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辰,王爷的遗体……也该到京了。”
她的话像一枚石子投入古井,在光绪与群臣心中激起无声的涟漪。
边疆王爷?
七十一阿哥?
他们倒是把这给忘了。
毕竟边疆王爷坐镇边疆,基本不在京城,他们都忘了有这一号人了。
要不是此番战死,他们都不知道。
只见慈禧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目光似穿过帘幕,落在殿门方向:
“皇帝,宣他们进来吧。莫让千鹤道长与小阿哥他们久候了。”
光绪听后,眼神微动,当即敛去面上所有情绪,朝殿外沉声道:
“宣——千鹤道长、七十一阿哥、乌侍郎及一众道长,进殿觐见。”
他虽然不知道那么多道长是什么来头。
但慈禧发话了,那就听吧。
现在整个大清朝,别看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
可是,他的亲爸爸慈禧,一直在他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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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监尖细的传唱声次第荡开:
“宣——千鹤道长等人进殿——!”
殿门徐徐开启,宫灯的光晕向外流淌,映出廊下肃立的身影。
夜风趁机卷入,带着刺骨的秋寒,也送进了殿外一行人沉稳渐近的脚步声。
千鹤道长身着杏黄道袍,神色端凝,步履沉稳步入皇城深处。
他身后跟随着三十余位同样身着黄袍的道门同道,人人面色肃穆,气息沉静如渊。
队列之中,七十一阿哥亦随行在侧。
这位年轻的皇族子弟虽面容尚带几分青涩,眉眼间却已隐见沉稳之气。
一旁跟着的是乌侍郎,他官袍整齐,步履谨慎,目光不时扫过四周高耸的宫檐与森严的禁卫,姿态恭谨之余亦含惕然。
一行人穿过重重宫门,终至乾清宫前。
至于铜角金棺,在外边。
毕竟面见皇帝,咋可能抬进来。
此刻,千鹤率众踏入殿内,抬眼便见满朝朱紫、御座上的光绪皇帝,以及那一道垂落于御座之后、隔绝了真实权柄的杏黄帘幕。
千鹤等人行至御前约十步处,止步。
然后整顿衣冠,而后率领身后一众黄袍道长,齐刷刷躬身行礼,声音清朗却沉稳:
“茅山千鹤,携门下师兄弟,拜见陛下,拜见太后老佛爷。”
随后,三十多位茅山道长也是如此。
他们不用行跪拜,微微躬身而已。
与他们千鹤不同,七十一阿哥与乌侍郎等人则深深拜倒,额头触地,声音恭谨而卑微:
“奴才,叩见皇上,叩见太后老佛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七十一阿哥和乌侍郎同时开口。
而他们称奴才,并不是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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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简单,奴才是强调“旗人共同体”中的“家奴”身份 。
主奴关系就是皇帝为“主子”。
总不可能下人是主子吧?
而臣则是汉臣,非旗人的关系。
臣则是强调官僚体系中的“臣子”身份 。
光绪目光扫过下方,开口道:“平身吧。”
“谢皇上。”
七十一阿哥与乌侍郎等人依言欲起。
“慢着。”
帘后,慈禧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不高,却让所有人动作一滞。
“皇帝。”
慈禧淡淡开,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
“阿哥与乌侍郎千里扶灵回京,一路自是辛苦。可哀家还未曾开口,皇帝便急着叫起,这是要做什么?”
光绪脸上的肌肉微微绷紧,袖中的手无声握拳,又缓缓松开。
他垂下眼帘,再抬起时,已是一片平静:“亲爸爸教训的是。是朕考虑不周,心急了些。”
千鹤与一众道长静立不语。
满殿大臣更是屏息垂首,无人敢出一言。
慈禧颔首,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王爷的侄子,哀家可要好好看看,到近前来。”
“是,老佛爷。”
七十一阿哥应了一声,立马起身走近些。
当然,也不是真的走到前边。
那样是要造反了。
光绪见状,这才开口转向下方,声音听不出波澜:“王叔棺椁,可安稳运回京?”
“哼!”
慈禧冷哼一声。
光绪打了个哆嗦。
心说又怎么了?
光绪只得压下所有情绪,低声下气询问道:“亲爸爸,不知……有何吩咐?”
帘幕之后,慈禧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波澜,她仿佛全然忽略了光绪的问话,目光径自投向静立一旁的千鹤等人,语气甚至缓了几分:“都起身吧、千鹤道长,一些时日不见,你还是这般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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