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呜......”
没多大功夫,后殿偏室里就没了呜咽声。
只有一股子骚臭味,弥漫而出。
李煜卸了甲胄,正与此行的一众兵卒散坐在院中各处歇息。
除了前殿,整座城隍庙当中,前前后后都是官兵。
那具道尸,只需避而不碰,哪怕间隔一步,它也不会反应。
只是,离得近了,道尸还是会条件反射般口吐人言。
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
纵使如此,士卒们也是躲得离它远远地。
“去瞧瞧,里面怎么样了。”
过了一刻,李煜随手拉住身边一人,唤他去偏室看看情况。
......
一张纸,一壶水,就是刑具。
纸是道长屋中黄纸,水是官兵从庙井里打出的清水。
二者相合,谓之水刑。
比起简单粗暴的削肉断指,这手法‘干净’,不沾血腥。
真要是沾染的满身血腥,回去的路上,岂不就成了尸鬼眼中的香饽饽?
兵士们也不傻,心中忌惮,总不会犯这种蠢事。
这好法子,还是参与审理的捕头刘济所献。
按他的原话,“本县镇守太监,最喜如此虐行。”
“宫中私刑,杀人独不见血。”
“我虽不齿此技,今日,却也恰得其时。”
“任他三头六臂,心坚似铁,轮番浸透十张,心智便是不溃也疯。”
身为本县捕头,他不是没有私下见过此刑厉害。
今日用到这二人身上,方可稍解刘济心头‘断臂之恨’。
刘济真的动起手来,却是将打下手的兵士看的傻了眼。
军户和家丁们第一时间所能想到的,无非是拳打脚踢,刀劈斧凿。
却从未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恶刑,只教人求生不得,又求死不能。
......
“呼——”
初时,刘济挑纸张覆面,二贼不知惧,甚至还有余力鼓腮吹气,使之飘落于地。
没办法,刘济只好求助一旁兵士。
“兄弟,帮我个忙,把纸先按牢在他们的脸上。”
刑讯一启,井水一盆又一盆的送入偏室。
留给二贼的只有似无止境的濒死恐惧,以至屎尿横流。
水一浇下,霎时便喘不上气。
仿佛,下一刻就会窒息。
直至粗粝的黄纸被水流冲出破口,二贼方得一时喘息。
“不!不!”
口中所言,只剩哀泣与乞求。
“杀了我,干脆杀了我!”
拷问还算顺利。
若不惧死,又何求升神。
死亡的恐惧轮番漫涌,直快把人逼疯了,如此反复,便只求速死。
刘济停下动作,嗤笑道,“怎么,这就想死了。”
“这纸,可是你口中真君平日画符之用。”
“这水,更是来自你口中真君昔日所饮之源。”
“我这是......”刘济的表情透着股说不出的阴霾,“在帮二位仙师,化神脱蜕啊!”
“哼哼......哈哈哈——”
他指着地上‘黄汤’,祝贺道,“二位仙师正蜕去凡垢,超脱有望了!”
这世道,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又有哪个人不曾陷入过癫狂!
......
‘嘭!’
门缝闭合,门外兵士背脊发凉,面无血色的快步回去禀报。
李煜闻之,闭目默然无言。
“歇着去吧,此事不必多传。”
数息后,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打发了兵士。
李煜曾言半个时辰......于是,屋中私刑便前后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只多不少。
那后殿偏室屋门,才终于打开。
刘济一脸快意,步伐矫健带风,来到李煜面前拜道。
“大人,幸不辱命!”
......
所谓匿尸。
其秘窍便是,皮。
这皮虽是人皮,但严格来说,还是该叫做尸皮才对。
不能鞣制,因为鞣制后的皮囊,就没了伪装之效,这是贼人们亲身所试。
就得是‘新鲜’的,那才地道。
从尸鬼身上取下,仅七日之效。
时间久了,腐烂分解,即便披着这层恶臭皮囊,在尸鬼眼中也不再是属于同类。
他们定期需要强制吸纳一些‘新人’,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刘济颇为心悸道,“他们管这个叫做‘升仙遗蜕’......”
此话一出,李煜马上就明白,那些被掳掠者,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李煜嘴角抽了抽,双眸低垂,满是厌弃。
“本官不能理解,怎会有人如此恶行,并以此为乐。”
“易子而食与之相较......亦可视为大慈悲。”
李煜长叹一口浊气,望天怅言。
“刘捕头,贼人交予你和那些山民百姓,任处之。”
“我只需要在离去之前,看到尸体。”
刘济下意识朝一旁看去,金阿吉等人就枯等在院中一处角落。
事关同伴阿茹娜的下落,她们不得不耐心期盼。
“谢大人!”
刘济躬身长拜,便要去为之转达上意。
李煜从天上白云收回视线,继续叮嘱道,“此中之事,切记守口如瓶。”
“本官不想此等恶法,传于众口,明白吗?”
“事若泄,本官必尽数牵连之!”
刘济自无不可。
“那......大人,我该如何向她们去说?”
刘济指向金阿吉一行,一时犯难。
李煜想了想,“你先把金阿吉唤来,便自去处置,我来与她分说。”
“是!”刘济如释重负,拜而匆匆。
......
“大人,可是有下落了?”
少女清脆的嗓音,充满了活力。
大大的眼睛眨弄着,眸中半是期盼,半是明悟。
李煜心中叹息,时间过去这么多天,同伴下场如何,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可若是没这个结果,还活着的人又难免会不甘心。
“人死了,被他们掳来的,向来不留活口。”
思来想去,李煜只得如此转述。
“你若愿意,尽可报仇,任凭处置。”
顺着李煜所指,金阿吉看向偏室屋门。
方才那里面都发生了些什么,她虽未得见,亦可猜得个三四分。
少女抿着嘴角,声音骤然萎靡低沉,略带侥幸道,“那......尸身呢?”
见李煜摇了摇头,金阿吉便不敢再问。
“多谢大人,容我先去和阿嫲们商量一下。”
李煜将手轻轻一抬,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少女一步三回头的朝同伴走去,似乎是希望这位好心的大人,能再帮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