手好像少了什么。

    他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忽然道:怀真你少了根指头?

    她诧异抬眼潇洒笑道:是还好断的是尾指做起事来还算不碍事。

    王十全闻言若有所思又看向桌上香烛忽地道:

    我想起来了去年京军大败蛮族边关将士死伤惨重。皇上亲自下旨将士尸身同日并葬在将士坡一带正是一年前的今天是不?

    是。她轻声道。

    凤兄、怀真可否借香烛一用?

    王兄你尽管用。她笑替他捻香送上。你要祭拜边关军魂?

    正是。如果没有他们怎会有今天的太平盛世呢?

    她点头称是指着西方柔声道:

    燕门关在这方向。

    王十全多看她一眼朝天祭拜。过了会儿那少年随从恭敬接过放进香炉。

    边关将士并未枉死他们死得十分有价值。有圣明皇帝、有不怕死的战士们才有现今的盛世。王十全感慨叹道:可惜人生如浮云朝露最多不过七、八十岁当今圣上今年二十多就算有心一统四方天下生命也实在太短暂了。

    阮冬故闻言内心一震美目倏地出现薄雾。

    王兄一将功成万骨枯一统四方天下需要的是数万甚至数十万数百万条人命值得吗?她沙哑问道。

    王十全不以为然地笑道:

    怀真你这是妇人之仁了。任何事情都需要牺牲若真有那么一天能够一统天下金碧皇朝永世留传万载太平那么现在战士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王兄我曾住过边关几年明白边关百姓的心态。你可知每当有战争风声自京师传来边关学堂里夫子最常吟的是什么吗?『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千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她愈念愈激愤无所惧迎向他杀气十足的眼神。

    够了!凤一郎骂道:怀真王兄是贵客妳念『兵车行』做什么?妳年纪小不懂事这只是王兄随口揣测圣意妳激动什么?

    确实如此。王十全脸色无比难看。我只是揣测怀真你不必火大。

    我并未火大只是她咬牙:无法从皇上的角度去看这件事。

    你能从月光角度判定一个人有没有罪却无法从皇上的角度去看天下那是因为你只是个身分低微、思量不周的愚民怎能明白九五至尊的心思?王十全连笑容也不勉强给了随意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请王兄见谅我家小弟是情中人一时冲昏头而已。

    你这义兄好好管他别污了东方非的名。

    我定会管教。不送了王兄。

    直到确定他们远去不再折返她才低声喃道:

    一郎哥一个人自命十全野心由此可见是不?

    妳太冲动了冬故。他叹道。

    先皇渴求长生道但求万晋年号永不结束。他才二十五岁就已经开始希望长生了为什么每个当皇上的都是如此呢?

    人命宝贵谁也想多活些时候。凤一郎柔声道。

    如果我只有五十岁的寿命那就活五十岁吧。她微地哽咽:一郎哥当年我十八岁只盼有一天能够站在皇上面前推举人才求他别再信奉长生道;现在我有了机会却发现他连自家战士的忌日都忘了。

    他是日理万机的一国之君只能往前看的。凤一郎抹去她的眼泪。等初五那天我们再祭拜一次就是。

    她擦擦眼泪振作起来朝他微笑:

    我是不是很不会作戏?当年我在东方非面前默写试卷时一郎哥得仗着我不会作戏来骗过东方非但现在我却要在皇上面前装模作样。一郎哥我辜负了你的计策惹火了他。

    一郎哥温但擅于先下手为强与其让皇上找时机探她不如利用东方非那头择定日子。青衣在旁固然是保护皇上但同时也有带皇上来此的功用。

    思及此她暗自叹了气。她多想直截了当求他聆听百姓的声音偏偏世事总是如此不拐弯抹角先讨好对方对方是听不见忠言的。

    凤一郎明白她有点沮丧的心思安慰道:

    妳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当然如果不念『兵车行』更好。平常要她背诗她能背五句就令他感动了但遇要讲理时她简直倒背如流这样的子对她真的不是件好事。

    她苦笑走到祭拜的桌前怀念地遥望西方。

    一郎哥他想将天下纳为皇朝版图我可以理解只是我真是妇人之仁吧如果为了家围将士头可抛血可流尽但只为威名传世我无法认同。

    冬故妳应该明白事有一体两面。他擅于铲除异己不表示他没有政绩功劳他想一统天下留名青史但同时也能为后世带来万载太平。只是妳太贴近百姓了他则站在高处无法与百姓平视。

    她沉思一会儿点头。而后她朝他展颜温声道:

    一郎哥如果真的无法避免战争真能带来永世太平我愿当第一个从军的先锋。

    凤一郎闻言心底凉寒但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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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指?

    九根指头断指在哪儿听过呢?世上断指不少但

    公子跟在他身边少年小声叫道。

    王十全下意识地瞟了少年太监一眼忽地想起--

    是了!断指程将军!他脱口道。

    燕门关战事一开始由先皇国丈的亲信程皓接帅印没多久户部阮东潜派人密报程将军已死虽有人为稳定军心已冒充程皓但绝非长远之计那时他佯装久病太子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先皇再度听信老国丈派出王丞领军远赴燕门关从此败绩不断。

    他记得战争胜利后的论功行赏由东方非一一过目划掉程皓的功将功劳归给阮东潜的谋策从头到尾没有提过是谁冒充断指程将军的

    当时是谁冒名顶替的?

    是阮东潜?

    他瞇眼。户部侍郎阮东潜长年不在京师但东方非为他一手掌控晋江工程两人间的断袖之情传得沸沸扬扬连黄公公也曾目睹他俩在七里亭当众吻别

    说起来他一直没有看过阮东潜这号人物只听黄公公说是个面貌上佳的少年郎君气质爽朗又随和一点也不像是朝官倒有点像这个叫怀真的男孩

    不对如果当年阮东潜冒充程皓稳定军心东方非理当挑明归功这功劳远胜一个小侍郎的谋策之功足够加官进爵为何他只字未提?就算阮东潜在最后一役时已为国捐躯让他大名留在史册上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如果阮东潜冒充程将军那阮东潜就是断指而这怀真也是断指未免太巧合只是这三人要画上等号那也得阮东潜诈死才行。

    为什么诈死?

    朝中荣华富贵在等他就算与东方非有暧昧不清的感情朝中也无人敢说话他诈死是为什么?

    直至回到东方府里房内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奴才刚才

    刚才怎么了?瞧你结结巴巴的朕要你跟在身边是看中你的灵巧不是要你的胆怯无用。

    是先前在豆腐铺奴才近看那个叫怀真的

    他扬眉总算赐给少年太监一个正眼。怎么?

    奴才总觉得他有点古怪。

    怪?哪儿怪?不就是一个口没遮拦的男孩吗?

    少年迟疑一会儿细声道:

    奴才七岁入宫周遭的都是跟我同样身分的公公们老实说那个叫怀真的动作比咱们粗鲁太多了。

    王十全诧异看向他。小莲子你拿怀真跟宫里太监比?

    奴才只是想说明明怀真的身骨纤细肤细柔美五官也是女孩相就算动作再粗鲁那也是个姑娘家吧。

    王十全闻言想起她的长相立即拍案而起。

    他被怀真的力大无穷、说话方式给蒙去了心眼加上东方非将她收为男宠他自然而然以为怀真就算有点女态也不足为奇了!

    好个东方先将她收作男宠来迷惑众人的眼吗?

    他终于找到阮东潜非得诈死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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