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不见,一众人免不得寒喧。
不过当看向留着青色小胡子的宋添时,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丝敬畏,毕竟这现在可是史部待郎,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在临江卓府住了几天,周边的官员也继续过来拜见。
年前,阿绣带着丈夫孩子去城外祭陵。
宋添第一次来,亲自拿了锄头锄草扫墓,带着儿女向先辈们上香跪拜。
阿绣端着酒盏洒在坟头,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宋添轻轻揽住媳妇的肩膀,“先辈们在天之灵已经得到祭慰,夫人节哀。”
阿绣用手娟压了压眼角,轻轻靠在宋添的肩头道:“谢谢你添哥。”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少说这些见外的话……”
在临江过的这个年无比热闹。
开年后初八那日,府外十几辆马车待命,宋添带着妻儿跟一众人员启程回京中。
他现在事务繁忙并不能在外面多待,这来去加停留快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回到京里,一切如常,唯一变化也就是宋霖进国子监了,成天早出晚归,成了名副其实的小书生。
阿绣这次回来带了杜妈妈归京,如此生意上的事有杜妈妈帮忙看着,轻松了不少,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一晃又是好些年,当宋霖十四岁取得秀才功名之时,宋添向庄文帝请了个乡试主考之职,准备带一家人回平阳老家看看。
此时的宋添三十出头,却已经官至吏部尚书之位。
从京中到平阳来去都要三月,加之乡试,没个半年根本回不来。
这样的官位去做一个乡试主考大材小用了,可庄文帝无法拒绝,这些年他一直将宋添苟在京中为朝廷做事,一天假也没给过,有些过意不过。
庄文帝准了,只是让他早点儿归朝为自己分忧。
宋家这次是全家出动,除去一些下人留在京中,丫鬟婆子护卫加上主人家一共用了十几辆车。
临行前姜博渊带着妻儿来了一趟,给大家送行。
这么多年过去,姜博渊早已经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现在留着一小撮胡子,眼神凌厉精明,在朝中是出了名了铁血手腕。
当初从梁州出来的那几人这些年也有了不小变化,胡柯一直在工部,目前是四品。
倒是纪英,放弃了当初一直留京的梦想,去外面当知府去了。
京中这潭水太深,他使终适应不了那些尔虞我诈,最后在宋添的劝慰下补了外值。
回到平阳,路上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当车队来到城门,在那里等着的宋家人立即便涌了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河口镇的宋家也没有一层不变地窝在那个小地方,绣房早已经搬到平阳城来了,宋明将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是一方大掌柜。
其实他的能力并不限于此,不过他手下的生意使终只在梁州一带,先前曹眙想让他去临江,都给拒绝了。
他这人致向不大,在故土陪着亲们日子过得红火,已经满足。
“爷,奶,二叔他们回来了。”
宋康扶着走路已经有些吃力的宋老爷子,惊喜地对他说道。
宋老爷子眼已经花了,只看见前方花团锦绣全是糊影,但他知道是二房一家回来看他了。
“康儿,快扶我过去。”
宋老爷子很是激动,当初他回到这边便没有再去过京中,但儿子时常来信,那边的情况他也是清楚的。
听闻添哥已经是尚书大人了,儿子也在国子监做了大学士。
家门荣光,家门荣光啊!
“爹,娘,不孝儿回来看你了。”
宋二才迎向二老,见父母亲已是耄耋之年,鼻头忍不住发酸。
“老二,回来就好啊,累了吧?走,回家去。”
“诶!”
一众人在城门口寒喧了好一阵,后面坐车回宋府。
当年临江那边的生意起来之后曹家就搬走了,如今的宋府在平阳也是屈指可数的名门世家。
宋家的小辈多,除了宋添膝下只有两个,另几房人丁都不错。
当年宋家分家,到了现在几房人也是分开过的。
大房俩口子也老了,平时过得清闲,都听儿子宋明的。
二房就不提了,三房宋三才一家这些年来闹出的事比较多。
当年宋康进了一趟京城,从那边弄回来不少好货,三房挣了很大一笔银子,生意很是红火。
只不过宋三才那人心术不正,成了大老爷便开始在府里养小妾,在外面养红颜,这可将王氏气死了。
夫妻俩闹了很久,后面宋三才直接家都不回了,在外面养外室,还生了儿子。
一直在外面跑生意倒货的宋康总算忍不住了,断了宋三才的银子。
宋三才见儿子不听话,闹得寻死寻活,还要去告儿子不孝,结果平阳县县太爷不管这事,他就带着两个女人去府城,半路被劫了钱财还丢了命,外室跟儿子也不见了。
宋康一直觉得他身边那两个女人有问题,现在人死了只感觉解脱,官府那边能查就查,查不到他也算了。
没了宋三才这个搅事精,几房的日子都过得不差。
当天晚上,大家吃了餐团圆饭,休整几日之后便回村子里祭祖。
回村那天,外面都得了消息,看热闹跟送行的人从出城一直到村。
当年宋添六元及第早已经轰动天下,同是平阳人,怎么可能不知。
一路上不少人都大声叫着宋状元,除了锣鼓相送,有些人还拿出一些自家的干货果子相送。
每路过一个村子添都会出来跟大家说两句,后面回到镇上更是请镇上那些人吃了一餐饭。
曾经的同乡跟邻居如今已是二品大员,那些人不知道有多激动,想想当初,这宋状元还来他们买过东西,伯伯婶婶的都叫过,如今这差距,想象不到。
在镇上逗留了一下,车队回到村子。
村子里的人知道他们今天会回来,早已经翘首以盼,见着人,由新任宋家族长带着大家向宋家人行了大礼。
村里出了个六元状元,就算人不是他们家的,这些年大家在外面也是有与荣焉,不管走在哪儿外人都会给几分面子。
宋添亲自将族长扶了起来,后面还跟大家说了好一会话,特别是面对那些正在读书小辈,让他们努力坚持,用知识改变命运。
自从出了宋添这么个状远郎,村子里读书的人又多了,宋添的学习事迹已经给长辈们夸得神神乎乎,如今见着真人,那些大小书生激动得脸都红了,保证以后好好读书,为国为民。
下午祭完祖,时间已经不早了,村里办了席宴,将宋家一行人留了下来。
次日清晨,借着晨光,宋添来祠堂,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木匾上提下光宗耀祖四个大字。
落款时他只写了自己的名字,殊不知,这个名字在以后的朝堂风雨中所向披靡,从尚书到副相,再到太傅,最后又扫除皇戚扶持小太子坐稳皇位,成了名副其实的阁老帝师。
后面,当宋添到了雪鬓霜鬟之时,他并未贪恋权势,带着妻子跟小从孙辞官回了临江。
火红夕阳下,宋添负手而立站在海边的瞭望台上,目视着天边落日长长舒了一口气。
“添哥,可是想念上京了。”
阿绣扶着丫鬟的手慢慢来到他的身边。
多年过去,两人脸上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可宋添看她时眼中的温情从来未曾变过。
“这上面风大。”
宋添说着挥手让丫鬟去取披风。
“一点风而已,我还没有老到弱不经风的地步。”
都说返老还童,这句话用在阿绣身上很是贴切。
宋添一笑,捏了捏她的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绣瞥了他一眼,“你刚刚叹气干嘛?如果不想陪我这个老婆子游山玩水,收拾东西走就成了。”
“怎么尽喜欢瞎猜。”
宋添轻轻揽上她的肩,“我只是在想,这么好的美景为什么现在才看到。阿绣,这些年来我忙于朝堂之事,没能好好陪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