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七月大考过后中举士子摆宴曲江池。今年素质普遍提高令龙天运心情大好放心交与吏部去考核能力他便得忙着南巡的事了。
历时一个月的南巡可马虎不得。前些天前使大臣已领着一批人南下一一打理圣上落脚歇息处并备齐皇上平日锺爱吃食的点心食物与用具赶了宫廷特别饲养的牛羊各五百头南下连同御膳房的名厨也拨了一半人手去部署各站。要不是龙天运倡行勤俭政风怕不早建上一条黄金白银的路以供圣驾行走各地大兴土木建行宫才怪;也就是说眼下这种排场只是小意思。
当然这种部署工作是臣子们的事而龙天运之所以忙则是必须批完所有上奏的奏摺审阅尚书六部的公文以及找来暂代职的决策人。拉来了不幸正待在京城的三弟龙天淖为首三位顾命大臣旁佐在他出门期间代为决议一些紧急事件。
上次恣意在外面玩乐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待三位大臣退下后龙大运才有些玩笑来自怜地说着。
龙天淖浏览完兄长南巡的路线表深思地问:
皇兄您不会是偷偷预藏了五天行程要微服去玩乐吧?
怎么看出来的?刚才太傅他们都认为这行程排得恰当没有疏漏之处。他笑问走近三弟一同看图。
由歧川到江陵只歇脚于江陵一处但中间倘若快步行走只须两天即可抵达却打算用上七天。如果皇兄让辇车缓慢行进浩浩汤汤沿途受百姓参拜而皇兄却早已快马奔向江陵一天半的光景早五天抵达那不就是偷到五日清闲了吗?臣弟可不敢或忘七年前陪皇兄以东宫太子身分前往南绍国时皇兄也曾金蝉脱壳了一次还遇上了南绍春暄楼的花魁欢欢来了一段韵事哩!好不容易出宫一次他这皇兄岂会浪费?工作不忘娱乐是这个年轻帝王的处世哲学与他做兄弟那么多年还不清楚吗?
龙天运放声大笑记起七年前在南绍国领受过的美人恩不提还真忘了。当年他还差一点将那女子带回宫哩!不过当年那花魁的冰冷神情倒也有点像他现在的宠妾赵吟榕。
真正才貌兼俱的美人都有一副高傲的身段吧!但是一旦收服了她其千依百顺、予取予求的柔媚则会尽数呈现。他向来享受这种过程并且不局限于某人而在于每一次的美人恩。
朕倒想领会水乡江南的吴侬软语那股柔到骨子中的温柔亦是值得一尝。上回天逵南下对水乡姑娘赞不绝口。
龙天运虽但他的原则在于当他身处帝王之位时唯一碰的是他后宫的嫔妃;而当他微服外出时绝对是以自身本事去追求中意女子不管那女子是出身青楼或是飒爽侠女。一律真心对待――不过真心时间可以维持多久那就天晓得喽!
那就预祝皇兄又可顺利遇见心仪佳人了。
谢了。他回答得没好气说得好像他南巡只是为了找女人似的。
不过他这三弟对女人的兴趣一向不大除了一妃四妾纳入王爷府至今没听说他传出任何韵事。当年那四位美妾还是他由进贡美女中特地排最美的往他那边推他才收下因此三弟的揶揄可以原谅。
龙天淖心下升起一分计画:
皇兄后宫之中的每一处皇兄都去过了吗?
你当朕成天闲着没事逛后宫赏玩呀?每晚哪一次不是在甘露殿点牌叫江喜去后宫宣布。他哪来的空去消受后宫众妃妾的媚眼娇嗲。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说了吧!
龙天淖直视兄长:
你所钦点的三十六名秀女其中有一名柳寄悠被安排在勤织院皇兄可记得?
他倒是有了点印象: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因为我认得柳家小姐呀她是个机智聪慧的女子。
龙天运讶然笑道:
老弟你不会是要讨她做妾吧?那敢情好朕差点忘了要代她婚配姻缘。今年的士子都相当出色不该强迫他们接收平凡女子你要的话朕就――
他的喜悦很快被打断:
皇兄那女子若为我妾是相当糟蹋她的。倘若臣弟今日未曾娶一妻半妾必然以八抬大轿恭迎她入内但如今一妻四妾的身分已无须再沾惹更多红颜了柳家小姐只是臣弟的朋友罢了。
朕就一直认为你是个怪胎。对于欣赏的女子不就是娶入门当一生伴侣最好吗?偏你硬是要当朋友。朕明白柳时春的千金相当平凡但兄弟你既然觉得她尚有可取之处应该不介意才是吧?
龙天淖再三摇头。看来要撮合兄长与寄悠的好事是不可能了皇兄根本是巴不得早日脱手。
也好以皇兄重视相貌高于一切的情而言即使临幸了她也不会受注目太久这样一来反而害了她。
臣弟并不认为她平凡只是不忍让她居小如果皇兄同意请容臣弟在皇兄南巡期间代柳小姐觅适婚男子。
好呀怎么不好?有人愿代为处理他也省得为这种芝麻小事操心。
那就交给你去做了希望朕南巡回来时后宫妃册中已少了柳千金这一号人物。
臣遵旨。
***
女人偶尔使点子会撩拨男人的呵疼之心但过与不及都会弄巧成拙尤其如果她面对的是一个皇帝。连杨贵妃都曾惹怒唐玄宗被驱逐过好几次那么天下又有哪一个女人敢狂言说她的君主宠溺她到万般包容的?
没有是吧?
所以在南巡之前偏又无事可做之时龙天运懒得听张德妃与赵吟榕之间的是非与争宠而做的小手段;通常妃妾太过分时冷落一下是有必要的让她们明白
一旦皇帝不再恩幸时再多的手段都只有沦落冷宫的下场记住她们入宫的责任是愉悦他这个君主。
想到冷宫不就想到勤织院那个柳家千金一时之间三弟的推崇、太传的赞扬都兴上他无事可做的心头。于是他决定去会一会那个平凡的佳人。昨日天淖进宫时告知他已找到一名才识不错的士子亦是举人之一吏部考核过后即将发派到江苏当刺史目前二十五岁未娶妻重贤、重才不重色而且在天淖游说下已渐渐仰慕上柳家千金也许再过半个月勤织院就可以空出来了。
反正今儿个有空昶昭皇帝一身常服晃到皇城的南边没让江喜通报又叫随侍太监留在外头迳自走了进去
勤织院在一个多月的打理下已不若当初的荒芜有花、有秋千、有干净的草地并且有丝竹声与笑声。
柳寄悠弹完数曲乐音之后伸了下腰午后时刻热风拂来的确有催人入眠的功效她那两个丫鬟早被周公召唤去了但她向来少眠趁着阳光正好她得以多看几本书;三王爷常常带来一大堆少见的书籍足够她去消磨掉平日的无聊了。
进宫一个多月以来较为可喜的收获是她成功地得到那些冷宫女子的接受也教授她们一些绘画技巧与念书、识字。
她一向认为只要有知识得以吸收任何情况下的人生都是丰盈的。与其坐困愁城天天哀悼自己的失宠境地等待老天收回命还不如找些事做然后豁然开朗明了自己犯不着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哀愁未来的每一天。所以她努力让她们注意力转移并且有事可做那么一来她自己本身也不会在这皇宫内备感无聊。
柳寄悠手上捧着书原本看得入迷却在一种受窥视的感觉中回神抬起头直直望向眼光的方向――
站在琴桌旁的。不正是当今皇上吗?
她愣了一下挪开身上的草屑起身拜见道:
柳寄悠拜见皇上。
为什么不叫臣妾?龙天运又走近了几步感觉到这平凡女子也许不若他一直认为到毫无特色尤其她的五官并没有太大的缺失可挑剔。而认定她平凡无奇后再次一看又觉得尚称清秀。
柳寄悠低着头:
奴家平凡不敢妄称臣妾。
平身吧!他抬手。
谢皇上。
龙天运深思地打量眼前半垂脸蛋的女子。有什么地方是不同呢?他的妃妾哪一个见了他不是欣喜若狂就是害怕不已对他这君主怀着对天神一般的敬畏但这女孩的心情与面貌是平和且恭谨的;她不怕他!
这就有点味儿了。
瞄到桌上的琴他道:
弹一首太平调给朕欣赏如何?
这不是问句而是命令只是客气一些。
柳寄悠轻道:
请容奴家献丑。
其实哪有她不献丑的余地呢?她心下淡淡一笑。
太平调曲在铮铮流律中逸出琴弦平凡的琴因弹琴人的艺高而有绝俗之音铮铮地流在夏日午后的勤织院清脆抑扬地奏出升平乐曲庆着太平世间的欢畅――终至最后一抹音色皆令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出乎龙天运自己所料他竟拍了手为这样卓越的琴艺心动不已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相当好。但是这女子值得他的破例。
柳寄悠显然不明白被一个君王拍手叫好是天大的荣幸因为她只是含笑恭立一旁并没有跪着哭笑谢主隆恩但龙天运好心情地不予计较。
再让朕看看你这才女的才华吧!他显然意犹未荆
比起赵昭仪绝妙但冰冷的琴艺这柳寄悠绝对更胜一筹。她的琴音有温暖的感觉并且温和淡雅不夹一丝尖锐是真正的悦耳宜人。也许与长相有关吧!平凡的女子向来没有高傲的本钱所以她只能温和不是吗?
奴家并无其它可示人的才华请皇上恕罪。她接着问:不知皇上来此有何指示?
朕不能来吗?他问着不怒而威。
柳寄悠眉眼轻抬看了他一眼又忙低头。圣颜不能瞻仰她不该放肆!
不敢。只是皇上日理万机平日稍得空闲不应浪费在这儿掖庭宫那儿多得是貌美佳人。
他以摺扇托起她下巴:
你亦是朕的佳人何能例外?不住想仔细看她她愈是躲他硬是要看即使早已明白她的平凡。
从没有一个女人会放弃对他卖弄风情并且各有方式她的表现倒是大不相同所以才会让他在此刻逗这个逾龄未嫁的老女人平凡女人居然会引起他的注意?倒也新鲜?他挺自得其乐。
皇上奴家没有条件称佳人亦不能让圣上宠幸那只会污了皇上的她紧张的挣扎很快地被他以另一手搂住腰而噎住话尾。
你不知道只要朕想要的女人就可以成为朕所有吗?她的触感还不错。
她力持镇定:
人人都说皇上是个明君。
如何?他兴味问着。
所以不会有戏言也不会食言。
如果朕碰了你就是昏君?他俊朗的面孔沉了下去威严而来怒;没有人敢如此对他!
那就要看皇上的一念之间了。她不惧地回应面孔回复平和没有刚才的慌乱。
他问:
你不怕朕一怒之下杀光你家人吗?
如果皇上是昏君那我无话可说但我知道您是个有为的君主不是吗?
对望了许久他忽然轻笑了放开她道:
相当聪慧你的话困住朕了为了明君之名朕说什么也动不得你。
谢皇上开恩。她退开三大步又垂下了头。
罢了、罢了!今日暂且放过你的不逊下次别再犯了明白吗?不须与女人计较他告诫后也就不放心上了。
奴家谨记于心。
笑了一笑环视有花、有草的庭院龙天运决定去掖庭宫走一走。她们那些美人虽无才但美丽悦目。何须介怀于平凡女子的拒绝呢?
于是他没逗留多久就离开了。
柳寄悠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她知道对一国之君必须千依百顺倘若轻易顶嘴下一刻怕就脑袋落地了。只是为什么她敢回嘴呢?为什么竟敢抵抗呢?
也许她在赌他明君成分有多少吧?他这个少年皇帝是个度量能容的君主年纪轻轻实属难得这是金壁皇朝的福气;年轻一辈中少见的定力自持他身上能见到更是难得呀
只是在女色上而言他也未免太不挑了吧?
轻抚自己平凡的容貌她不可思议地边笑边摇头
***
转眼间夏天已隐去纵迹褪去炎炙天候秋老虎稍见威力但西风拂来凉意倒也不复见那股子闷人的狂热之意。
柳寄悠轻摇织罗扇看着墙边五株桂树已结了花苞秋意将近的风味浓厚即使夏已末天气仍然燠热坐在庙前乘凉。想像深秋的模样心下倒也平和许多。几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三王爷龙天淖的兴致勃勃。
他们之间迅速成为朋友重要的因素是辩。
辩文章、辩词诗歌赋、辩禅、辩种种看法。
很难想像一介英武的将领在军术战策精通外亦也有辩才上的钻研并且兴致不减。
或许他那美丽贤慧的妻当真是不能与他有这方面的配合致使他们夫妻之情有礼而不逾矩没有到倾心狂恋的地步。也许王妃会安于这种正常的状况但三王爷并不他相当喜爱机伶巧言能辩的女子胜过无知且顺从的女子。
想来当为人妻挺累永远满足不了男人源源不绝的希望。
寄悠你至少看一下未来夫婿的画像吧!他努力拉回柳寄悠的注意力。
我说过我并不认为嫁为人妻是女人必经的路好不容易挨到乏人问津的地步您少给我找麻烦。她柔声说着粗鲁话奇异地协调。对于三王爷她已不须戒慎怕失礼;他们之间是没有身分、别之分的朋友。
并不是说一定要有个丈夫而是你一定要尝一尝感情。如果你终生错过那将会是遗憾。
被剥夺这种清闲日子才会令我遗憾。她瞄了他一眼:我说三王爷孔老夫子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知阁下是否错过这条教诲?
龙天淖笑道:
放心我选的是一个才德高尚的男子他叫高远二十五岁前景看好家世足以与你匹配无妻无妄是个爱书成痴的人。他忙将画像高举在柳寄悠面前。
她不甚专心地扫了一眼长相不错但烙印不进她无波无绪的心。说到婚事那真是抱歉了就是皇帝老子想娶她她也敬谢不敏;当然――现今的皇上也不会看她上眼就是了。
以女人的虚荣心而言她不能否认在年少时曾为自己的容貌感到失望但知识与岁月带来豁达圆熟的思想她日渐明白平凡有时亦是福气端看由什么角度去想了;也许一旦容貌无法成为锺情的理由后才能轻易看出感情的真实度有多少。
她相信真正会爱上她、心仪她的男人就必是真情真意了。因为少了外貌蛊惑出的意乱神迷一切都简单得多。
但这种人就像凤毛麟角一般的罕见。在十二岁那年她已认清这必然的事实因此未曾企盼过。能超然看待人间情事之后一切种种就云淡风清不足以介怀了。她是这么喜爱这种悠然自得的日子又怎会允许一切幡然改观呢?
怎么样?不错吧?龙天淖迫不及待地邀功。
三王爷挑的人怎能不好?只是小女子无心婚事您就别忙了吧!
嘿!难不成你想在这里老死一生?我挣取到在皇兄南巡时送你出宫你居然不领情!
我倒宁愿三王爷送我入尼庵避一阵子风声然后让我独居在洛阳或江苏一带隔绝了世人的流言我的日子会过得更自在快活。
那可不成皇上既已答应康大人的托付就不会让你出宫为尼。你出宫的时刻就是嫁人那一天。
这并不是协议的全部内容。柳寄悠步下阶梯胸有成竹道:倘若一直未有合适的婚配皇上会遣我回家。当然代价是被外人看成特别不受喜爱而被皇上逐出宫结果是父兄必须送我入尼庵清修一阵子并且永绝了将我嫁人之心。
熬在深宫之中等的不就是那一天的到来吗?细想至此她愉悦而笑看着龙天淖不悦的面孔笑声若银铃清脆地逸出唇畔不能遏止。
如果你不去嫁一次又怎能更深体会生为女人的天职呢?
哦不差我一个的。只要男人们皆有妻、有妾天下间永远不必怕会有绝种的一天。
龙天淖遥头:
你这是什么想法?倘若今日不是柳大人尚能保你你这样的孑然又能被允许多久?日后兄嫂当家是没有你立足之地的。理想与现实必须兼顾有时他真的觉得她太超然到什么世俗事也不想。
她只是笑不期然地吟唱出《诗经》中斯干的末段:
乃生男子载寝在床载之衣裳载弄之璋。其泣朱市斯皇室家君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杨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见到三王爷一时不能意会她笑了:
打一出生男女便被不同的期许加身造就出现今情况如果我不能改变这种事那我至少可以放弃这种女的天职。
但是一切皆事在人为――
她摇头:
至于将来兄嫂当家无我立身之地那就入尼庵又何妨?三王爷如果您能让我出宫而非让我出嫁那我会相当感激您。
龙天淖显然在这一次辩论中败阵下来叹道:
意思是本王不仅白忙一埸又被人嫌了?
她伸手轻拍他肩安慰之情不必言喻。
如果高远真有您说的博学多才那我倒是愿意结交。
我想其他男人没有我分得这般清楚的。一如你所言绝大多数的男人欣赏女人之后就会想娶回家你还是小心些吧别惹来一身腥。
是受教了。她斜睨他。
好了我得走了明日再一同对奕如何?
当然好恭候大驾。
他点头而笑走出勤织院。
柳寄悠待他走远才想要回屋内绘图却不料一转身便撞见一双威严的眼吓得她忘了该行大礼只能抚住心口退了一大步地低呼:
皇皇上!
老天!他怎么进来的?又几时进来的?她刚才谈话的地方正是面对大门不见有人来呀?还是在她瞧桂花失神而三王爷忙着推销画像中人之时恰巧在那时进入?只是为什么没有人通报呢?他又怎么老是出人意表地出现呀?
龙天运不介意她惊惶一时的失礼反而趁机端详她。为什么有似曾见过的感觉?不是前日的印象也不是初入宫时被拜见的那一次――老实说当时他压根没正眼看她。
而这种普通的相貌又怎会令他日渐感到深刻呢?
昨夜在张德妃那边过夜搂着柔媚入骨的美丽妃子领受着她比往日更的伺候使媚他竟满脑子想着一张平凡的面孔。
此时再看到三弟谈笑风生的面孔他可以肯定这个柳寄悠身上别有一股魅力让人想亲近。
来自哪方面的魅力呢?是因为她对人事物的无欲无求吗?可以让任何男人放心地谈笑而不必应付其使小子或有所求的时刻吗?
这是他要找的答案所以他才会又莅临此处是吧!?
惊吓过后她连忙拜见:
柳寄悠拜见皇上万安。
起来吧!朕无意惊吓你你亦无须太过戒慎。
不知怎地他希望这女子可以回复刚才谈笑风生的面貌来面对他而不要再三拘束于他这君主的身分戒慎不已。
如果她可以对天淖平等看待那么对他也可以吧?
他看了她一眼走向榕树荫下:
这儿几时装上了秋千?仔细一看才发现由树藤纶织成绳而坐板来自废弃纺织机的平台切割而成粗拙的材料却实讨喜不染一丝俗鄙轻率。
柳寄悠悄悄抬头看他挺拔的背影心中却不清一个合理解释皇上会再度出现的原因一如前天相同的神出鬼没突如其来。
初搬进来时恰巧有许多老旧不用的纺织机木头部分尚堪使用便与丫鬟们打理了起来。
她这么一说龙天运才发现散落在廊下、树下更甚着花圃四周的低栏都来自废物品的再利用。没有一番巧思岂会有这种成果?
但这同时也点明了他这皇宫的主人对外来客吝啬到什么程度居然丢给她一间破屋子任其自生自灭真是令他汗颜。一旦女人不是美人就不该得到良好的对待吗?以往他或许是顺理成章地这么以为但一旦这平凡女子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后他难得地自省了会。
看来朕是亏待你了。他看向她。
不敢我以为在自己可以应付的范围内没有什么亏待可言。皇上言重了。她讶然于堂堂一国之君会对区区一名女子说这种近似道歉的话。自古以来以天神自居的君主即使知道自己有错也无须低头的天子、天子岂是叫假的?
那么这位少年君王可取之处又多了一项。
你自己将桌子裁成这般吗?他指着放置的木桌问着但眼光灼视在她的眉眼间不曾稍离。
她习惯要抬头看着人回答不料却看入一双深沉含威的眼眸中忙别开了去:
我有两个巧手的丫鬟。
他点头忽尔看到她布衣打扮与一个平民女子差不到哪儿去哪像官家小姐的派头?
朕不会连衣物都没派人送来吧?
回皇上有的。只是今日栽种花籽不合适穿宫内革服于是这等布皮旧服污皇上双眼是我的不对。
不是吧!龙天运欺近一大步抬起她下巴:上回朕看到的似乎亦非宫服没有比这一套好到哪儿去。
这女人居然是不爱打扮的?天下有这种女人吗?
柳寄悠不得不直直看向面前那张俊美的脸孔突然发觉他的长相好看到足以令人晕眩。太近了些所以威势迫人。生平与男人相处也不曾有过这么近的逾矩距离对视实在失礼又足以箝住人的呼吸。
她轻咬了下唇瓣:
上回奴家正在绘画亦不能穿华服来弄脏。
哦!龙天运俊目闪亮兴味更浓:那朕就好奇了有什么时刻是可以穿宫服而不必怕弄脏的?
她悄悄地、不着痕迹地转头看着大门脱离他手托住她下巴的姿势。
如果皇上前来此大老远请公公们先行传唤呼叫那民女依礼恭迎时当然就必须着宫服以对不能马虎亵渎圣颜。
你不爱美吗?
她转身面对他才发现自己扎成一条辫子的青丝末稍正被握在他的大掌中。她心窒了一窒直觉地抽回自己的长发辫惹他威目以对。
她深吸口气退了三大步下跪:
奴家并没有多少姿色足以去点倘若惹皇上不悦日后奴家必会在外表上多加注意不会再邋遢率请皇上恕罪。
龙天运压下心中的不悦。这大胆的女子居然敢这么无礼地对他?从没有人敢这么做?而她一语双关地道歉又教他发作不得。
他绝不是气量窄小的男人或君主只是他活了二十八年以来从没有人敢从他手中抓走任何东西而她居然做了而且还是两次!她就这么讨厌他去碰吗?即使她不是他要的妃妾但能被他的双手碰触。是何等的荣宠而她竟不要而且还敢嫌恶!?
不!不!他不会为女人生气他这辈子顶多会厌倦某个女人但绝不会生气当然也不会从这一个他不要的平凡女子开始破例。
没了兴致他拂袖而丢决定去找他那些美丽又拼命央求他恩宠垂幸的妃妾们玩玩。
留下吁了一口气的柳寄悠原本该惶恐、害怕的面孔却逸出了一抹笑久久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