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了,等云绮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一巴掌甩在谢凛羽脸上,他才终于肯消停。
窗外早已是后半夜的深黑。
云绮被折腾得浑身发软,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谢凛羽却还是精神头十足,显然是食髓知味,滚烫的身子黏着她不肯撒手。
甚至还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委委屈屈地蹭着撒娇:“宝宝,真的不可以再来一次吗?”
云绮眼皮都懒得抬,一脸冷酷,言简意赅地送他一个字:“滚。”
挨了巴掌又挨骂,谢凛羽这才算是彻底安分下来,却还是不死心,在她泛红的脸颊上亲了又亲。
语气黏黏糊糊的,带着傻乎乎的满足:“宝宝,我好幸福。我不想走了,我今晚可不可以抱着你睡?”
也就只有谢凛羽这种从小被宠得肆无忌惮、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才觉得就算留在她这里睡一夜,哪怕是被人发现了,也算不上什么要紧事。
换作别的男人,要么是天亮前把她送回来,要么是在天亮之前悄无声息地自己离开。
云绮哪还不知道谢凛羽那点心思,鬼晓得他留下来会不会又折腾到天亮。
这年纪刚开了荤的,根本谈不上自制力。
当然,云烬尘除外,他是最听话的。
自然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
谢凛羽立马垮了脸,五官皱成一团,像只被欺负了的小狗,脑袋在她肩窝脖颈处蹭来蹭去。
毛茸茸的发顶蹭得她发痒,手臂还死死箍着她的腰不肯松,闷着嗓子哼哼唧唧祈求:“…真的不行吗,宝宝?”
云绮被他蹭得没了脾气,懒洋洋瞥他一眼:“别让我说第二次,你怎么翻墙进来的,就怎么翻墙走。”
见她态度坚决,谢凛羽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她好几眼,临到翻窗时,又踮着脚溜回来,飞快地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啄了一下,这才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翻出了后窗。
虽然还是被赶走,大晚上的又得翻窗翻墙,但其实,心里都已经高兴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个时辰,穗禾也早就睡下了。
屋内的热水随取随兑,温度适宜。
这么晚了,云绮也不想再将穗禾叫醒,更懒得费力沐浴。
只用温水简单清理,又就着帕子擦拭了身子,换上一身干净的寝衣。
最后从妆台里翻出避子药,往嘴里塞了一粒。也不知道颜夕的男子避子药,研究进展到何种地步了。
云绮本打算就这么睡了,一转眼,却忽然瞥见门的方向,门下的缝隙似乎有一道投落的阴影。
正常来说,那里是不会有影子的。
云绮眸光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
但这种可能,让她都觉得有些意外。
她随手捞过搭在床沿的薄毯裹在肩上,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门走去,指尖搭上冰冷的门闩,轻轻一拉。
门轴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声,门被拉开的那一刻,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赫然伫立在门外的夜色里。
是云砚洲。
他立在檐下的暗影里,衣袍被夜露浸得发沉,衣摆边角微微贴着冰冷的地面,竟像是在原地生了根,没人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更久。
那双素来温润端方的眉眼此刻敛着,睫毛上凝着一层细碎的白霜,像是被深夜的寒气浸透了。
几缕湿冷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颊边,衬得下颌线愈发清隽,整个人却又透着一股触目惊心的沉寂。
他周身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半分情绪外露。
那股沉寂孤冷的气息,仿佛将周遭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
云绮甚至不用伸手去触碰,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逸出来的、近乎凝滞的凉意。
如果大哥的确在这里站了几个时辰——
那她先前和谢凛羽的那些激烈纠缠,那些压抑不住的喘息,那些情动时的喁喁私语,大哥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就这样沉默地站在外面,听着她与旁人的浓情蜜意,听着她与旁人抵死缠绵奔赴欢愉,自己却孤身立在这一片孤寂寒凉里,任夜风卷着霜露,一寸寸浸透骨髓。
云绮心头微滞,抬眼望向他,朱唇微启:“……大哥?”
她不怕大哥发现她和谢凛羽的事情。
先前故意让周管家将谢凛羽来了的消息透露给大哥,便是存了心要让他知道。
大哥来看见也好,听见也罢,于她而言,都无所谓。
她甚至乐于见到自己素来矜傲自持的大哥,被她一再逼得方寸大乱,逼到濒临疯魔的边缘。
可她没想到,大哥竟会一直站在这里。
她原以为,以他那般刻入骨髓的骄傲,就算来了,也只会在撞见这些、听见这些之后,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独自离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近乎自虐般地立在霜风里,一站便是几个时辰。
云绮并不想这样。
她的确沉溺于和大哥的拉扯,甚至享受这种针锋相对的博弈,等着看他这般天之骄子,如何放下骄傲与自尊,在她面前俯首。
可调教和博弈是一回事。
但说到底,他们是兄妹,是爱人,不是敌人。
她自己那般畏寒,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哥哥这般在寒风中站上好几个时辰。心脏恐怕比身体更早失温。
云砚洲缓缓抬起眼来。
那双眸子此刻像是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雾气,深不见底,却又平静得可怕。分明是痛到了极致,才连一丝波澜都再掀不起来。
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薄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也像是蒙了一层雾霭,裹挟着夜风的凉意,一字一顿道:“…我们谈谈。”
云绮喉间微动,只张口吐出一个字:“好。”
这是时隔五天之后,他们第一次这样面对面说话。
她侧过身,抬手将门扉又拉开些,让云砚洲进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他的指节,凉得像冰。
云砚洲还未转身,肩上忽然覆来一片暖意。
是云绮将原本裹在自己肩上的薄毯,轻轻解下来,披在了他的肩头。
紧接着,她微微倾身,隔着那层柔软的毯料,从背后缓缓将他抱住:“…大哥冷吗?”
他比她高出太多,她得微微踮起脚尖,才能让脸颊堪堪贴上他微凉的背背,双臂环住兄长劲瘦的腰腹。
这个拥抱没有任何暧昧或拉扯的意味,只是单纯地想要传递一点温度。
好像在此时此刻,先前的冷战、方才被兄长听了去的她与旁人的欢愉,都可以暂且放到一边。
云砚洲站着没动,呼吸都似是顿了一瞬。才缓缓抬起手,轻轻拿开了她环在腰间的手。
他身上太冰了。
就算隔着毯子,也会凉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