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无妄妖
萧独这次下山，将宗内的高手带了大半下来，和龙尾宫埋伏的众人一番冲撞，几乎人人带伤，然而将老宗主顺利救下来，众人都兴高采烈，簇拥着四人浩浩荡荡的往宗门赶路。
一路上萧素履和子杞谈性极浓，指点江山、纵论古今，几乎无所不谈，比之上次加推心置腹。萧独和凌玲御剑紧跟后，他们久别重逢，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只是碍着萧老的颜面，不敢吐露私情，只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子杞心结解开，对这一对情侣也衷心祝福，不时回头打趣几句，凌玲还好，只是腼腆的笑笑，萧独却面嫩之极，几句话就被噪的满面通红。
众人飞了半日，进入了天泽宗的势力范围。天泽宗位于天山极西托木尔峰峰腰，上接千尺冰川，下临里雪衫林，气势极显雄奇。托木尔峰是天山第一高峰，距离博格达峰有千里之遥。此地地势崎岖，冰雪嵯峨，凌空峭壁，万仞攒空，可以说是天山境内景致第一的山峰。然而地处偏远，兼山路难行，常年也没有几人行经，几乎不被天山住民所知。
萧素履远远指着天外那座直插远天的雪峰，说道：“我宗虽然叫做天泽宗，其实宗门外却只有冰川，没有山泽。只是当年祖先身乱世，深感夹缝飘零之苦，才起了这个名字。”
子杞接口道：“我知道啦，易经里说，天泽仍是履虎尾之象，那是说即使虎尾下行走也不至受伤，希望后人能履险如夷的意思了。”
“嗯，正是如此。可是履险如夷，又谈何容易？现虽然是承平盛世，还不是有群魔乱舞？叫人难以安宁。就是这世外之地，也恁多纷争。”
这时前面探路的一位天泽宗修士飞到近前，禀报道：“宗主，前边已是我宗地界，山门方向上有两股气息沉郁强横，极不寻常。这两股气息绝不是本宗之人所有，属下恐怕是来犯之敌，欲对本宗不利。”
萧素履凝神感应，山门方向果然有两股强大的气息。他皱眉道：“叫众位收了飞剑，咱们下去看看。嗯，叫他们收敛气息，可别惊着了前面的两位客人。”
众人降到山脚下，横穿进一片雪衫林子，静悄悄的朝峰腰掩去。走了一会儿，连子杞也能感到那两股气息了。这两股气息该是同属，其一股阴冷沉郁，让人难辨深浅；另外一股此时却极其张扬的喷薄而，即使离的几十里远也让人有胸口窒闷的感觉。前方的哨探又来禀报，“宗主，这两人正攻击山门！宗门散外面的守卫已经全缩回山门内了，属下怕惊动那两人，不敢与宗内擅自联络，因此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萧素履冷声道：“什么两个人，那是两个妖怪！哼！无妄城的两个老妖，竟敢犯我宗门！”
萧独走到父亲跟前，神色微变，问道：“父亲说的是出云老祖和赤风妖？”“就是这两个老怪了。”
子杞讶然道：“无妄城不是被萧慎挑了吗？怎么还剩下两个？”
萧独苦笑道：“陆兄有所不知，这无妄城有三位修行超过千年的老妖，正是眼前的两只和一只千年豹王，这三个妖怪兄弟相称，共同治理无妄城群妖。家兄挑战无妄城时，这两只老妖正别处闭关，他们的兄弟被家兄杀死，这是要报仇来着。说起来那巨眼豹王三妖修为低，若是当时三妖都城，恐怕家兄也不能全身而退。”
“这下可不好办了，咱们人困马乏，未必是这两头妖怪的对手。”
萧独笑道：“公子稍安勿躁，敝宗也不至被这两头妖物吓到。”
萧素履吩咐宗门诸人四散开潜伏，自带着子杞几人和两名长老近前去。只见远处所谓‘山门’所的地方只是一片普通林地，只不过稍见稀疏而已。子杞知道，这是某些宗门用禁制手段设置的障眼法，既可以掩藏宗门的本来面目，又可以有效的防御敌人，长白山的山门禁制就是如此。远处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位赤老人，正闭目打坐，那团张扬的气息正是他出来的，只见他周身散着一股暗红色的光芒，身前的一片虚空处如水纹般现出阵阵波动。
“不好！”一位长老见状大惊，低呼道：“他坐的位置正是护山阵眼，这厮要强行突破禁制！”说罢就要现身阻止，却被萧素履拉住，“你看他头顶，出云老妖正给他护法呢！”众人抬头望去，果见一株极其高大的雪衫上有一位白老人。他坐几乎是树冠的位置，一手握笛，一手扶树，仰望天，一副旷远神情，宛如神仙人。
萧素履轻抚身上剑伤，只觉仍有阵阵疼痛，苦笑道：“这两只老妖的道行加起来超过了四千年，想要赶跑他们，怕是要付出些代价了。”
凌玲偷眼去瞧萧独脸色，只见他双道长眉几乎皱成了一团，轻声说道：“萧伯伯，我有一计，或可兵不血刃，赶走这两只老妖。”
萧素履对她仍旧有气，一路上从未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此时听了她这般言语，只淡淡的道：“哦？说来听听。”
“这杀害他们兄弟的凶手是大公子，大公子之前还说了那样一番言语……”萧素履不容她说完，抢白道：“不管他说了什么，到底是我儿子！”凌玲连忙称是，才接着说道：“我是说大公子既然不宗门内，何必要白担干系，这两只老怪向来自诩恩怨分明，未必会殃及旁人。大公子和龙尾宫勾结的事，他们或许知道，我身上带着凌海越的信物，和他们虚与蛇尾一番，把他们引到龙尾宫去。”
萧**时反对道：“不行！太危险，若被他们识破，你焉能有命？”凌玲抓着萧独的手，轻笑道：“你不是说我一向聪明伶俐吗？我总有法子，和他们周旋到底的。”
萧素履傲然一笑，“漫说你这法子行不通，就是行得通，难道我天泽宗还要受庇于一个女人吗？”凌玲听他语气不对，连忙行礼答道：“是我不知轻重了。”
“难得你的一片心意了。”听到老人难得的一句客气话，让凌玲嘴边扬起一抹笑容。又听他对萧独说道：“独儿，先弄清楚宗门内的情况，把相思犀角拿来，联系上儿媳……弥姑娘再说。”子杞和凌玲听到这“相思犀角”的名头，两人都是千灵巧的人儿，立时就猜到定是萧老送给儿子儿媳的婚嫁礼物，忍不住都狠狠瞪了萧独一眼。
萧独被瞪得一脸通红，急忙掠开衣摆，腰侧挂着一只手掌大小、灰白色的犀角，他把犀角捧手，尖角朝下，口默念法诀，一层淡淡的磷粉扑簌落下。这些淡青色的粉末漂浮空，凝聚不散，渐渐幻化成一泓如水倒影般的画面。
“啊！”看到画面的人儿，子杞忍不住叫出声来。那正是他魂牵梦绕的人啊！见她仍旧是一付姑娘的打扮，几个月来终于真正的松了口气。水镜的弥越裳正一个奇异的阵法里游走，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显然正全力施为。那阵法是用丹砂青石板上布就的，足有十丈方圆，其覆盖了七尊一米见方的青碧石兽，这些石兽嵌石板里，合成北斗之状，此时如同活了一般，不停的震颤，她纤手所指处，便能让石兽安静片刻。
一位长老透过犀角水镜感应宗门内部的情况，旋即皱眉道：“控制山门禁制的十三处枢纽都有倾覆之危，现宗门里没甚高手，多半抵挡不住。多亏了少夫，咳，弥姑娘布成这个阵法，独自支撑七处枢纽，不过恐怕也是强弩之末了。”
萧素履轻点犀角，将水镜连换了几个视角，只见另外处石兽旁有许多人轮流压制，这些人多是低辈弟子，功力低微，数息之间就要被替下来调息，有的甚至被反震呕血，那场面当真混乱之极。他将画面又转回到原来的位置，说道：“赤风老妖功力精深，做这些毁人门庭的阴损事是拿手，裳儿这个壬天罡阵虽然玄妙，也挡不了一时三刻。哎，真是个好孩子，有这么个儿媳妇多好。”他后那句感慨声音极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告诉四周潜伏的人手，随时做好动手的准备。”
子杞旁忽然说道：“老爷子，这，这犀角能让对面的人也看到咱们吗？”
“嗯，不过对面的人没有施法，看是看不见，却能听到这边的声音。”
子杞大喜，只觉心憋了无数的话要说，只是现这般情形，实不合适开口，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越裳，你听得到吗？我是子杞呀。别！别回头，我犀角的另一边，也别说话，你只听我说。这一路万里，当真难走得很呢，许久不见，你可廋的多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啊，我们马上就赶跑那两只妖怪。”
画面里的女子闻言轻轻一颤，蹙起眉头，似乎判断声音传来的位置。就是这一分神，西天衡位置的石兽猛地赤光大作，几乎要拔地而起，兽头上也现出一道细微的裂痕。弥越裳脸色一白，娇叱一声，飞身过去按住兽头，才止住石兽震颤的势头。
萧素履说道：“行了，想叙旧一会儿再说，别惹她分神。”转头对萧独道：“咱们先礼后兵，先跟他们说个清楚，再动手不迟。”
他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一阵祥和的声音，“主人过门而不入，却是为何？有客临门，主人这般行径，岂不让人心冷？”
萧素履心头暗惊，想不到出云老祖手段这般高明，早把自己这点算盘看的通透。当下不动声色，大笑道：“好客临门，那自然要倒履相迎，至于趁主人不要破门而入的恶客嘛，就另当别论了。”
那原本坐树梢上的老者宛如一只大鹏鸟，缓缓落下来，对那赤老人说道：“二弟，收了功罢，既然正主儿都来了，也不必再为难一群雏儿了。”
赤老人闻言收功，水镜那边石兽顿时安静下来，弥越裳压力骤减，只觉丹田空空如也，背上已是香汗涔涔。出云老祖忽地将笛子横嘴边，悠悠然吹奏起来。他吹奏的技法娴熟已极，笛声如曲水东流，毫无滞涩，其流露出一股淡淡哀伤，仿佛能勾起人心里隐藏深的哀思。正当笛音渐入佳境、直趋**时，却戛然而止，让听者扼腕不已，又怅然若失。
他将笛子插进袖，忽地腾空而起，如一只大鸟般，飞落到萧素履丈之前，说道：“人有句俗话叫做‘父债子偿’，那萧慎害我无妄城十七条性命，这笔子债却要谁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