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祸兮福兮第三十六章北京轶事
一场大雪使银装素裹的北京分外显得洁净。忙活了三天的检查化验，得出结论是活动型肺结核，必须马上住院治疗。任凭丁珊珊，王小璐苦口婆心的劝告，肖光明坚持回家乡治疗。他的理由是：第一、在乡间可以治好的病，为什么硬要挤在大医院，这不是给国家增加负担吗？第二、在乡间，空气好，环境好，又能陪伴双亲。情绪是治疗疾病最为有效的良药之一。众人说不过光明，只好陪他在京多玩两天。
欧必光将许贵宝，肖光明，丁珊珊，王小璐接到电影局北海宿舍。这里是演艺界名人荟萃的地方，一律是两层半的欧式连体小洋楼，美其名曰月亮岛。每户上下两层，第三层除一间大的练功房外，外面有一个宽敞的大露台，视野开阔，整个北海景色，尽收眼底。当代电影界的名流，大都集居于此。
欧必光的第三任夫人外赴桂林拍片未归，家里只剩年己七旬的老父老母。这些客人的到来，尤其是孙女丁思思，一下车便大叫爷爷奶奶，三步当作两步的冲进客厅，立马偎依在爷爷奶奶跟前，使两位老人喜出望外，笑的合不拢嘴。
“老部长，我珊儿承蒙您照顾，今日我必须敬您三杯。”欧父是程潜麾下起义中的高级将领，解放后担任湖南省政府参事室参事，因年老体弱，近年来移居北京，与欧必光同居。丁珊珊虽与欧必光离婚，但二老历来把珊珊当作女儿，疼爱有加。
“欧老，这个新媳妇如何？”许贵宝见欧必光、丁珊珊和王小璐三人在厨房里忙碌，客厅里只剩二老和光明，于是与两位老人拉起家常。
“老部长，不争气的必光，真是鬼迷心窍。从职业上讲，当演员的怎比得上当医生的？从人品上讲，花里胡哨的小女人怎比得上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错，错，错的一败涂地。”欧老夫人抢先抱怨。
原来，欧必光一个剧本，被文化部的领导看中，从团中央宣传部调往文联担任专业创作员。后来屡屡发表影评，确有真知灼见，被调任为电影局局长。一身文艺细胞的他，一旦解除禁锢，怎经得起轻歌曼舞的勾撩和灯红酒绿的引诱？于是乎，与丁珊珊和平分手，便聚了一位年轻的女演员为妻。婚后不到一年，大概是年轻女孩轻浮毛躁，注定又是一纸离婚而告终。风流倜傥和官运亨通的他，自然不乏追求者，第三任妻子是一位功成名就的电影演员。尽管如此，在老夫妻的心目中，任何优秀者也代替不了丁珊珊的位置。
“伯父，伯母，既然事己至此，加上这个嫂子也还贤惠，您俩就高抬贵手吧。莫老是与珊珊姐对比，搞得必光哥里外不好做人。”光明劝道。
“光明贤侄，在这一点上，你决不可学必光。为人要‘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这才是君子之道。”欧父信奉佛教，但儒家的思想，无处不表现出来。
光明唯其允诺。正当几个大人在讲话之时，谁料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思思，突然双腿一软，脸色苍白，倒在奶奶脚下，不省人事…奶奶一见大声哭叫起来：“珊珊，快来呀，思思又昏迷了。”
在厨房忙碌的珊珊、必光、小璐三人，慌忙跑进客厅，必光抱来一床被子盖在思思身上，珊珊向“120”呼救，大约不到十分钟，急救车将思思和必光，珊珊送住北京儿童医院。
“光明贤侄，您是必光和珊珊最要好的朋友，思思得的是“血癌”，己经长达十个多月，国内想尽了办法，还是无能为力。上个月珊珊带思思去了日本，专家建议只有让必光和珊珊再怀一个孩子，用脐带血方可救思思一命。所以，请您来做做他们两人的工作，不然，我可怜的思思就…”说着说着，又大声哭泣起来，小璐连忙递上毛巾，抱住欧母，轻轻拍打老人背部。
“光明，珊珊从日本回来后，情绪非常低落。我分别找他俩做了几次工作，效果不明显。即使双方同意了，也还得等十个月啊。思思最近昏迷越来越频繁，我担心时间不等人啊！你和必光亲如兄弟，珊珊又是你姐姐，这个工作非你莫属，而且刻不容缓。”老部长许贵宝又对王小璐说：“真正的障碍，我看还是在必光现在的爱人吴菲菲身上。小璐，这个堡垒只有靠你了。”
“珊珊姐，您回去睡一晚，这里由我和必光哥轮流值班，您放心去吧。”珊珊走后，兄弟俩互相讨论起来。
“必光哥，你准备怎么办？”
“老明呀，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为什么我和珊珊的血,都配对不成功？现在只有用胳带血才有一点希望，你叫我如何是好？”欧必光无奈地说。
“必光哥，不能再犹豫了，这是唯一的希望，如果不抓紧，我担心思思坚持不了十多个月。”
“有三个难关难过呀。吴菲菲虽然是演员，但思想却相当保守。此一关也；虽说珊珊雍容大度,实际上恨我入骨。此其二也；二人，必须情投意合，若以功利为目的，只恐无果而终。此其三也。”
“吴菲菲哪里，小璐不日南下桂林，如果吴菲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予以通融；我珊珊姐是菩萨心肠，对你何恨之有？何况救子心切，她决不会计较前嫌；至于能否一次受孕成功，当然无法保证。但为了思思，必须达到目的。万一不行，可以借助人工受精技术。”
“光明弟，我听你的。问题是你得做好你珊珊姐的工作。”
“必光哥，你老实交待，你当初与我珊珊姐离婚，主要原因是什么？”光明问。
“光明呀，外界都认为我是现代陈世美，其实不然。我与你姐的矛盾，主要是她的学者气质和洁癖，理性有余而灵活不足，理性得使你觉得是教条，是冷漠，是钢铁，；缺乏趣味，缺乏柔情，缺乏欢笑，短时间，一两年，五六年大概可以忍受，若一生以此为伴，实在让人难以长久适从。加上我是个艺术特质较浓的人，热烈，狂放，邋遢，粗野，甚至荒唐，使她无法忍受…这才是我俩决裂的主要原因。当然，禁锢之下的冲动，浪漫艺人的逗撩，是助燃剂。这一点当然无可否认。”
“必光哥，后两次婚姻，难道对你没有任何启示？”光明问。
“怎么没有呢？比较而言，你姐是艘轮船，宽阔，平稳，踏实。陈茜象一叶舢板，刺激，惊险，疯狂。而吴菲菲更象一条渡游艇，华贵,舒适，只是船票过于昂贵…”
“必光哥，你总结的太形象了，太正确了。你是领导和作家，这种职业，难保一生不会马失前蹄。吴菲菲是演艺界的名人，这类名人都有一个通病――见异思迁，我担心你若有闪失，就会鸡飞蛋打，各自东西。这一点正是你所顾虑的。对吗？”光明未等欧必光讲完，便抢着说。
光明与丁珊珊的讨论更是直截了当。
“珊珊姐，小思思的病情不容你再犹豫了。这一点，你应该十分清楚，欧必光己经答应了，你千万不能迟疑了。”光明几乎在恳求。
“思思是我的心头肉，我为她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只是没有了感情基础，哪种事我真的作不出来。还是去日本作人工授精算了。”
“人工授精的成功概率也不是很高,你何必舍近求远呢？”光明将欧必光婚变的原因和后两次婚姻的体会，详细告诉了丁珊珊。
“珊珊姐，必光哥心中有你，浪子回头金不换，如果他向你提出重修旧好，你就答应了吧。何况你也不愿意看见思思今后尴尬的处境，对吗？”
“当然。”
“再者，难道你真的对必光哥没有半点留恋？”
“光明，你知道我是一个比较理性比较客观的人，如果说欧必光一无是处，如果说对我们的婚姻没有半点留恋，这是自欺欺人。夜阑人静之时，我也曾深深检讨过自己，爱情需要共同呵护，婚姻需要双方经营。我的成功和失败，都在于过于理性。其实男人和女人都一样，物质是一个方面，精神也是重要的一方面。精神的体现手段和表达技巧，有时可能更为重要，而我偏偏忽视了这一点。”
“对呀珊珊姐，其实必光哥这几年来，也深有反省。既然你俩都找到了症结所在，何不重修旧好。这是思思、伯父伯母和我们都热切盼望的。”
“光明，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吧。对了光明，我对你与徐捷书记哪种单线的作法，持保留意见，你许叔叔也很担忧。如今己不是敌强我弱的解放战争时期，必须让上级主管机关介入，至少要让他了解其真相。否则，万一徐书记出了意外，你终身都会背上这个沉重的十字架。”
“珊珊姐，塔城的情况十分复杂，我们也是不得己而为之。想想徐冰，我有什么好在乎的。”
“既然己经作了，再多说也于事无补。你对得起徐冰父女，对得起塔城医院，对得起广裘的新疆。这样吧，你疗养一段时间，身体有了好转，就赶快来北京报到。你不知道吧，许部长近来有些沉默寡言，生活习惯都改变了许多，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己多次催我劝你来京，你还能无动于衷？”
“好吧，只要海东能顶上去，我就回塔城办手续。”
晚上，光明给在桂林找吴菲菲做工作的王小璐通了电话。她说，吴菲菲通情达理，为救思思，她决定放弃与欧必光的婚姻，协议离婚的申请都已拿到，明日下午即返回北京。
三天后，吴菲菲抽空回了一趟北京，与欧必光一同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欧必光将这个住所留给了吴菲菲，带着父母双亲，搬进了卫生部宿舍。光明离京哪天中午，大家一起在饭店庆贺欧必光和丁珊珊复婚，小思思坐在父母中间，脸上洋溢着幸福美满的笑容，感动的二老热泪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