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毒1

    “瞎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宿四笑得开心,表情茫然,目光无辜。

    萧子隐弯下腰来,近她的耳朵,轻道:“你难道不是从遥远的异世而来的吗?你,根本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小家伙,告诉我,你那里叫什么?也是叫宿四吗?”

    宿四满心苦涩,站那,只能苦笑,身体仿佛被人看穿了而无法动弹半分。

    闭了闭眼,宿四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眼,里面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凤煜城,我叫凤煜城。”说起那个久远的名字时,宿四竟觉得有些陌生而口生。舌头几乎打结。

    随即,宿四无声地笑了,笑容凉薄冰冷,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可是,她的眼,她的神情没有丝毫悲伤。萧子隐突然有些慌了,也许,他不该这么早就逼她。也许,还不到告诉她的时候。可是,她的不知道,完全有可能让她的生命陷入未知的危险,她有资格知道一切。

    凤氏集团的负责人,也是城无人匹敌的第一富,集团的业务横跨珠宝,旅游,服装,建筑,钢铁等等,是名副其实的第一集团。而她,父母死后,便是凤氏集团的董事长凤煜城,一个要比男子还要坚强还要有担当的人。她身份神秘,又很少露面,甚至有些千金小姐以为她是男子而倾心于她。当年的凤煜城是何其风光啊,可是,无人知道,一个人的夜晚,她蜷缩豪华富丽的房间里,辗转难眠,痛不欲生。

    萧子隐突然明白,他们的生命为何纠缠一起,共生共死了,因为,他们太像,他便是她,她,也是他。连伪装的笑容,都是一样。

    萧子隐突然有些心疼,紧紧地抱住她,喃喃道:“别笑了,以后,都不要这样笑了。”

    宿四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告诉我所有,你是怎么知道我来自异世的?”

    萧子隐顿了顿,目光略过宿四的某个位置,脸微微泛红,良久,才道:“你胸口有一朵血红色的曼陀罗花的印记。那是离殇咒的封印。”

    宿四也想起那日两人**地搂一起,虽然自己的身体才岁,虽然是为了救她,可是,她依然也别过眼,羞红了脸。

    “离殇咒?”宿四只记得她坠入黑暗的时候,胸口突然一阵如同被人用烧红的铁烙下这个图案的痛,痛是她失去意识之后唯一的记忆,醒来之后,她成了婴儿,成了宿家的的四小姐,而这个印记,也一直伴随着她,虽然她隐隐有些预感这个印记的不简单,可是,没想到和隐有关。

    萧子隐轻笑一声。慢慢道来。不过也只是告诉她她该知道的,就是两人的性命相连,如果她死了,那么,他也会死,而他死,她也可能会死。冯太后一直找她,找到她之后杀死,便是杀了他。

    可是,关于他紫瞳的秘密,当然他离去的原因,和外经历的所有,他只字不提。因为,那些是他的负担,不该施加给她。

    宿四听罢,目光水濛濛,突然,复杂道:“那日,麒告诉我的故事难道说的便是你?”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的绝望,他那一刻的寻死,那一刻的生无所恋……宿四心痛了,胸口的印记像火烧了一样,好痛。为他的一切痛,为他的一切而怜惜。

    宿四紧紧地抱住他,喃喃道:“隐,隐,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了,你有我了。”

    本来没听到她说什么的萧子隐愣愣地站那里,良久,才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回拥她,小心翼翼道:“是真的吗?”喉咙像堵住了东西一般,他竟然不敢问不敢开口,怕刚刚听到的……只是梦……

    宿四轻轻地点点头。

    两人都是不轻易承诺的人,但只要承诺过,便是一定会做到的了。

    两人月色下静静相拥,而不远处的假山之后,黑暗之,一个金黄的身影站那,月华的萦绕之下,显得他的脸色惨白如同死尸,他神情复杂凄凉地望着两人,良久,胸一痛,喉间一阵腥甜,一大口鲜血喷出来。嘴角带着血迹,映得苍白如雪的脸妖娆冶艳,美得像夜晚出来诱人的美丽夜叉。

    他不是说过要放手吗?不是说过他没有资格吗,连等她的资格都没有……既然如此,把她交付给别人又有何不好,况且,那个人,是他这个世界上乎,信任的亲人啊。

    可是,为什么这么痛?心痛,身痛,连灵魂都痛,痛不欲生。痛得让他觉得自己早就死去了,现活着的,只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罢了。

    金黄的身影踉踉跄跄地离去,留下一朵夜晚蔷薇绽放般凄美的笑容。

    萧霁月啊萧霁月,从今日起,你便做那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傀儡萧霁月。

    “这么说,今天夜里,那个国师算准了我会出现那里?冯太后不参加宴会,便是所有的人早就候这里等着那个所谓的异世天女也就是我的出现。那么,如果我不去,冯太后没有抓到异世天女,她定然不安心,依然会一直找的……”宿四依然有些担忧,冯太后一天不了了她的心事,认为杀了异世天女,也就是杀死了隐,她定然不会安心的。

    萧子隐目光幽深,轻道:“别担心,她会抓到人的。结果,肯定不会让她失望的。”萧子隐目光微寒。

    “他们抓到的人不是我,那是谁?”宿四急急问道。

    萧子隐看了她一眼,温和道:“是春姑。”

    “那怎么行?春姑就是麒啊,我宁愿抓的是我。”宿四忿忿道。然后甩开他的手就要回去。

    萧子隐一把抱住她,把她拎回来,宿四冷着脸,对他又踢又打。

    萧子隐任她打,一边抱着她走一边道:“此春姑非彼春姑。”

    宿四不是傻瓜,自然听得出其的一些奥渺。随即停下踢打等等累人的动作,瞪大眼睛看他,“什么意思?”

    萧子隐微微一笑,“那是真的春姑,不是麒。”

    宿四眼睛瞪得大了,“你们把真的春姑解冻了啊?”

    萧子隐对她的用词有些无语,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麒的独家手法,竟然她口变成这样了。

    宿四挣扎道:“快放我下来,好一招狸猫换太子。不错不错。”

    萧子隐顺从地放她下来。

    “看来,那个春姑必死无疑了。她死之后,冯太后的疑心定然少了很多。不过,当日麒受伤被我救了之后,定让太后疑心重重了,此番这样做,也好。本来便是疑心,加上今日之事,她定义为春姑便是那个异世天女了。不过,”宿四眉头微皱,她似乎忽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可是,春姑的胸口没有图案,如何让他们信服?”

    萧子隐淡淡地笑,里面全是琢磨不定,“我看到过你胸口的图案,命人她的胸口刺下了一模一样的,她定不是怀疑的。春姑跟了她多年,恰好她一直寻不到天女,定会猜测是我故意安排春姑她身边,危险的地方往往是安全的地方,我用此法瞒住了她,以她多疑的性子,自然会想到那些上的。麒擅易容术和药术,春姑已经被她用药篡改了记忆,足以迷惑太后。”

    萧子隐面容一凛,云卷云舒道:“春姑死了之后,这世间,冯太后心里,再也没有萧子隐这个人了。也就是说,萧子隐过了今夜,便死了。”

    “那么,现站我面前的人又是谁呢?”宿四玩味道。

    萧子隐依然温尔雅地笑,目光熠熠地望着宿四,语气虽轻,可是异常坚定道:“小家伙面前的,就是小家伙口的隐啊。而小家伙,便是隐的凤煜城。可好?”

    宿四目光流转,没有搭话,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隐依然轻柔地笑。不语。

    宿四不客气地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看来,今夜没我的事了,我还是乖乖回去睡觉。不然,明日还有事等着我呢。”

    “是因为皇城第一才子苏晔?”

    宿四奇怪地看他,“隐怎么知道的?”

    隐淡淡地笑,“小家伙的事,我无所不知啊。我还知道,有人贪睡了七日,让宫几乎大乱,封后大典也差点变成国丧。”

    宿四尴尬地笑,“这你也知道了啊。”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知道她是真的睡觉了。因为逃避,因为伤痛。她嘴上不说,不乎,可是,她的心,依然被种种的事纠缠伤害得心痛。萧霁月当日的无情,见死不救,妓院的几乎被强暴,这些如同一个个梦魇摧残她的心智。

    “小家伙,”隐摸摸她的头,轻叹,“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点伤害。现,我送你回去。”

    宿四低头不语,良久,才恢复如常。

    抬起头,神经兮兮地看着他,问道:“刚刚你来的时候听到什么奇怪的笑声了吗?”

    隐脸上出现一抹奇怪的笑,玩味道:“那是夜里路过的猫看到你花丛的事忍不住笑了呢?”

    “过路的猫?”宿四有些忿忿,目光一冷,她当然知道应该是他的人那,如果是太后的人应该早就出来解决她了。她不知道,太后的人刚刚确实追来了,不过被隐暗解决了。

    宿四语气冷硬,“那些猫既然那么爱偷窥人,哪天我定捉了他们煮了吃!”

    隐只是淡淡地笑。似乎并不意他的下属被不被她真的吃掉。

    而依然昭阳殿看着事情展的几人,刚刚嘲笑宿四的麟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

    回到凤来仪宫前,两人道别。

    隐站那,目视她进去。

    走了几步,宿四转过头来,看着目光如同今夜一般深沉的他,突然淡淡道:“隐来皇城想必不是真的为了寻异世天女而来。”

    隐目光坦然,“来这里之前,我并不知道小家伙的存,甚至,之前的见面我也不知道小家伙便是我找的人。当夜看到你胸口的图腾,我激动得几乎一整夜没睡。”

    “为什么?”听到他的答案宿四沉重的心微微送了一下。至少,至少知道他一开始对她所有的好不是因为必须,因为责任,因为她的那个和他生命相连的人而不得不保护她,对她好。而是,一开始便对她好。这个答案让宿四的心安定了不少。

    “因为我恰好乎的人是我必须乎的人。小家伙。”

    宿四定定地看着他,知道他话的意思。

    宿四轻叹一声,声音飘渺道:“先皇之死,牵扯的太多。隐如果要执意寻了明白,知道真相。那么,我定会助你的。”

    宿四说完,不管他有什么表情,转身进殿了。

    留下隐站那里,微微迷茫,呆呆地站了很久,看着她的背影没了很久,才缓缓地离去。

    她竟然知道!她竟知道!连隐殿的人都不知道他突然执意回来干什么,而她,竟然那么容易的就知道了!

    原来,不仅仅他懂她,而她,也懂他。

    他们,本来便是一体。

    隐黑暗笑了。

    宿四和离开时一样偷偷摸摸地抹黑进去,按着记忆爬到床上,小心翼翼地避过枕边的人,正担心吵醒他,却没想到,那个本该沉沉睡着的人竟然明晃晃地睁着眼睛。只是目光太过迷茫,一直僵硬地躺着直直地望着上空。

    宿四尴尬一笑,“吵醒你了?抱歉。”

    他依然不语,宿四绕过他躺到床里面的躺下之后,黑暗突然想起他幽幽的声音:“你去哪里了?”

    没想到她会开口问的宿四冷冷道:“你会乎吗?”

    萧子隐一阵语塞。心苦涩。

    “睡,这夜深了,事多,不如睡觉的好。”宿四淡淡道。翻了个身,便像睡着了。

    萧霁月看着殿外有些映红的天空,目光一冷。虽然不知道冯太后又打什么注意。可是,显然今日之事与身边这个人有关。

    而小叔叔的出现,印证了他的猜测。他早该明白的,当日小叔叔突然出现救了她便不是巧合,他们早已不是第一次相识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之间已经……

    明明被褥暖和,可是萧霁月却突然觉得冷入心底。

    昭阳殿的大火燃烧,可是,偏偏皇宫依然寂静无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一般,这其的阴谋,又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事,重要到让冯太后几乎动用了整个后宫隐藏的力量呢?

    恐怕,这个答案只有已经安然睡过去的这个人知道。

    萧霁月看着她面对自己的孤冷背影,轻柔地靠过去,同她前几日身梦一样,抱着她一起安睡。

    怀的人儿微微身体一僵,但也只是轻轻一叹,并没有挣扎。

    第二日天才微微亮,整个宫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吵吵闹闹起来,皇帝和往日一样早早地起床去上朝之后,宿四被吵醒了。因为知道今日定然不用去同太后请安的,心安然,宿四翻了几个身,吵闹声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不知道过了多久,凝思把她唤醒,宿四正想说让她别吵,自己还要再睡会儿。

    可是凝思却面露难色,坚持让她起床,后终于吞吞吐吐道:“苏大人来了。不过……”说完脸色有些奇怪,目光闪烁。

    “不过什么?”

    凝思摇摇头,不语。

    宿四此时神思停滞,还没反应过来,她不回答,也没多问。宿四艰难地抬起朦胧的眼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不太一样的凝思,想起昨夜她脸红如染了血色的胭脂。突然了悟到,这小妮子桃花开了,春思萌动了。

    而对象,应该便是那个风流倜傥,才思敏捷的状元郎了。不过,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凝思也有一个骄纵而强有力的情敌了,便是那个飞扬跋扈的永乐公主。不过,也未必没有胜算。

    想罢,宿四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不雅地打了个哈欠,揉揉本来就乱如鸡窝的头,不耐烦道:“他来干嘛?”

    凝思疑惑道:“不是主子吩咐他来的吗?”

    宿四目光茫然了一会儿,冷冷道:“这个不长眼的小子,我不是让他午时过后才来吗?一大早扰人清梦。”

    凝思看着脸色铁青的主子,小心翼翼道:“主子,现已经不算早了。”而且,如果不是苏晔已经殿门外等了几个时辰了,她也不敢打扰主子。昨天她看到主子,像是真的累了。

    宿四目光幽幽无神地飘过来看了她一眼,“对我来说,还早。”说完,宿四又要倒头大睡。

    凝思勉强把她拉起来,替她着衣梳洗,这个过程,宿四几乎仍梦。

    “唉,”宿四目光幽怨地看了凝思一眼似笑非笑道:“好,为了你的心上人不受苦,我今天勉强去看看。好困。”

    永远都是一副没睡醒,眼睑下垂的样子的家伙此时露出这般委屈可怜兮兮的表情,就像凝思威逼她一般,凝思微微有些愧疚。

    宿四本人到不意,整理好,走到殿门口,凝思一打开门,宿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上身**的苏晔直直地跪凤来仪宫宫门口,双手被绑,身上还背着一些什么东西。

    宿四不用看,也知道他背上的东西是什么。

    现终于想起刚刚凝思目光闪躲,吞吞吐吐的样子是因为什么了。可能凝思也被眼前的一番景象吓到了点,毕竟凝思并不知道负荆请罪的寓意。

    “你这是干什么?”宿四不屑道。这个苏晔还想模仿古人一招负荆请罪让她原谅他的不敬之罪不成?

    苏晔微微抬起头,恭敬道:“家父昨夜知道微臣的所作所为,大为恼怒,今日特意让微臣前来请罪。”

    家父?那个退休家,曾经也有皇城第一才子,当今皇上的太傅大人苏辄,据说是个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之人,而且为人正派刚直,是个骨子傲然的老者。是宿四这个王朝为数不多敬佩的人。

    而眼前这个人,便是苏辄的独子。看来苏晔确实继承了他父亲的一些风范,只不过年龄和阅历的不同,苏晔还有些年少轻狂,不过经过了昨夜之事,想必苏晔的性子被磨了不少了。

    睡觉被扰的宿四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放过他,本来让他来此只是让他知道,昨日之事让他不必介怀,做她的奴隶也只是说了玩玩,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可怕。

    宿四看着恭敬的他,阳光下跪了那么久,他的皮肤上已经渗入一层淡淡的汗水。不过看他表情隐忍,当真和其他纨绔子弟不太同。如果收归己有也不错。

    想罢,宿四目光流转,朝一旁望着他一脸担忧的凝思道:“去拿根撑窗户的小棒来。”

    “小姐,你拿那个做什么?”

    “让你去便去。”

    凝思哦了一声,很快便去取回来了。

    一路上经过这里的宫女太监免不了叽叽喳喳指指点点一番,不过,因为今日宫事情很多,所以没有多做停留。而面对别人的打量和议论,苏晔依然跪那一动不动,甚至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嗯,不错,这份沉稳淡定,比起昨天的冲动的他确实进步了不少,看来回去之后没少受老太傅的教导。其次,不乎别人的看法,对别人的看法没有丝毫影响,这份心境,对他来说,也实属不易了。宿四看着这个皮肤白皙,细皮嫩肉,依然和其他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的青年,多了一点点好感和欣赏。

    宿四接过那根小木棒,走到他面前,骂道:“你这小子,好的不学,学得人家骄傲自满,不把人放眼,如今,可是自己吃亏了。现来装什么负荆请罪,本宫不吃这套。今日本宫要午睡了,你改日再来。”说着走到他面前,众人惊讶的目光,表情淡淡地,但是下手不轻地他的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凤来仪宫的门关上,撇下众人,拂袖而去,留下愣原地的众人和不明所以的苏晔。

    苏晔看着大关的门,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凝思看了脸色疑惑苍白的苏晔一眼,有些心疼道:“苏大人不要介意,主子没有睡够都这样。我看苏大人还是先回去。”

    苏晔一时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才好,依然道:“有劳姑娘了。”

    凝思俏脸一红,推开宫殿大门,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满面娇羞地跑去追宿四了。

    而苏晔思绪还停留刚刚被莫名奇妙又打又骂的情景了,没有留意到凝思含情脉脉的注视。苏晔也是个傲然自尊心极强的人,自己都这般来负荆请罪了,没想到对方不但不领情,还当众羞辱他。想罢忿忿离去。

    回到家,书房,苏晔愤愤和老父说起了今日之事。言辞激愤,很是不满。

    没想到,苏太傅不但没有动怒,还一脸深思起来,眸含笑,摸着自己的白胡须淡淡地笑了。

    “这个小主子,行事果然不同常人,耐人深思啊。”苏太傅的眼全是一片赞赏。

    “啥?”以为父亲听到自己的转述之后定会大骂小皇后不把苏家放眼里的,没想到父亲的态竟然是对她的赞赏,甚至的赞同她的做法。

    苏太傅看着自己依然年轻,没有磨练的儿子,意味深长道:“没听到皇后娘娘点醒你吗?她不是说了让你改日见她吗?”

    “改日见?可是她没说什么时候啊?”苏晔呐呐道,“可是如果去迟或者去早了,又恐惹她和今天一样生气了。”

    苏太傅看着自己的爱子,感叹道:“这就要看你的悟性高不高了。”如果他破译了她心所想,通过了这层考验,为何不是一件好事。

    苏晔看着自己目光深邃的父亲,有些呆愣。

    宿四赶走苏晔之后,迷迷糊糊地爬上床去。还没闭眼,追上来的凝思已经开始抱怨了,“小姐,你看人家苏大人都已经这样和你道歉了,你怎么又打又骂的,还赶人家走了。这不是太心狠了点了吗?”

    宿四难得玩味地笑道:“怎么了?你心疼了?”

    凝思顿时大窘,脸色涨红得像个西红柿,眼神躲躲闪闪,结结巴巴道:“哪有,小姐,你,你可别乱说。人家苏大人才高八斗,喜欢的是像永乐公主那样高贵美丽的人,哪轮到我这个小小的侍女来说三道四的。”

    宿四的笑容一敛,认真道:“凝思,我不是说过,人没有贵贱之分吗?感情要的不是地位,不是金钱,不是美貌,要的是一颗真心,一份真情。再说了,你是我的人,身份还不够配他吗?他现可是我的奴隶,算起来,比你的地位还低几等呢。敢嫌弃我们心灵手巧的凝思,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如果他敢欺负你,我天天像今天一样欺负他玩。”宿四目光一冷,“那个公主,到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她的公主呢。”

    凝思后一句没听清楚,“小姐,你刚刚说什么?”虽然没听清后一句,可是前面的话足以让她感动了。

    “没什么。”宿四阴冷的目光顿时化为乌有,有的只是一片柔和。

    凝思抱住她,高兴得几乎失声哭道:“小姐,凝思能伺候你,是凝思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宿四慢慢地抚摸她的脊背,想想未来会生的一切,微微叹息,未来的事,还不知道呢。凝思跟着她这样的主子,不知道是福是祸啊。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断然不怕死,大不了又去见那个阎王。可是,凝思是一直对她好跟着她的人,她绝对不能伤到她。

    看来,替她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做归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那个苏晔,既然凝思喜爱,而且他的才华气也还行,那么,她何不促成这段姻缘呢?想必那个老太傅也不是迂腐之人,也不会嫌弃凝思的身份。

    看来,今日对他的考验试探是正确的选择了。也看看他到底能不能破译而出,然后准时赴约而来。

    今夜,她定将等着后的结果。如果他通过了她的考验,也便是通过了自己对他配不配的上凝思的考验了。

    想罢,宿四觉得轻松了很多。而单纯的凝思,没有想到自己女儿家的心事让宿四决定了她以后的归宿。

    主仆情深了一会儿,因为昨晚生太多事的凝思倦意涌来,睡之前有意无意地问了句:“凝思,太后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凝思微微惊愕,“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昨夜昭阳殿莫名地出现了大火,太后娘娘及时吩咐人扑灭了。今日,让太监到各宫传令,昨夜受了点风寒,各宫嫔妃不用去请安。所以,凝思才没有喊你起来的。”

    “哦。”宿四听到意料的答案,淡淡一笑。

    这病还真是时候啊。昨夜大火,定是抓到了他们心目的那个异世天女,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不过,宿四敢肯定,冯太后心里,萧子隐那个名字估计已经不存了。而那个被当作替罪羊的春姑,也已经死了。

    她虽然同情春姑,但毕竟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且,那是隐的选择,也是冯太后所逼。说到底,她根本没有资格同情,因为,隐是为了救她,而找了春姑的。

    又开始睡回笼觉的宿四没有睡太久,不是她不想睡,实是有人不让她睡。

    那个顾命大臣,不知道何时养成的习惯,自从那日傻皇帝负气没有上朝他来劝了之后,便每日下朝之后依然跟着跑来凤来仪宫内谈话,向皇帝启禀各种政事。当然,一般都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而皇帝却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而大的受害者,便成了里面睡觉的宿四。

    那个顾命大臣也够奇怪,禀报事情竟然不去凤来仪宫里的书房里,宿四有时候怀疑那个老狐狸是故意来这里汇报的。为的就是打扰宿四睡觉。

    如果那个老狐狸要的效果就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真的做到了。

    没有任何弱点的宿四唯独对打扰她睡觉的人或事忍无可忍。

    凝思看着她铁青凝重如同结冰了的脸,生怕自家小姐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来。吓得急忙替她扇扇风,试图降下她的火气。可是,到今日,已经没用了。

    外面的声音一直阴阳顿挫地进行的时候,宿四本来因为没有睡好一直隐隐作痛的头几乎像有几千只蜜蜂耳边飞着一样,嗡嗡嗡的叫,好痛苦。简直让人有疯的冲动。

    宿四对任何事都能忍,都能不闻不问,唯独这个,绝对不可以!!

    当宿四顶着一头因为刚才头痛而使劲揉来揉去,乱如杂草鸡窝的头,身着素白内衣,光着脚丫便直接冲出来,对着这个罪魁祸道:“丫丫个呸呢,你要议事带着皇上去书房,来这里捣什么乱,影响本宫睡觉,你不知道我讨厌的事就是像你一样嘴不停动的苍蝇蜜蜂蚊子一样的生物吗?”

    宿四站那,目光冷如寒冰,语气也毫无感情地一口气说道。

    本该生气或者吓到的人非但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连被狂吼吓到的表情都没有,依然是镇静的,平和的。宿四甚至绝对敢肯定她看到那张老狐狸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常人看不出的得意和笑容,是那种志必得,或者运筹帷幄的自信。宿四讨厌这一点。

    虽然她知道自己如果生气或者冲出来便是着了他的道,掉进他辛苦了这么久刻意设的陷阱里。

    宿四就是这样的人,明明看透了人家的想法,明明知道那是个陷阱,依然跳了下去。宿四自嘲地笑笑,真不知道她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

    柯炎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嘴里恭敬,甚至道歉道:“微臣罪该万死,竟然没有想到此向皇上禀告朝廷之事会影响到娘娘。微臣实是……实是罪无可恕。请娘娘责罚。”实际上,宿四看他偷笑的表情,嘴里一套,心里一套的家伙。哪有半分真心和她道歉的样子?

    宿四摆摆手,懒得听他假惺惺的道歉,不耐烦道:“以后要禀告什么朝廷之事,和皇上去书房。后宫不得参政,难得德高望重,身为顾命大臣的柯大人不知道吗?”说到后几句话的时候,宿四刻意加重了语气。

    这次柯炎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有些无辜道:“娘娘,微臣也曾劝诫过皇上去书房商谈,可是,皇上除了来这,其他地方根本呆不了几分钟。而且,如果不来这,皇上都不愿意听臣启奏。微臣深知打扰娘娘罪该万死,可是朝大事关系到天下民生,微臣宁愿担负惊扰娘娘的罪名也不能辜负先皇的信任啊。”说到后,情深意切,似乎成了宿四的不是了。

    而傻皇帝此时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是突然对脸色不好的宿四天真一笑,双眼都眯了起来了,“姐姐,这里好玩。除了这里,其他的地方没有姐姐,不好玩。”

    宿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理。傻皇帝自讨没趣,瘪着小嘴,委屈得几乎落下泪来。

    场的众人看向宿四的目光,仿佛宿四成了地地道道的恶人了。

    真是世风日下啊。宿四无奈。

    宿四低垂的眼像永远都睁不开一般,不过那双眯着细长的双眼里此时射出犀利的光来,不耐烦道:“现问了皇上事情解决了赶快走。”

    柯炎的表情无辜了,神情甚至有微微的哀伤和无可奈何,让周围的人都为他动容了。一把年纪了还要乘先皇遗命辅佐皇。可偏偏辅佐的皇是个不成器的傻子。可怜一头白啊,还要到处奔波为朝廷为国家效力。

    宿四知道这只老狐狸又演戏了。也知道他要的结果是什么。可是依然冷着一张脸要赶他走。

    柯炎看悲情剧不行,直接来导演苦情剧。

    当即跪下,掬一把辛酸泪,委屈而哀伤道:“娘娘,老臣无用,无法辅佐皇上治理我朝。小小疑难老臣都解决不了,无法替皇上分忧。老臣对不起先皇啊!!”说到后,有点捶胸顿足的悔意了,情太逼真,让场的宫女太监都觉得面前这个白苍苍的老人为了国家,为了皇上,如此职责,好伟大啊。

    夏荷和凝思先红了眼眶。

    凝思甚至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家小姐,哀哀道:“娘娘,你就帮帮这位老大人……”

    其他人也眼巴巴地望着善良而对他们下人尊重平等的主子,“娘娘……”

    凝思一副我见尤怜的样子,宿四无奈,这群单纯的小丫头这么容易就被这个老狐狸骗取了眼泪。看着傻皇帝一副傻笑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宿四有些不喜欢这样被胁迫的感觉。

    但是为了早点打他,宿四还是妥协了,既然他要这样的结果,那么,就成全他一次。可是,宿四没想到,她妥协了一次,便代表着未来的n个一次的到来。这也是代表着她开始慢慢走向权力巅峰的征兆。

    宿四淡淡道:“说,刚刚你们谈何事?”宿四装傻故意问道。

    虽然她刚刚里面被吵醒之后,早就听到他们谈论什么了。不就是宫财政越来越紧,整个皇城的奢侈成风,一些官员贵妇用的吃的都极具奢侈萎靡,这似乎成了一种风气,而这种风气对现内忧外患的金碧王朝来说,是很致命的。

    这样下去,金碧王朝会被掏空所有的底基实力,看上去就像一座金碧辉煌的金鸟笼,可是,内部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既然被命为顾命大臣,自然是有几分眼力了。他早就看出来了,之前演了那么多场戏,不就是逼她出来么?

    宿四冷笑。

    斜过头淡淡地看了傻笑的萧霁月一眼。既然如此,反正她答应过给他他想要的,既然他为难无法站出来去做,那么,那些他该做的事,就由她来代做。

    这也算是她作为他的妻子该做的事。唉。

    果然,柯炎顿时振奋起来,和刚刚那个可怜巴巴,看上去沧桑憔悴的老人截然不同的样子。

    声音慢而有力,不急不缓,一字一句将宿四所想的部分道来。朝堂利弊,针砭时弊,言辞简洁但是正要害。宿四虽然猜到了大部分,可是毕竟没有接触过朝事,有很多细节不知道,现听他完全道来,宿四不禁觉察到其的厉害关系,双眉皱得也越来越紧。

    这座金碧辉煌的海市蜃楼如果再不及时奠定基础的话,恐怕真的来不及了。人家外敌还没有攻进来,就已经自己被自己打垮了。况且,现边境还有姜毋和西恙两国虎视眈眈,随时可能进犯,虽然上一次因为突然冒出来的天降神兵所以才化解了边境危机,不过,宿四也不认为真的有什么神兵。

    看隐的力量,很可能是他。

    不战而败,是自古以来可耻的失败。如果金碧王朝的国库被如此掏空的话,那么,离自取灭亡的时间差不多了。

    不知道柯炎说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停下来沉默了多久。宿四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让柯炎也忍不住轻声提醒她:“娘娘,娘娘……”

    “啊?”宿四回过神来。

    柯炎依然是平静的脸,镇静道:“不知娘娘有何高见?”

    宿四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地回头问凝思:“再过几日是不是到我的生辰了?”

    凝思点头道:“再过日,便是娘娘的生辰了。娘娘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宿四意味深长地笑,“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柯炎看着她奇异的笑容,了然道:“难道娘娘已经心有数了?”

    宿四挑挑眉,“你既然来找本宫,便是信了本宫。又何必问这么多呢,大人先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日后,我的生辰之日。本宫自由妙法解决大人的担忧,只不过需要皇上和我好好配合一下。大人就等着日后看一场好戏,这日,本宫希望能好好清净,好好想想,大人明白了吗?”

    意思就是这事情解决前的日不希望看到他,不想被他吵。宿四目光熠熠,够坦白明显了?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柯炎看着她难得的孩子性情,淡淡地笑了,“娘娘也是大病初愈,是该好好休养,抱住凤体安危。微臣娘娘的生辰上,也送给娘娘一份大礼,以报娘娘之恩德。”

    宿四显然对那些没兴趣,只对他不要出现凤来仪宫比较感兴趣。所以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你跪安。”

    柯炎恭敬道:“微臣告退。”

    宿四看着他离开宫殿,也不顾众人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娇憨抱怨道:“烦人的蜜蜂终于走了。”虽然是让她付出代价的。可是,总算清净天了。

    众人听到她的话,不免为堂堂顾命大臣抹了一把同情汗。

    他们的主子,还真是天真无邪啊。

    宿四看了萧霁月一眼,“去找柳衣玩乐,皇上好久不曾去过了。不知何时太后会不会担忧殿下是不是生病了之类的。”

    宿四淡淡说完,便转身回去睡觉了。

    而萧霁月听罢,全身一凛,多亏她的及时提醒。没想到日日都看她睡觉,心思却比任何人还要细腻,这点小事她都看出来了。

    没错,那个柳衣是太后那边的人,一直跟着他伺候他,而萧霁月之所以对她特别偏爱,也是希望让她传达给太后一个讯息,那就是萧霁月是真傻,不是假傻。所以他宫的日子,一直同她相伴,直到自己这个小妻子的出现,他才打破了他一贯的种种传统。

    看她睡去了。自觉无趣的傻皇帝晃头晃脑地起身,走了出去。

    傻皇帝前脚才走进依柳轩,远远的,便有一个纤细的人影像一阵风一样直冲冲地扑进傻皇帝的怀里。傻皇帝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倒下,扶住来人的肩膀,依然是招牌式的温和的傻笑,正想开口说话。

    没想到怀的人已经开始失声痛哭起来了。

    一边哭一边花拳绣腿地打傻皇帝的身上。傻皇帝扶她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泪水盈盈,可是闪动之间又不掉下去的眼睛,梨花带雨,蝉露秋枝,不施粉黛的脸这样顺着光的角之下颜色如朝霞映雪。这样淡雅清秀的面容,让一时惊愕的萧霁月也微微愣了愣,看得出神。

    怀的人儿已经泣涕涟涟,娇声抱怨道:“皇上是忘了柳儿了吗?这么久都不来找柳儿,柳儿以为,以为皇上再也不理柳儿了呢……”

    萧霁月顿时化身为无辜而又紧张的样子,急急地接住她落下的泪珠,而且温柔地替她擦去,“柳儿,我的柳儿,我怎么会忘了呢。都怪那个老怪物,老是缠着我,不让我来找柳儿玩,还说这说那的。”傻皇帝嘟起嘴,大声抱怨道。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推给柯炎。

    柳伊洱以前就听到过他抱怨那个顾命大臣是老怪物,所以现看他这么生气地哄她的样子,不觉带着泪水笑出了声。

    “皇上真是的,只会安慰人家,哪里关人家柯大人的事,就是皇上存心不理柳儿。”柳伊洱因为刚刚急急跑出来,脸蛋通红,此时染红晕,娇羞动人,嗲声撒娇起来。

    傻皇帝一把抱住她,“我的好柳儿,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天天来陪柳儿玩……”

    柳伊洱眼珠一转,波光潋滟,柔嫩的小手轻轻点了他的鼻梁一下,娇声道:“让柳儿原谅皇上也可以,那皇上告诉柳儿那个老怪物都说些什么不让皇上来找柳儿玩。说了柳儿再考虑要不要原谅皇上。”

    傻皇帝目光没有人察觉的基础上一抹幽光闪过,但很快便消逝了。

    傻皇帝放开她,又恼又气道:“那个老怪物,老是缠着我说这说那,我的头都痛死了,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我的脑子里只想着来找柳儿玩乐呢。”傻皇帝转过身来,高兴地看着她。

    柳伊洱似乎也是真心欢喜他来找她的,拉着他的手就走进去,“皇上,我近做了好吃的点心,一直想等着你来给你尝尝呢。我们进去,吃了之后我们和一些宫女玩捉迷藏好不好?”

    傻皇帝被她一手拉着,一边笑意盈盈,乖巧道:“好。只要柳儿开心,我也开心。”

    柳伊洱回头一笑,里面全是动容。

    “皇上,让柳儿开心很简单哦。”柳儿故意欲言又止。

    果然,傻皇帝的好奇心全都引上来了,挨近她道:“那是什么?”

    柳伊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真心道:“只要皇上开心,柳儿也就开心了。明白了吗?要让柳儿开心,那么,皇上就要记得天天开心哦。”

    傻皇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柳伊洱也不强求,只要他肯来,肯听她的话,她就很高兴很高兴了。即使那么多人看不起她,觉得她为了利益和地位连这种傻子都愿意委曲求全。可是,只有她知道,她早就被他的温柔和天真无邪,善良,甚至他对她的好感动了。她眼里,他不是一个傻子,他是她喜欢的人。

    那些噩梦般的日子,那些魔鬼一样的训练而生存下来的记忆,时时刻刻摧残着她的神志和灵魂,只有他的笑容里,他的怀里,她才能感觉到一点点的温暖。感觉到一点点真实。

    所以,正是她的傻,她才心甘情愿地爱上他。对她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他是他就行了。

    傻皇帝专心吃着面前的糕点,吃得到处都是碎屑,而柳伊洱只是柔情万千,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偶尔替他抹去嘴角粘的碎屑。

    而傻皇帝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懂。依然朝她傻傻一笑。低头认真地吃糕点。狼吞虎咽,大有饿狼扑食的姿态。而柳伊洱似乎也不意。杵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含笑呆。

    而这看似和谐美好的一幕,又会持续多久呢?

    一晃夜幕滑下,墨色染黑了整片天空,唯留下的那点点罅隙,成为了那闪闪亮的星星。

    枕边的人刚睡下不久,陷入了沉睡。白天一直睡的宿四却夜幕时分的黑暗突然睁开了眼睛。难得梳洗打扮了一番,宿四正襟危坐地宫殿正宫坐着,点了一个微弱的宫灯,便静默沉思。

    不知道那个家伙,有没有明白她真正的深意。

    如果来了,那说明孺子可教也,没来的话,她该睡觉去了。

    相比宿四的悠闲,凝思的神思就有些令人深究了。不但没有一丝睡意,而且有些焦急不安地大殿内逛来逛去,几乎晃得宿四眼花。不时地到门口眺望远方,像张望自己远天涯的恋人一般。宿四也没有制止她,既然她已经选择让自己的心陷落下去,那么,她尊重她的选择。必要的时候会帮她,可是感情的事,还是要靠自己主动去争取。

    三的锣刚刚敲响的时候,宿四起身,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去。她向来是准时之人,定不可能多等一分钟的。

    凝思看她要走,有些急了,几乎想拉住她让她先别走了。

    “小姐,苏大人很快就会来了,你等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凝思恳求道。

    宿四一边往内殿走去,一边道:“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就快来了。我困了,该睡觉了。”

    凝思正要跑过去拉住小姐死缠烂打拖延时间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极其狼狈,几乎是逃命而来的人影。

    “先别走,我来了。”黑影低着头,艰难道。

    宿四愣愣地看着眼前气喘吁吁,身上的衣服仿佛被利器所割,几乎变成一片一片的碎步一般的苏晔。

    惊愕了万分,只能呐呐道:“你这身衣服是故意这样做了赶流行的吗?”

    听完她的这话,几乎死一生的苏晔气得差点吐血。

    苏晔勉强抬起头来,咬牙切齿道:“我看上去像赶流行吗?我是被人追杀!”

    宿四依然有些呆愣,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既然来了,不是开好后门给你了吗?怎么从前门进来了。还是你根本就没猜出来?”宿四淡淡道。

    苏晔脸色沉了,“拜你所赐,我从后门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禁卫军看到了,把我当做刺客追杀,要不是我激灵,早就死了几次了!”

    今日宿四想了怎么考验他,却忘了想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里是皇宫,不是普通的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特别是晚上,被现之后是有理都说不清了。所以苏晔来这里看似简单,其实不然,很难,皇宫的各个关卡都很严格,如果不是他从小偷偷学过武,刚刚真的被剐成碎片了。和这破损的衣服一样。

    宿四哦了一声,又打量了一下他的长衫,依然隐隐露出衣服下的白皙肤色,若隐若现,一旁的凝思看得有些痴,俏脸微红。

    宿四看了凝思一眼,吩咐道:“凝思,你不是刚刚做了一件男衫吗?还不快去拿来给苏大人换下身上的破衣吗?”

    凝思虽然被她一说她做了男子的衣服,脸色大窘,但是还是领命而去了。

    苏晔说了不一会儿,宫外果然响起了禁卫军喊“抓刺客”的声音。那群人的老大上次她的宫吃过亏,被她骂过,想必这次定不敢来惊扰她和皇帝的美梦了。

    只可惜这一次,是皇帝的美梦,不是她的。

    宿四冷眼看着他的窘样,淡淡道:“没想到,你的木鱼疙瘩脑袋也会开窍。本宫竟然等到了你。”

    苏晔目光微沉,良久,才喃喃道:“如果不是父亲有心提点,想必我到此刻还蒙鼓里,不可能按时来赴约的。”

    宿四了然地笑,“不愧为当然德高望重的太傅大人。”

    苏晔想到今日老父所托,如果他能破解,并且顺利进宫准时赴约之后的话,父亲让他做一件事。

    想罢,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苏晔还是咬咬牙,突然走到宿四面前,直直地跪下,朗恭敬万分道:“请娘娘收苏晔为徒。”

    宿四愣愣地看着跪地上的人,惊讶道:“收你为徒?”宿四走过去,弯腰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算正常啊,呐呐道:“没烧啊。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宿四还是不确定,问道:“本宫今年几岁了?”

    苏晔一听,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脸上如同火烧云一般瞬间蔓延而去。

    苏晔腾地站起来,恼羞成怒道:“你以为我想拜你为师啊,要不是我父亲执意……”苏晔想起今日一向板着脸难得笑的父亲竟然对一个小孩含笑称赞有加,甚至要他拜她为师!苏晔简直怀疑,父亲到底知不知道对方是个岁的小孩。是不是父亲上了年纪有些老昏头了,怎么可能让他拜一个小孩为师呢,何况何况……

    苏晔恶狠狠道:“我的老师一直是清御大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怎么可能拜你为师。”

    宿四看着他,不怒反笑,“这才像你嘛,有点真性情。”宿四对他拜师之事绝口不提,突然道:“以你的智商是怎么找来这里的,是不是老太傅帮忙?”宿四故意道。

    苏晔脸色通红,有些窘迫道:“父亲是提示过我一些,可是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什么都要别人帮忙的纨绔子弟。再怎么说,近年来第一才子之名也是为实非虚的。”只不过,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而且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让我输得心服口服,怎么可能有人怀疑他的第一才子称号呢,想当初父亲也曾是皇城第一才子。不过,每次苏晔提起此事,父亲的脸色总是有些颓败苍凉,目光涣散,只淡淡道:“一切都过去了……当年太年少轻狂了,你万万不可和为父的犯同样的错误啊……”

    不过如果苏晔问起生了什么事,父亲又缄口不提了。

    宿四淡淡地笑,“说说你的心得。”

    苏晔神思一转,缓缓道来:“娘娘当日一边斥责我一边打了我三下,是教我三时存心,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门关上者,是教我从后门进宫,秘处见我。”

    不错不错,和当年的孙猴子一样聪明。宿四看向他,一片激赏,不过并没有表明。

    宿四走到殿门口,看着远处飘渺的苍穹上,一轮皎月而挂空,莹莹亮,竟觉得有些触手可及那美丽。

    良久,她转过头来,看着如同一头难驯的烈马一般的苏晔,认真道:“我只想让你知道几个做我仆人的规矩。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能心存二心,不能做违背主子利益之事,不能做隐瞒主子的事。你只要做到绝对的忠诚,那么,我便信任你,你便不是我的仆人,可能是知心好友,也可能是亲人。”宿四的目光熠熠,“我的仆人,于我来说,是兄弟姐妹。”

    苏晔看着她认真而散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的目光,情不自禁有些动容。

    宿四别过头,淡淡道:“也就是说,能做我的仆人,事实上不容易。”

    苏晔跪倒恭敬道:“苏晔既然输给了娘娘,自当愿赌服输,甘愿做娘娘的仆人。”

    “保证你的忠心?”宿四微嘲。

    苏晔因为想到老师的吩咐,而微微迟疑,但是很快便恭敬道:“微臣愿保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么,”宿四残忍道:“把你的老师给你灌输的一切不好的思想下次来见我之前全都清除掉。”

    苏晔一愣,原来他她面前几乎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他的心思,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早就被她捕捉到眼底。

    苏晔恭敬道:“微臣定当消除得干干净净再来见娘娘。”

    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能信几分,宿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也并没有多说,信与不信,似乎她的心里,根本不重要。

    正巧此时翻衣捣柜才找到那件长衫的凝思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羞答答地拿出来。恭敬地递给了苏晔便退朝一边了。

    屡次看到她的苏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才觉得这个小丫鬟竟也生得清秀可人,虽然没有皇后那般倾国倾城,但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正心情不自禁估量的苏晔却只听到宿四传来冷冷一句:“好了,今日就到这。我倦了。你也走了。”

    说完打了个哈欠,真像困得不行。留下愣愣的苏晔。宿四明知道他进宫危险,况且已经变成一个刺客了,此刻归去仍然不帮他,苏晔有点想不通。

    苏晔无奈,换下衣服,同凝思作揖道谢之后,便离去了。

    而凝思看着他跌跌撞撞而去的背影,一脸怅然。

    往后的天,宿四都一片清净安然过了。

    不过间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那个春姑消失于人们的视线,问及坤宁宫里的人,也只说春嬷嬷有事急着回老家,太后仁慈,念她这么多年的伺候,准了。其余的,再无人提及,再说,宫消失一个或者两个人,根本无关紧要。

    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春姑之后,似乎冯太后对宿四有了怀疑,便重指派了一个沉默呆板的嬷嬷来伺候宿四,说是伺候,其实是监督。宿四想起隐曾经说过,会安排一个适合的身份让麒来她的身边伺候,于是宿四便留心观察了那个沈央嬷嬷几日,果然,到第三日的时候,一向呆板无趣,对她一直漠然冰冷的沈央嬷嬷向她请安之时对她笑了笑。宿四也朝她淡淡地笑,便知她已经不是沈央嬷嬷了,而是麒。

    这日期间,太后所谓的病愈之后,太后一直阴霾的心情似乎突然拨云见月,变得很好。一向很少后宫举行宴会的她难得病愈后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家庭式宴会。

    席间宿四坐那,一句话不说,一直都是傻笑,然后埋头认真地吃东西。

    仍众人形形色色的神情落宿四身上,宿四也不介意。

    因为傻皇帝身边纳的妃子很少,至今为止,除了她这个皇后,以及那个人人知晓的柳衣之外,只有寥寥几个宿四记不住样子,也记不住名字,地位很低的侍妾啥的。不过宿四进宫了这么久,也从来没有傻皇帝找到除了柳衣以外的人。

    想必这宠爱,也是有理由的。宿四冷笑。

    倒是先皇留下来的太妃很多,至少七个,这是个奇怪的现象,按理自己的夫君宠爱这么多人,一个女人应该是嫉妒的啊,即使表面装的再好,心依然是忍不住嫉妒的。即使表面带这些人再好,先帝逝去之后,她完全有理由慢慢地把这些女人除去。可是,她非但没有,还同这些太妃相处得这般好。宿四看着坐正席来,神态雍容华贵,想必以为隐已经死了所以脸上挂着微微浅笑的冯太后,一时捉摸不透她到底是心胸太过宽广豁达,还是心机深如苍穹不见底。或者——

    宿四冷眼扫了一直她身旁小心翼翼地伺候她的洛泫冥,宿四目光一沉,或者,另有隐情也说不定。不过,宿四突然感觉到太妃有人投来灼灼的目光,让宿四有些莫名的烦躁。没有多想下去。

    宿四抬起头对着那个坐阴暗的角落里脸色平静,一言不,只有意无意地看她的太妃淡淡一笑。而她,也没有避开,看着她,云卷云舒地淡淡一笑。

    两人算是相识了。

    和其他太妃打扮得高贵典雅不同,这位太妃虽然年纪看上去不大,但是却不着一点胭脂,素颜依然诱人,整个人都是淡淡的,仿佛一件饰品她身上都是累赘。

    天然自雕琢,清丽脱俗。

    是宿四喜欢的感觉,只有这样的女人,即使一言不,即使一点修饰都没有,即使站人海茫茫,依然能够吸引人的目光。依然能让人一眼便看到。

    宿四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有话要和她说。不过,这样的场合,宿四是绝对不会顶着被太后怀疑的头衔去凑热闹的。

    莫名其妙地跑去和一个太妃亲近,对于太后来说,这相当于挑衅。

    宴会过半,宿四也吃喝的差不多了,便揉揉眼睛,像要睡着了一般晃晃悠悠地起身来,哈欠连天地痛太后请辞,众人看她这娇憨样子,只道她还是小孩,冯太后眉头微微一皱,便很快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准了她回去。

    而且特意让洛泫冥送她出坤宁宫。

    宿四表情淡淡,似乎并不意。冯太后如同猎鹰一般的目光停留宿四身上半晌儿,看她无恙,便讪讪地收回转向同各位太妃聊天了。

    一路上宿四表情漠然,一语不。洛泫冥似乎也是目无表情,只不过目光有些闪烁。

    抵达坤宁宫门口的时候,宿四漠然道:“多谢洛大人,洛大人留步,本宫自己回去就行了。”说着一旁伺候的凝思已经凑过来扶住她的手。

    洛泫冥一阵沉默,良久,终于道:“娘娘……泫冥曾出手杖责娘娘,泫冥心有愧,可是又无可奈何。泫冥不知道做过什么事,让娘娘曾经那般伤心,如果泫冥有什么错,还请娘娘谅解。”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是她的出嫁日,而她,一身火红,看到她的样子,震惊难过伤心绝望,所有的表情全都化为泪水冲进他的怀失声痛哭。直到今日,他依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洛大人不必介怀,”宿四淡淡道:“本宫说过,本宫以为你是一个故人罢了。”

    洛泫冥表情一僵,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控制不了的一痛。

    可是抬头间,斯人已经远去,背影夜里的薄雾变得缥缈而虚无。

    众里寻他千,蓦然回,那人却灯火阑珊处。

    洛泫冥心微叹,想起太后,先是浮起一阵苦笑,接着便是完美无瑕的伪装。抬脚进去,物是人非事事休。

    离开坤宁宫,向凤来仪宫的方向走了一段,宿四站一个岔路口,突然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唉,小姐,错了错了。从那里,不是回宫的路。”凝思急忙追过去。

    宿四淡笑道:“我记得,逛花园的时候你曾经告诉过我,这里是去羽落宫的路。”

    凝思不解,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宿四没有说话,只是执意向越来越偏僻,越来越安静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凝思吓得有些神经绷紧了。

    那羽落宫是先皇遗留下来的众太妃的宫殿。平日里就人少,今日太妃都被太后请去坤宁宫做客去了,此刻羽落宫安静得有些诡异而可怕。一阵凉风吹过,凝思全身一凛。

    待走到那羽落宫后门之处,此处杂草丛生,甚至朱墙颓唐,有几个角落都坍塌了。

    宿四走进去之前,吩咐凝思道:“这里守着,有人来便通知我。”

    凝思虽然害怕,但是为了小姐,她来不及害怕了。

    宿四慢慢地走进黑暗,不久,便看到一个淡雅的人影站那,静静地看着某个地方。

    “你来啦。”那个黑影缓缓地转过头来,轻道。

    宿四也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太妃好兴致。”

    缓缓的,黑暗走出来一个人影,便是那宴会之让宿四注意到的太妃。宿四看她似乎有话要说,两人便眼神相约了。

    “小娘娘似乎有什么疑问?”太妃含笑问道。

    宿四苦笑,“我不太明白,明明是我先出来的,而你却先抵达。”

    太妃挑眉,笑道:“说不定我是这夜间的飘忽的鬼魅,专门出来害人的。”

    宿四扑哧一笑,“害人?一般人看到你也以为太妃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太妃这次敛了笑容,低低道:“喊我潋瑶。太妃那虚名,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坤宁宫同羽落宫有一条小道相通,是我年轻时无意游玩现的。”说着,她的神情闪过一丝丝厌恶。似乎厌恶自己这个头衔之上。

    “那你也直接叫我宿四。”

    “宿四?”潋瑶太妃笑了,“你这名字倒是有趣的紧。”

    宿四漠然道:“只是随便打而来的罢了。”

    “你似乎不乎?”

    宿四疑惑,奇怪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我为何要乎?”

    “哈哈,”潋瑶太妃笑了,“你这小孩倒是和传言一样着实有趣。”

    宿四淡淡道:“你把我引到这里不是为了谈论名字问题。”

    潋瑶突然目光变得悠远,看着羽落宫对面坍塌凋零的宫墙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宿四看着眼前这个破烂的宫殿,不解道:“宿四没有听到宫的人提及过此地。这么破烂的地方,到底是干什么?”

    “破烂?”潋瑶突然苍凉地笑了,这样的笑容让她看上去有种惊艳的美,她目光幽冷,“这里是很破烂了啊。你可知当年这时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富丽堂皇,连那昭阳殿,你的凤来仪宫,甚至是太后的坤宁宫都比不上丝毫。”潋瑶神色似乎有些鄙夷。

    “那为什么……”宿四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后宫的悲哀吗?只要宫殿的主人落寞或者消失,曾经的繁华也会变得一不值,变成破碎的记忆和历史。

    潋瑶太妃的目光变得深邃,嘴角似乎因为想起了什么人什么事而微微高兴地扬起,“这里,曾经住着先皇和太上皇爱的两个女人,两个奇女子。也是我重要的亲人。”

    “先皇和太上皇?”宿四疑惑了。

    潋瑶太妃点点头,“对。一个是当年荣盛不衰,生下紫瞳奇麟的莲妃娘娘,一个是当今圣上之母宓妃娘娘。只可惜她们两人都双双逝去,而她们的孩子,本该如何风华绝代,如何聪敏睿智,现却一个消失于世间,无人知道是死是活;而另一个,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依然痴傻无知。才让现的朝廷变成今日的样子。”潋瑶太妃目光黯淡,似乎为那些故人而缅怀。

    宿四震惊地看着她,“你说莲妃娘娘和宓妃娘娘都是你的亲人。那么,你到底是隐和月的什么人?”

    “隐?月?”潋瑶太妃敏锐地捕捉到了些什么,问道:“你知道隐?”月是她的相公,她自然知道,可是隐,当年之事,知道具体的很少,大部分人只活皇城里的一些流言传说里了。

    宿四默默地点头。但是并不多说。

    潋瑶也不多问,只轻轻道:“莲妃是我当年喜爱的姑姑。而宓妃,也是疼爱对我好的姐姐。”

    宿四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表情淡淡的女人,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牵扯了这么多。这样说来,她不就是隐和月的……宿四有些头疼。古人的辈分问题还真是复杂。

    潋瑶似乎没有看到她的惊愕,只是目光凄冷,苍凉而无望地笑了。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怪我。隐消失了不愿见我。而月,即使日日相见,也不如不见的好。他们该怪我该恨我的,当年确实是我错了……我错了……”潋瑶太妃喃喃道。

    宿四直觉地明白其定有很多蹊跷,只能迟疑道:“当年,生什么了吗?”

    潋瑶目光空洞地望着对面苍凉的朱墙,上面的朱色已经褪色了很多。良久,她似从遥远时空的回忆醒来,回过神来看着宿四道:“今日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以后,有什么事,能帮的我量帮。”说完后一句,看上去才刚刚三十而立的潋瑶太妃突然像一瞬间苍老了一般,身形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走进羽落宫了。

    宿四深知,每个人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多问多说。

    踏着月色和黑暗,缓缓走出这个笼罩着巨大的过去的地方。

    宿四看着这个皇宫,存了不知道多久的皇宫里,里面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有说不的秘密和陈年旧事。

    宿四看着此刻依然平静的天空,总觉得,一场暴风雨已经渐渐来临。

    比舞大赛以及封后大典之后,宿四作为岁皇后的威信大臣和天下之间为流传。

    而她皇城第一才子的头上敲了三下来考验苏晔的事也不经意有好事之人流传出去了。甚至连顾命大臣请教之事也无意流传。于是,天下人面前,宿四这个小皇后的才华无人能比,几乎和神一般睿智,洞察人心了。

    而此次,是她入宫之后的第一个生辰宴会。人人以为,为此时风头正旺,盛宠非凡的她举行的第一个生辰宴会,定然是华贵异常,无与伦比,美轮美奂的。

    姓和大臣们都带着期待的心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姓是真心为这个岁的小皇后感到高兴,而大臣们,是想趁此机会拉拢她一番。

    众人期待的心,那天终于到来。

    寿诞那天,各个会看脸色和风气的官员们都纷纷进献一些珍宝作为贺礼,讨好这个皇帝面前无法超越的红人。众人可一直记着,当日宴会上皇后前脚一走,皇上便闹腾着要走,皇上似乎格外喜爱这个皇后呢。

    这个传闻绝世倾城的岁小皇后。

    坐的众人虽然早就有所心理准备,可是当他们看到那个一袭喜气金色锡金旋绕的绯红长裙,袅袅而来,风情万种,婀娜多姿,神情顾盼之间便流转波光粼粼的绝色小女子同皇帝相携而来的时候,众人依然不免觉得艳色逼人,美色撩人。

    坐的官员后后宫妃子都看得呆愣了。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世间还有这般美丽的女子。简直不像这世间的女子一般。她的表情淡淡的,可是嘴角却啜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显得媚人。

    明明是一个小娃,怎么会有那样妖魅惑人的吸引力呢。众人实想不通。连同来的大臣家眷都想不通。

    绚丽的灯光下,夜灯初上。

    皇帝和皇后主席坐定了之后,众人注意到,今日的傻皇帝一直注视着身边的皇后,含情脉脉。直到傻皇帝看到小皇后微微一笑,他才收回视线,开始环扫众人一眼,宣布开席。

    不过令众位大臣和坐的妃子惊愕万分,有些遗憾的是,等待了很久的精致宴席上的第一道菜,竟然是萝卜!

    座的众位大臣平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看到突然上的菜是盘白萝卜,一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大家互相望着,迟迟没有动筷,也不知道如何动手。

    就这时,一直笑着看他们,沉默异常的傻皇帝难得神情正经,像演戏一般。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极其优雅地夹起了一块吃下去,点头道:“味道还不错。”

    就这时,脸上一直都带着淡淡轻笑小皇后突然也夹起了一块,含入樱桃红唇,无比的魅惑,而且高贵典雅。然后笑道:“萝卜进了城,药铺关了门,萝卜进了口,病都赶走。”

    众人疑惑不解,只是看着主座上一个淡定漠然的笑,和一个傻笑的人怔。

    可是,众人看到皇帝和皇后都开始动口吃下去了,也勉强为难地动起了筷子,一脸痛苦地吃上几口。

    坐一旁柯炎看着众位同僚痛苦的样子,想起那日他让他来看一场好戏便可,隐隐已经觉察到一些东西了。另一边,和他对坐的清御,双眉微皱,似乎想这个小皇后又要干什么?!打什么如意算盘了。可是,一时又实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仿佛一个巨大的海洋,往往里面已经波涛汹涌,可是表面依然浅浅淡淡。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他第一次猜不透一个人的心思,而且,对方是个孩子。

    想起她对苏晔的考验,清御的脸色阴沉了。

    接着,众人眼里的酷刑终于完了。结果,接下来的依然让他们跌破了眼,下巴几乎脱臼,第二道,第三道菜竟然是韭菜和青菜。

    傻皇帝含笑看向她,眼里全是宠溺的神情,似乎她所说的一切就代表着他。众人第一次看到这么琴瑟和谐的帝后。

    他饱含温柔的目光里竟然仿佛说,你这个顽皮的孩子,竟然想到这样的方法来。

    宿四当然看出他想什么了。外人只道他是由她教好,配合好一切的。其实不然,宿四根本懒得教他。像他这样习惯伪装的人,自然会顺其自然了。她根本不担心。

    宿四像前面一般依然吃了一小口,然后漫不经心道:“碗菜儿青又青,长治久安得人心,群臣吃了这道菜,金碧天下得太平。”

    说完又带头吃起来。

    众人脸上微微凝滞,但是还是吃下去。

    接着,第四道菜是碗葱花豆腐汤,宿四又高雅地笑道:“葱花豆腐青又白,一清二白过日月;两袖清风勤廉政,金碧江山千秋业。”

    这些话本来常人说起来是多么的枯燥乏味,甚至让人心生厌恶。可是由她那清冷而动听的声音说出来,简直是一种享受还有心灵的洗涤。

    大臣们不是傻子,经过了这么久,自然都明白此次庆生大典,傻皇帝,不,是小皇后的意思是什么了。有些人拍手叫好,心对小皇后的崇敬又高了一层。而那些平日里奢侈无的人,听到小皇后这充满了讽刺和暗暗胁迫的话,都纷纷吓得心惊胆颤,冷汗连连。

    而小皇后和傻皇帝仿佛截然不知一般,依然表情淡淡地喝着清酒,吃着桌上仅有的几种山野菜。他们的表情无异,仿佛吃的不是那么难吃的东西,而是平日里的山珍海味一般。

    几个食不下咽的大臣看着他们开始谈笑风生的样子,有些奇怪他们是否吃的不是一样的东西。

    可是,他们断然不敢露出任何不满的,今日小皇后所做的一切,他们可不认为这些是傻皇帝能想出来的。便是提醒他们,他们所做的一切,傻皇帝都心知肚明,她自己也心知肚明,而现,只是后给他们一个警告,给他们后一次机会罢了。

    没想到温尔雅还有美丽非凡的两个人竟然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柯炎看着表情淡淡的宿四,没想到这个小皇后,竟然这般聪明而冷然,而且有手段。得到她一个人几乎得到了天下。

    得江山易,守江山难,不是吗?

    来过提前的警告之后,宿四冷笑一声,突然扬声道:“来人,给各位大人赐茶。”

    接着,一个个彩衣宫女鱼龙贯出,纷纷给各位大人上茶。

    本来都没有吃什么食物的众人,纷纷庆幸他们同以前一样,因为君臣宴会上,并不能吃太多了,于是,家里早就吃过一些山珍海味,垫好肚子来了。

    此时看到终于不用吃那青菜萝卜餐了,送了一口气,都纷纷抬起茶来喝,开始喝下去的时候,只闻到有一种奇异的清香,让他们有种想喝下去的**。

    宿四淡淡地看着众人的表情。早就假装喝茶,实际上却滴水没沾的柯炎有些同情地看着众位大臣。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她要演给她一场好戏的话,恐怕此刻也计了。

    柯炎看着座上目光冷淡的小娃,突然觉得,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恶魔撒旦。

    而幸好,虽然他威逼她,她倒是没有怀恨心。否则——

    果然,才过了一会儿,刚刚喝下茶去的众位大臣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翻腾,喉间一痒,还没反应过来,宴会上已经狼籍一片了。众位大臣吐得几乎胆汁都出来了。胃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

    看着席间一片狼藉,因为闪神了而没来及喝下去的清御突然明白了。今日这个生辰宴会,只不过是皇后以自己生辰打的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皇城国库不足之事。

    这,简直是一个鸿门宴!

    宴会一阵一阵的恶臭袭来。清御表情依然镇静,可是依然掩不住他的双眉微皱,一阵厌恶的神色。

    傻皇帝直接捏着鼻子,大骂道:“好臭好臭,一点都不好玩!不好玩!……”

    清御只听到皇后恶魔般甜美的声音响起:“皇上,这次你可想错了,这次是越臭越好玩。越臭的越能赚钱呢。”宿四的语气漫不经心,似乎这一切狼藉与她无关。

    傻皇帝的好奇心被引起来了,“真的吗?”

    宿四点点头。而柯炎看着他俩这一唱一和的样子,着实可爱。

    从心里,他已经开始承认这个小皇后了。

    宿四突然扬声冷冷道:“来人哪,都给本宫去认真仔细的看,一个一个的看。有鲍鱼鱼翅者罚款五千两黄金上缴朝廷。有鸡鸭鱼肉者罚款一千两黄金上缴朝廷……”宿四极其耐心地一个等级一个地说。

    而那些太监,都一个对着一个,掩着鼻子认真地去看,认真地检查。

    众人目光惊恐,面上全是害怕,这个小孩,简直不是人,而是恶魔。

    不过,只有柯炎知道,一个为了国家而想,为了姓而狠的恶魔。

    宿四依然表情淡淡地坐那,语气慵懒道:“既然众位大臣这么富有,来皇宫赴宴都早已吃了山珍海味,自然该诚心替朝廷分忧一点。各位爱卿,本宫说的对吗?”

    众位大臣无奈地点头。只希望能破财免灾了。那些钱他们也不放眼里,过后自然能从姓身上拿回来。可惜,他们想到的,宿四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宿四一脸无辜地望着他们,“本宫先申明了,本宫可没有逼你们,是你们自愿的哦。”

    众人咬牙切齿道:“臣等自然是心甘情愿替朝廷,替娘娘分忧的。”

    宿四有意无意道:“这些钱是本宫替各位爱卿转交给姓的,本宫可不愿听到,本宫转交的钱,从姓手消失了。”

    众人听罢,全身打了一个又一个寒战,冷汗滴滴地流下来。

    异口同声道:“微臣不敢。”

    宿四漫不经心道:“不敢就好,不然本宫会误以为你们不把本宫放眼里的。”

    几位刚刚吐得昏天暗日的大臣几乎当场虚脱而亡。

    “不敢不敢。”众臣纷纷摇头,如同波浪鼓一般。

    宿四淡淡道:“留下你们此次赴宴该付的钱,都散了。”

    当天夜里,宿四回宫的路上,突然一直默默跟着的沈央嬷嬷突然把一张纸条塞宿四的手心里。宿四自然猜得出是谁递来的。心一阵一阵的激动,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宿四依然是镇静冷淡的皇后娘娘,就连跟了她多年的凝思也看不透她神情有异。

    回宫之后,凝思伺候宿四沐浴,温热的水里躺着的时候,宿四才打开手心里的纸条,因为手心里出汗,所以纸条都有些浸湿了。

    可是宿四打开之后,仍然看得出上面写着:三时分。老地方。

    宿四淡淡一笑。雾气萦绕透着淡淡的红的脸颊格外诱人,像快要成熟的蜜桃一般。

    帝后就寝之后,其他人自然都退下了。今日宿四心期待一些惊喜的生,所以有些兴奋,可是,又不想让身边的人现自己的异常。

    正想默默地睡去的时候,身旁的人却轻轻道:“谢谢你,替我,替朝廷解决了这些难题。没想到你竟然用这招。”

    宿四淡淡地笑,“这也是皇上配合的好菜取得这样的效果啊。”

    “我只是做你希望我能做的事罢了。”

    宿四漠然道:“我说过的话,便会做到。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我不管你为什么要装傻,我也不会问你到底经历过什么,那些东西,留以后你收回你改得的东西的时候慢慢要回来,即使是报复都无所谓。而现,我的角色就是你的妻,帮你要回自己的东西,是我责无旁贷的事。”宿四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他,“我知道我没有任何证据让你选择相信我。那是你的事,我做好我该做的,便够了。而你该做的,我希望你也都做好,皇上。”

    萧霁月却突然答非所问道:“你就那么不愿喊我月吗?”

    宿四淡淡道:“那逾越了身份。不合礼数。你的皇帝,而我,是你的皇后。”

    “难道……”萧霁月心一涩,他想问难道你叫那个人隐便合礼数吗?可是,那样的话,他怎么都开不了口。

    “睡。”宿四没有觉他的异常,淡淡道。

    萧霁月看着她有些冷漠的背影,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脸色黑暗越苍白,胸又是一阵闷痛,喉间微微腥甜。可是,萧霁月生生的,把它压下去了。

    他不想吓到他,可是,萧霁月的脸色加惨白了。

    三的锣声才刚刚响起,黑暗,便悄然睁开一双眼睛。一个身着白衫的身影黑暗悄然而逝。隐身那没有头的夜里。

    而离去的小小身影,没有看到同样黑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沉沉叹息的那双哀伤彻骨的眼睛。

    才踏出宫殿,宿四心一阵愉悦,身体突然轻得像一阵风一般,长长的白衫身后飘荡,而宿四一路狂奔到那个假山之处。宿四才爬上去,便看到那漆黑的天幕孤零零地挂着一轮苍月。正凝神四处打量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远处的天空,皇宫外的天空突然绽放出一朵朵巨大的五彩缤纷的烟花,仿佛接近那轮孤月一般,那些烟火点亮了整片天空,而宿四站的这个位置看上去,仿佛那些美景触手可及。

    绽放,殒灭,消逝,化为淡淡烟痕……这一切的一切,绝美而短暂,像宿四离去的那一世。

    “喜欢吗?”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宿四没有回头,依然看着那些不断盛开不断消失风夜色的花朵,轻道:“谢谢。”可能只有他才记得她的生日,只有他才是想让她今日快乐的,只有他把她当做小孩宿四,而不是皇后宿四。

    一袭白衣的淡雅男子走到她身边,与她并站。两人静静地看那沧海烟云,眨眼而逝,可是,却心留下永恒。

    待那些焰火彻底消失夜空时,白衣少年上前走了一步,轻轻地牵起她柔嫩的小手,含笑道:“准备好了吗?”

    宿四心跳跃,坚定地点点头。

    两人的身影消失皇宫的朱墙之后,空气只留下宿四后的话:“隐,这次,我们要去哪里?”

    那白衣少年浅浅笑道:“我上次承诺带你去的地方。”

    宿四眨眨眼,是赌坊。

    随即想到自己出来的太急,根本没带银子,心不免有些失望。隐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宿四才知道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银带她到迎春楼换成那日一副小公子的样貌之后,随即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锦带,宿四打开一看,里面放满了金子银子。根本不用担心没赌本。

    宿四毫不客气地收下,反正隐是开妓院的,自然有钱。

    生过上次的意外之后,这次隐时时都牵着她的手,当隐牵着她的手从楼上下去的时候,一路上迎春楼很多人对她都是满脸恭敬,连老鸨对她都是恭敬和复杂同的注目,当然,还有一点点意外便是一丝丝的怨恨和不甘的目光也停留她身上了。宿四看过去,恰好看到转身忿忿离去的身影。那个人宿四记得,是永乐公主的师父璃鸢。

    宿四看身边紧紧拉着自己的人,他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刚刚经历的一切都没有生。宿四终于明白了,他故意带着她大摇大摆地从这里走,而不是向上次从密道出去。是为了他的人面前宣誓她的地位。她代表的便是他。

    想到这里,宿四心微微感动。

    很快,转了几个弯之后,两人就抵达皇城大的赌场“钱来”。

    宿四看着这个名字,莞尔一笑,“这家的主人倒是挺贪心的,不过,倒也有难得的诚实。**裸的**全都写名字上了。”

    隐看着她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忍不住揉揉她的头颅。

    宿四俏脸一僵,粉唇嘟起:“隐老是把我当做小孩。”

    隐看着她,认真道:“你是我的小家伙啊。”

    宿四笑了,“走,我们进去试试手气。”宿四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逗得隐宠溺一笑。

    宿四几乎席卷整个赌场之后,看着面前赢来的成堆的钱,宿四有些疲惫。

    都是扔骰子,压大小。一点心意都没有。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借鉴隐的眼力一下就能赢了,没兴趣玩。

    正宿四懒懒地坐一旁休息的时候,却现身边的人目光如同猎鹰一般盯着某个地方。

    宿四好奇望去,看到几个人群里神情亢奋,一直大喊“大大大”“小小小”的男子,不过,宿四的双目微眯起来,让她奇怪的不是那几个人的满口脏话,一脸胡子,而是他们的着装。还有他们别扭的话音。

    宿四和隐相视一看,从对方眼读到的信息显然是一致了。

    为了探探虚实,宿四懒懒地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我再去玩几把。”

    隐也起身,替她拿足银子,凑过去。

    “让开让开……”宿四不耐烦道。故意两个异族之人的间插进去。

    那两个凶悍的人看到她一个小小的公子哥,嘴里用不知名的语言大喊几句之后,便伸出大手想推开宿四。宿四及时捧出大堆的钱放桌上,和那坐庄的道:“我有钱,你们该不会赶客人。”

    那坐庄的个个都是有八面玲珑心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该得罪什么不该得罪,再说两个人这里都输的差不多了,此刻又有金主上前来送银子给赌坊,岂有拒绝的道理。

    宿四目光斜斜地望了身边两个虽然气愤,可是却无可奈何的两个粗壮大汉。

    原来宿四对那些无辜的人还手下留情,此刻像特别针对这两个异族大汉一般,宁愿输钱给坐庄的也不给他们赢一分钱,很快,两个人的银子就输光了。

    而此时,依然兜全是银子的宿四突然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打了个哈欠,轻哼一声,道:“本小爷不玩了。”

    其较年轻的那个异族人看着宿四这么大拽的样子,伸出长臂便想向宿四打去,被身边的那个人拉住了,只见那个年异族人对年轻的那个使了一个眼色,那个人虽然忿忿,可是,终究忍住了。

    而宿四像其他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一般,恨恨道:“怎么,不敢打了,也不看看,这皇城,小爷的地方,轮得到你们这群野蛮人撒野吗?”

    “你……”

    宿四头一转,看都不看一眼,转身离去。

    出了赌场之后,闻着难得的鲜空气,宿四转头朝身边的隐眨眨眼,隐无奈地一笑。

    两人出了赌场之后,便开始挑隐蔽无人的地方走去。走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果然,前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是赌场里那个年轻的异族人,宿四和隐向后一转,路已经被那个年异族人拦住了。

    宿四和隐相视一笑。宿四先是装作害怕的样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们到底要干,干什么?”

    那个年轻异族人脸涨得有些红,可是还是用生涩的汉语道:“还我们钱来,我们便不为难你。”

    一改刚刚畏缩的样子,宿四突然淡淡地笑了,“愿赌服输。两位难道还要抢的不成?”

    “我,我哪管那么多,反正把钱都还给我们就放你们走。”年轻异族人显然也觉得这种行为有些不光明正大,眼神有些躲闪。

    宿四目光一冷,漠然道:“如果我硬是不给呢?你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旁的隐看着宿四,自始自终,温和地笑。

    宿四他们为何故意引这两人出来呢,请听下回分解,嘿嘿。

    宿四玩味一笑,好意提醒道:“真的,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几个人看着镇定而笑容不屑的宿四,怒从来,登时大喊一声:“那就得罪了!”前后两人同时拔出腰间的弯刀,双面夹击,向宿四扑来。

    宿四站那,不慌不忙,甚至连眨眼都忘了。

    身后一直笑容浅浅,让他们两人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小厮的隐此时目光一敛,淡淡道:“拿下。”

    就两人以为宿四必死无疑之际,形势突然逆转,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突然被人拿下了。

    隐看着身边的人出来拿住了他们,只淡淡道:“先带回去。”

    隐含笑看了宿四一眼,云淡风轻道:“我先送你回去小家伙。”

    宿四点点头,“好。”

    宿四看了被迫跪地上的两人,淡淡道:“我都好意提醒你们了。没听明白我暗示你们离开吗?怎么听不懂呢……”宿四微微叹息,摇头和走过去,和隐并排而走。

    刚刚出现的那些人他们离开之后,顿时擒住两人消失夜色。

    和刚才轻松的神情不同的是,走出小巷,宿四脸色沉重道:“看来,皇城出现异族之人,不是好事啊。”

    隐也微微沉吟,道:“边疆之事恐怕有异,迫眉睫了。当日我让隐殿之人把前来试探的人马消失于军营,是想威慑两国。看来,这次他们是受了有心之人的指引,破釜沉舟了。”

    宿四秀眉微撅,“朝廷看来,似乎一无所知。现的平静,便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越是平静越不利。于敌国来说,他们是有备无患,于我朝来说,是混沌于梦,一无所知。”

    隐听着她的分析,突然笑了,“今日让我俩同时现此事,小家伙,你不觉得这是上天刻意的提示吗?你现,代表的便是半个朝廷,不是吗?”

    宿四淡淡道:“是,一国之后,自然要担起重任。”

    隐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话虽如此,但是我眼里,重要的还是小家伙的安危。太后已经不是以前我所认识的那个人了,你千万要小心。”

    宿四看着他难得紧张的样子,笑道:“你是担心我死了你也要跟着死吗?”

    隐知道她的意思,也释然一笑,“如果上天注定有那一天,那么,何乐而不为呢?我俩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宿四打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呢,我可不想和你殉情。隐,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隐看着她难得认真的面容。然后点点头。

    隐送她回到皇宫。两人道别。

    隐只紧紧地牵着她的手,突然叹息道:“朝廷之事,辛苦你了。”

    宿四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转身进殿。

    宿四不知道身边的人醒了没有,因为今日所见所觉,太过沉重,宿四有些疲倦,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从那日之后,顾命大臣仿佛抓到了唯一的一线生机一般,把前几年傻皇帝身上寄予的所有希望和失望都放宿四身上了。

    宿四虽然装聋作哑,只是睡觉,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柯炎已经抓住她的死肋,专门皇上下朝之后,宿四补觉之时屡次来宫殿里请教朝政事,名为问皇帝,实则到后都是忍无可忍的宿四顶着鸡窝头冲出来替他答了。

    通常到后,众人都听到凤来仪宫传来宿四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一脸得意洋洋的如同得逞的狐狸一般笑容的柯炎柯大人。

    这个顾命大臣似乎爱上了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以软制钢,宿四生气之时,他惊恐万分地跪地上请罪,就差老泪纵横了。宿四无奈万分,到后一句话都骂不出了,只能气鼓鼓地闷着。而宿四态软下来之后,他就把朝之事一件一件地说出来听宿四的意见。

    宿四虽然每次回答都很不耐烦,可是神情一般都很专注,而且所答之事到后都几乎朝廷上被其他大臣同意,后采用。

    不过,宿四唯一的要求,便是这个顾命大臣只能把这些建议朝堂之上,以他的身份提出来,绝口不提她的存。

    柯炎虽然奇怪,但是看到这个和小诸葛亮一样聪慧的娘娘能金口欲开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其他的,自然不敢强求。

    这日,柯炎和宿四谈论朝大事处于兴头之上,一直被当作摆设坐那,有些昏昏欲睡的傻皇帝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大喊一声:“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我要去找柳儿玩去,不和你们这些人一起玩……”说完,就一溜烟地走了。

    只听到跟身后的陈志傲气喘吁吁地喊着:“皇上,皇上……您慢点……您慢点……”

    宿四摆摆手,让其他宫女太监都跟去了。只留下沈央嬷嬷和凝思。

    宿四虽然因为被吵醒气得厉害,看着一脸狐狸样的老大臣就来气,但是,也明白他所想。

    到后,宿四瘫坐书桌前,“行了,人都没了。你装的也辛苦,我看的也辛苦。”

    “老臣不知娘娘所言……”

    宿四不耐烦打断道:“行了行了。”

    柯炎只能缄口不言。

    宿四突然想起昨夜和隐现的那件事,目光一凝,顿了顿,突然问道:“老狐狸,如果此刻边境突然生战事,而且几国夹攻,朝你推荐何人去抗敌?”

    “我朝边境一直都很和谐安宁,怎么会……”柯炎怔了怔,随即答道。

    “本宫是说如果,如果!不是真的生了。老狐狸你别紧张。”宿四虽然嘴上这般说,实际上心却鄙夷万分,这就是现王朝众臣的认知,以为边境一直安宁和谐,殊不知朝早有人通敌叛国,随时可能进犯来袭。

    柯炎当了两朝元老,怎么可能听不出其蹊跷。他可不认为一向如果不是他逼得她忍无可忍才勉强开口的皇后娘娘今天突然兴致来,来考验他这么一个假设。

    所以他认真地想了想。

    后作揖恭敬道:“我朝西北边境一直由滕沧戈将军镇守,此人是个武学奇才,军事上也有所造诣。有他,西北的姜毋定然不敢轻易来袭。”

    宿四眉头紧皱,良久,道:“那西南边的西恙呢?是谁人再守?”

    柯炎答道:“尚书清御之子清流。”

    “清御之子清流?”宿四有些失控的惊愕道。不知为何,冷汗一阵一阵地冒出来。

    清御是太后的人,如果真的是太后与敌国相通,那么……也就是说,西南像一个大开城门的地方,让那些异族人任意出入金碧王朝了。宿四突然觉得,身边平静无波的皇城,竟然早就开始酝酿着这场大风暴了。

    而之前竟然没有人觉察。

    除了隐。

    宿四脸色有些泛白,柯炎也现了她神色不对劲,迟疑问道:“娘娘,你没事?”

    “本宫没事。”宿四回过神来,有些牵强地一笑,“对了,老大人,除了这两个人,朝还有其他能抗敌的大将之才吗?”因为问题的严重性,此时的宿四也严肃起来,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柯炎略微思,答道:“朝武双全的大将确实不多。禁卫军领滕家三公子滕雨辰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是军事之才,不能独当一面。而其他大将,不是年事已高不适合出兵打仗就是年轻稚气还没有历练。”越想柯炎的眉头越皱,到后也突然现朝竟然无人。不免有些心惊。

    已经对朝廷处境了然的宿四此时却出奇的平静起来。

    只见她微微一笑,看着额头汗水密密匝匝的柯炎,安抚道:“老大人也不用担忧,是本宫有些杞人忧天了。战事也不是说有才有的,本宫今天一时兴起才问的,也想提前修整这一现状,如果生什么事也有法子对付。老大人觉得呢?”

    柯炎恭敬道:“娘娘圣明。”

    宿四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问道:“昨日,本宫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和老大人描述的滕家二公子滕沧戈很像……”

    柯炎哦了一声,解释道:“滕将军也到娶妻的年龄,滕老爷子特意趁边境安宁之时假装身体抱恙把他从前线招了回来。目的是想让他今年先成家立业,再奔赴沙场,报效国家。”

    宿四心着急,昨天的情况她还估摸不了边境的情况有多不妙了。可是,西北不能一日无将。而且,如果敌方趁此机会进攻的话,西北无人,西南是他们自己人。那么,金碧王朝危旦夕。

    宿四清了清嗓子,力求没有异常道:“男儿志四方,虽然儿女情长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此很可能受到羁绊,英雄气短。传本宫旨意,滕家二公子的婚事由朝廷做主了,他看上哪家姑娘本宫替他好好照看着,此时,边境虽然和平,但是未来之事,谁都无法预料,如果因为他一时失职而造成大患的话,想必他会后悔一生的。宣他进宫见驾,赏赐滕府白银千两,次日便让他启程。”

    柯炎虽然疑云重重,但是依然道:“是,娘娘。”

    说着就退下。

    “等等,”宿四喊住他。

    柯炎疑惑地转头看她。

    宿四吩咐道:“老大人,军选出杰出的四个年轻军士,收你府邸,等候本宫他日教导。明白吗?”宿四的目光深邃,意味深长。

    柯炎了然道:“老臣遵命。”

    “你退下。”宿四摆摆手。

    柯炎和往日一样走出那凤来仪宫,不知怎么的,今日的皇后娘娘比往日加健谈,加善言,可是,为何自己的心没了往日欣喜,而是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柯炎抬头看那天空越来越沉的乌云朵朵,看着那黑云压城的气势,不知道怎么的,胸口一阵闷痛。似乎,不久之后,一场暴风雨便要来临了。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今日皇后之言不是杞人忧天,看着她眼眶下的淡淡青紫,如果她不是整日睡觉,那么,她到底干些什么?虽然他猜不出她做什么,但是,至少他猜得出,和今日她所说的边境之事有关。

    难道边境要起战事了吗?不可能啊,今日这么风平浪静。柯炎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该揣测圣意。

    他寻了陪皇帝去玩乐的太监总管,让他吩咐一个太监悄悄前往滕府把娘娘的旨意传达给滕将军。然后才放心地离去了。

    当务之急,他应该前往军营找出娘娘所需的四个年轻有才的将领。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滕府二公子便赶到了。与传达的太监气喘吁吁的样子不同,只见滕将军的脸上没有丝毫劳累的迹象,依然刚硬冷峻。让一般的人不寒而栗。

    而刚刚一直打盹等他来的宿四一向不是正常人,看到他冷如冰霜的脸,直接无视。

    “好久不见。”宿四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滕沧戈面不改色,恭敬道:“不知娘娘宣臣进宫有何要事相商?”

    宿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累得半死的太监,疑惑道:“咦?他们是这样和你说的吗?”

    滕沧戈剑眉微皱,“难道不是吗?”

    一旁累得快要趴下一直没来得及复命里去的小太监也一脸迷茫之色。难道不是吗?刚刚总管大人急匆匆地让他去寻人,难道不是因为有要事相商吗?

    宿四淡淡道:“可能他们误会本宫的意思了。本宫此次召大人进宫。是想提前恭喜大人即将娇妻怀。”说着,宿四懒懒地歪头看他一眼。

    滕沧戈也没有让她失望,抱拳道:“臣还没有建功立业,还没有到保护国家之命。怎么会流连儿女情长呢。娘娘的恭喜,折杀微臣了。”

    “哦?果真如此?”

    滕沧戈点头恭敬道:“当真如此。”

    “那本宫的姐姐将军心如何呢?”

    滕沧戈难得地笑了,笑容虽然很淡,但是沉稳如同那连绵的山峦一般,让凝思和宿四有些呆愣。

    “娘娘此次是要做媒婆吗?那不像是娘娘的风格。”

    宿四感兴趣地挑眉道:“那将军认为何事才符合本宫的风格?”

    “有话直说。”滕沧戈定定地望着她,“娘娘的家姐之事,我想娘娘比微臣加明白其缘由。”

    宿四讪讪一笑,她当然明白,明白是她的姐姐自作多情,明白是双方家长她的大娘父亲以及滕家老爷子自己决定的事。而这个当事人,根本一副局外人的模样,对此一无所知。

    宿四冷下脸来,威严道:“既然将军如此爽快,那么,本宫也不多费口舌了。本宫此次召你进宫,是有一事相商。本宫要将军,明日立即启程,前往西北边境守护那里的安宁。将军的将士们想必也久等将军了。”

    滕沧戈握拳道:“微臣遵命。”

    滕沧戈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像那日夜光下对酒当歌的男子一般,风清月朗。

    “娘娘所说,微臣已经等了很久。”事实上他自己也厌恶父母亲的做法,而且那个高贵的千金小姐也不是他喜欢的女子,他一直愁如何请回呢。现她帮了他大忙。

    宿四看着眼前这个人,即使站自己面前,他依然镇定如斯,像一蹲傲然挺立的雕像。那气势和柯炎不相上下。有这样的人西北守卫,宿四放下了很多。

    宿四淡淡道:“将军没有怪本宫坏了你的好事就行了。”

    滕沧戈后看了他一眼,朗声道:“微臣告退。”

    宿四看着他,欲言又止,后只化为一句叹息,“将军,西北,就交给你了。”

    滕沧戈全是一凛,一种责任和使命感油然而生,“微臣自当力。城我,城亡我亡。”

    说完,再也不回头,大步踏出凤来仪宫。

    宿四看着他,双目微眯,接下来,就要解决西南之事了。

    沈央嬷嬷是太后派来专门盯着宿四的,除了每日午时去和太后汇报一切,其他时候,按理都是要宿四身边,时刻盯住她的。正是这样,让麒办事起来方便了,宿四几乎成了沈央嬷嬷真正的主人。沈央嬷嬷从坤宁宫回来之后,宿四便让她秘密出宫询问昨夜抓到那两个异族人得到的消息。事实上,宿四不让麒出去,隐也会派人前来告知她一切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沈央嬷嬷自然地出现众人面前,因为这个嬷嬷性情冷淡古怪,平日里不说话几乎让人无视她的存,所以她的消失和突然出现根本无法引起众人的注意。

    当宿四和往日一样,就寝时分泡澡之时,遣走了众人之后,和凝思使了眼色,凝思跟她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留下沈央嬷嬷里面之后,其他人便退出浴室了。

    宿四靠一边的大理石壁上,慵懒道:“怎么样了?”

    宿四没想到,接下来麒所说的话,让她几乎惊愕得从水里站起来了。

    “隐的意思是……两国进攻我朝是今日之事,他们此次来皇城就是商量敲定好确切的进犯时间?”宿四的语气有些重。

    麒也面带忧色,“是,主子是这么说的。”

    “岂有此理!”宿四忘了自己赤身**的泡水了,也忘了自己不是坐书桌前。愤怒得突然起身,双拳紧握打下去,不是预料的桌面,而是空的,因为凝神刚刚的事所以突如其来的落差感吓得宿四一叫,虽然只是轻轻一叫,但是刚刚回来,心紧张她,不清楚情况的萧霁月便拨帘直接冲进来。

    “怎么了?”一向平稳傻笑的声音竟然隐隐有着担忧。

    宿四被他的声音一吸引,惊愕地转过头。

    绕是一贯镇静看惯了一些大场面的麒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呆一愣的。

    现是什么状况。萧霁月残余的理智里,余光看到一向沉默呆板的沈央嬷嬷竟然有些窘迫地低着头,从一旁悄悄地退下了。

    而宿四看着傻傻的站那的他,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现的样子,羞得两颊通红,虽然知道没什么好看的,可是还是双手抱胸。

    恶狠狠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睛挖掉!”

    而萧霁月仿佛依然灵魂出窍一般,呆呆地望着她。因为洗过而全都铺撒水的黝黑的长如同药业的海藻,妖魅惑人,夺人心魄。玉骨自显雍容,冰肌堪比嫩葱。**隐隐透着芬芳,眉眼因为雾气萦绕,略带风情,白皙的面容上没施粉黛,却甚那图了胭脂的红艳几分。樱唇无措地轻咬着,低眉抬头之间,目光流转,仿佛波光荡漾,千种风情自其。柔若无骨似仙风,还斯人一帘幽梦。

    出浴美人酥体香,如玉肌肤胜红装。

    宿四看她良久依然没反应,因为羞涩而喷的怒气让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捧了水便向他泼去。萧霁月因为沉迷此时浓浓的香艳美色,一时不觉,看到水泼来,自觉地一闪,脚下一滑,竟然一个人地掉到浴池里了。

    宿四看着眼前戏剧化的一幕,怒气腾升的脸愣了半晌儿,突然银铃般地笑了起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久久没有浮出水面的萧霁月让宿四有些心慌了,开始水里一边找一边喊。

    一个腾龙跳跃,萧霁月像从水里飞跃而上的金龙一般,突然一把抱住宿四,浮出水面来。

    萧霁月看着怀里的绝美俏佳人,还有那殷红的樱唇,此时上面像有一朵花绽放。再也忍不住,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宿四看着他眼压抑的**,有些慌了。可是,他的吻很美好,缠绵悱恻,似乎充满柔情,让宿四一时没有拒绝。待清醒过来,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一个岁的小娃,他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动情。宿四心一惊,便开始挣扎起来。

    萧霁月的眼一片水茫茫,萦绕满一层淡淡的**。可是,他依然忍着满心的痛苦和**,放开了她。

    宿四挣脱之后便上岸去穿上衣服。刚刚通红的脸经过刚刚的变故之后只留下清冷。宿四看着他,淡淡道:“夜深了,水凉了,皇上早点着衣就寝。”

    萧霁月痛苦地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越压抑自己对她的**,想守护她的心,那种**越膨胀得可怕。

    他,是不是爱得无药可救?

    当他现她的绝美,当他现她的聪慧,当他看到她用瘦小的身躯大战群臣,只为替他撑起半边天的绝然时,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

    躺床上,萧霁月呆呆地看着上方,苦涩道:“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宿四背着他,只是沉沉叹息,疲倦道:“我说过,你做好你该做的,其他的,我会替你拿回来。”她知道他有自己的布置,不到后一刻,不能暴露出来,否则只能前功弃,要对抗敌人好的方法,便是一击致命。所以,那之前的风风雨雨,她都会替他挡着。这些就是她该做的。

    也算是她不枉来到这个世界一遭。

    萧霁月淡然道:“我该做的,我会做好。你不用担心?”

    宿四突然想起老大人走时突然走回来她耳边说的几句话。心一凉。

    但是深呼吸之后,宿四依然开口了,“皇上可知作为一个皇帝,还有一件事你没有做到?”

    萧霁月转头看她,“什么事?”

    宿四闭上眼,漠然道:“子嗣之事。皇上应该多纳几个妃子,挑选适合的人选孕育金碧王朝未来的子嗣。只有子嗣才能安稳人心,才能让替萧家卖命的臣子们心甘情愿,觉得安全安定。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国家,皇上都应该广纳妃子,留下子嗣。”

    萧霁月的脸色越来越白,后几乎一点血色都无,萧霁月定定地看着语气漠然的她,捏住她瘦弱的双肩,几乎咬牙切齿道:“宿四,这就是你的真心吗?”

    宿四依然漠然道:“臣妾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她只是受老大人所托,既然话已经转达了,那么,其他的话,她不会多说。

    宿四转过身,沉默地睡下。

    萧霁月几乎呕出大口的鲜血,却被他生生地压下。

    良久,传来他冷若冰霜,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你不用费心了,这个世界,朕的一生,都不会留下任何子嗣。朕死之后,大臣们自然另择明君。”

    宿四微微怒道:“既然另择明君,为何要苦苦守住萧家江山?!萧霁月,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萧霁月无声地闭上眼,良久,才冷漠道:“我活着的一天,萧家的江山不能丢。”

    “意思是死了之后便不管了?萧霁月,你让我太失望了!原本我以后你是为了江山为了国家为了姓才舍弃那些,没想到,你只是为了自己的心能对得起萧家列祖列宗!你好自私。相信我,即使你活着保住了萧家江山,那些先人,也没有人会原谅你的!”宿四冷笑道。

    萧霁月的脸白得吓人,可是他依然冷声道:“那些都不关你的事。”

    “你……!!”宿四怒极反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几乎要透过他的灵魂看清他的心,他的一切,萧霁月这样灼灼的目光之下,几乎败下阵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宿四仿佛是倦极了,不再言语。默默闭眼睡去。

    如果不是因为呼吸依然急促,依然没有平静下来,刚刚的一切仿佛没有生过一样。

    不知道奇怪的沉默两人之间回荡了多久。

    萧霁月长长一声叹息,没有子嗣留下,是他早就决定的,所以,他不会碰任何人。

    “你……真的没有想过,我会对你动心吗……”萧霁月无奈寂寥道。

    可是,身旁的人仿佛真的睡过去了,没有人回应。

    夜,格外的凉,心,格外的寂静。

    几日后,下朝之后,柯炎和平时一样,和傻皇帝一起来到凤来仪宫,傻皇帝才坐了一会儿,又跑出去了。

    宿四看到柯炎点头暗示的目光,便知道事情搞定了。

    朝身边的凝思吩咐道:“替本宫梳妆,本宫要出宫。”宿四玩味地看了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柯炎,淡淡道:“柯大人,你不介意身边多个随从。”

    柯炎笑道:“自然是不介意的,娘娘。”介意也没啥用?

    宿四点点头,让凝思扶着进去。不一会儿,便走出来一个小公子。穿着宫深蓝色的太监服,脸如白玉,神思淡然,低头敛目,和宫其他乖巧的太监看上去没什么两样。

    “走,老大人。”宿四走到他身后,淡淡道。

    回头看了沈央嬷嬷和凝思一眼,意味深长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来人一律不见,本宫一直闭门睡觉呢,明白吗?”

    沈央嬷嬷漠然地点头。凝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疑惑,可是,小姐的事,她自然不该多问什么。后也只能点点头。

    宿四看着她,安抚一笑,“放心。”

    一路上,走无人的石阶上,柯炎终是忍不住问道:“娘娘,听说前几日滕将军突然告别滕府,执意回营了。听说,这是娘娘的主意?”

    宿四歪头看他,“怎么?难不成不可以吗?本宫不是赏赐了金银珠宝给滕府了,而且也承诺滕沧戈看的女人本宫替他留着照管,滕老还不满意吗?”滕府老者是前朝右丞相,曾经很有威望,后来因为年龄和身体不好的原因,准许他退休回家休养了。但是,他的影响力依然存。

    三个儿子一个小女儿,大儿子似乎性情潇洒,游山涉水,广泛交友,是个风流倜傥的游子;二儿子是大将军,三子是禁卫军的统领。小女儿刚刚十五岁,到了嫁人的年纪,据说貌美如花,而且小有才气,上门求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只不过滕老的眼光很高,到现还没有满意的良婿。

    柯炎被她反问得有些讪讪,恭敬道:“老臣惶恐,只是猜不透娘娘所想。滕老虽然一开始有些气愤,可是老臣转达了娘娘的承诺之后,也闷声不响了。”

    宿四的目光变得幽深冷然,望着长长的石板头的朱红色宫门,语气复杂道:“再过不久,你便知道本宫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什么了。”

    那夜麒传达来的信息让宿四觉察到了其的严重性。看来,大战即了。隐正试图找到通敌的证据,然后整个朝廷里公布,到时一举剥夺朝内的反动势力。可是,觉察到麒的迟疑和异样,宿四也知道此事困难。宫外的事都交给隐了,那么,宫内朝廷之事自己全都要提前准备好了。预防可能会生的一切意外。

    因为金碧王朝,因为月,因为隐的存,所以,一直无所谓的她输不起任何。

    而要赢,便要做好所有。

    才出了宫门,宿四就左右张望,不一会儿,便有个人影恭敬地走过来,轻道:“主子。”

    宿四看着他,玩味一笑,踮起脚尖摸摸他的头,“乖。”

    柯炎看着眼前面色铁青的青年,点点头,打声招呼:“苏大人。”

    苏烨恭敬地请安:“柯大人。”柯炎是朝元老,有极高的地位,加上他本人贤德勤俭,正直刚硬,对朝廷的贡献很大,连两朝君王对他都心生敬佩,此时看到他和这个诡异的小皇后一起,苏烨有些奇怪。难不成连柯大人也被她收买了不成?

    面对他的疑惑,宿四和柯炎只是相识一笑。

    宿四自顾自道:“老大人,这是本宫收的小奴隶,此次同去,让他学着点。”

    苏烨扭过头,似乎对她的介绍有些不满,可是又不敢反抗,只能黑着脸自己蹲墙角郁闷。

    柯炎没有忽视两人之间摩擦的火花,只是微微一笑。

    “娘娘,苏大人,请。”

    不一会儿,几人便抵达了柯府。

    大门口没有其他府邸门前放着的石狮子,大门也很小,但是古朴而年代久远,很有底蕴。见到他,里面便跑出来一个老者,看上去应该是管家。这个管家穿着朴素,笑容淡定,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见到跟来的宿四和苏烨,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依然不卑不亢道:“两位请。”

    宿四看着柯炎,轻道:“老大人好眼光。”

    苏烨不明白她说什么。可是柯炎自然知道,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朗声笑道:“那是自然。”柯炎看了苏烨一眼,也道:“娘娘又何尝不是。”

    宿四也笑了。

    几人相携进府。

    府邸布置得很朴素,但是却让人想起了江南小镇,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潺潺流过的溪流,扑通圆滑的青石,院风摇曳的菊花,芬芳四溢,房间都是古老的木质,有一种古香古色的味道。宿四走着,有些舒心。

    逶迤的走廊,一路挂着的灯笼微微摇晃。

    转了好几个弯,走过一道拱门之后,眼前突然一片圹埌,如果刚刚的景色是小家碧玉,此刻便是粗犷大气了。是一片旷野,绿色的草坪,旷野头,是大片的竹林,如同一大片绿色汪洋,让人心舒畅万分。

    不过,让宿四一眼看到的,并不是这些好景色,而是,旷野上用标准的军姿挺立的四个年轻人。

    宿四和柯炎走过去,柯炎淡淡道:“就是这个主子吩咐我带你们来此的。”

    苏烨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四个人有一个人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少将李廷皓。只不过后来他从,他从武了。

    而四个人,有一个人也望向苏烨,表情和苏烨一样疑惑不解。就是那个李廷皓。

    前几日他们一起到酒楼喝酒时,听到喝醉的苏烨抱怨过当今小皇后是个恶魔,让他输得凄惨,而且还成为她的仆人。说起她对他的考验,苏烨便有些忿忿。他当时还一直劝酒,难道眼前这个召集他们而来的人,就是苏烨曾经说过的那个恶魔皇后?

    想到这,他开始因为好友的关系厌恶眼前这个面色淡然无华,沉静如水的人了。

    苏烨看到好友眼一闪而过的厌恶,自然明白是那日他酒后多话引出来的结果。顿时,心有些愧疚。其实他知道皇后是为了他好,只不过年少的自尊心作祟罢了。好友定是把他当日的一时气话当真了。他反感她,他不甘,只不过是因为她的才学让他折服罢了。但是心承认了,嘴上还是拉不下面子承认罢了。

    李廷皓抱拳,道:“不知娘娘让我们过来有何吩咐?”

    宿四看着现有点全身防备起来的男子,淡淡道:“柯大人的眼光果然过人,既然你们知道本宫是谁,那么,本宫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本宫前来,是为了你们选出一个人来。”

    众人面面相觑,眼前这个小公子,竟然就是近来风云整个皇城之人,那个刚刚过了十岁生辰宴会的皇后娘娘。她生辰那日,她席卷整个朝廷,策划了那个让众位大臣心有余悸,现想起来依然目光全是恐惧的鸿门宴的主人。

    不知为何,其他三人也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感。原先打量她的目光此时也变得恭敬万分。

    四人疑惑道:“选出一个来为何?”

    宿四目光一凛,沉声道:“你们四人,优秀的那个人,便是日后西南边守卫大将,让你们一展抱负,驰骋沙场。而你们日后的训练,都由本宫来决定。”

    众人互相对视之后,除了李廷皓有些不甘之外,其他人都有些欣喜恭敬道:“谢娘娘提点。”

    宿四淡淡道:“先不忙着谢,本宫看的是实力,不是嘴上挂的话。”

    四人默然无声。心有些沸腾,还有欣喜。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一个扬名立万,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他们投身军,苦练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日后一展男儿抱负吗?

    李廷皓终是心不平,虽然苏烨已经望着他摇头,让他不要说,可是他仍然忍不住恭敬而没有丝毫感情道:“老将莫为,纵横沙场十余年,经验丰富,而且以前便是驻守西南边境的老人了,娘娘为何不用他?”

    宿四看着这个心明显不服的年轻男子,没有意他的不敬,拦下柯炎上前怒斥,淡淡道:“你们可曾听到过一个‘惊弓之鸟’的故事?”

    众人疑惑地摇头。

    连柯炎都不明白她打什么注意。

    宿四没有管他们,淡淡道:“从前,一个臣子和他的君王一同站一个高台的下面,抬头看见了一只飞鸟。臣子对君王说:‘臣下愿意为大王表演一个只拉弓虚射箭,就能使鸟掉下来的技术。’君王不信:‘射箭的技术能达到这种程吗?’臣子道:‘可以。’过了一会儿,有只大雁从东方飞来,臣子一拉弓弦,虚放了一箭,那大雁就应声而落。”

    宿四顿了顿,还没有问,其四人看上去有些莽撞,虎头虎脑的少将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呢?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射箭技术?难不成这个臣子设置了托?”

    宿四有些好笑地看着摸着头傻笑的他,这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蛮力十足,心思单纯,也算是可造之材。

    “问的好。那个君王也有相同的疑问。君王惊愕道:‘射箭技术真的能做到如此吗?’刚才那个信誓旦旦的臣子此时却笑了,‘君王的疑惑是对的。那是一只有箭伤的大雁。’君王奇怪道:‘先生是怎么知道的?’臣子道:‘它飞的很慢,并且叫声悲哀的原因是长久失群,旧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惊慌的心理没有消除,所以刚刚听到臣拉弓的声音,它就吓得鼓动翅膀向高处飞,结果原来的伤口破裂,它便掉下来了。’这便是惊弓之鸟的由来。”宿四的语气很平淡,波澜不惊。

    “妙!妙哉!”刚刚那个虎头虎脑的少将拍着大腿乐道。

    其他人也受益匪浅地笑了。可是熟悉她的性子的苏烨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还远远没有结束。

    和其他人不用,李廷皓轻哼一声,不屑道:“不知娘娘这个故事和刚刚所说的不认命老将莫为有何关系?”莫为是他一直敬佩的人,他自然心护着他。

    听到他的那声轻哼,苏烨看着目光变寒的宿四,走过去跪下恳求道:“请娘娘恕罪,李兄一时糊涂,请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

    看到为自己恳求的好友,李廷皓怒道:“苏烨,你这是干什么?”

    “你起来。”宿四平淡道。没有人可以猜测出她此时想什么。甚至他们连她生不生气都无法看出来。

    宿四深深地看了李廷皓一眼,漠然道:“有关系,大有关系。”

    几个好奇宝宝都看着宿四,宿四淡淡一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大雁都因为曾经受过伤听到那弓弦之声就掉下来了。据我所知,你口的莫为将军后一战,被西恙打败。想必这是他一生都难以复原的伤口,如今让他去镇守西南,那不就犹如惊弓之鸟,看到西恙大军便心生恐惧,何以委任为抗西恙的主将呢。边境打战之事不是儿戏,自当万事考虑,面面俱到,才能万无一失。本宫希望你们今后的训练也不要把此事当作儿戏,我们都输不起,因为我们输了,代表的便是国家输了。知道输了代表什么吗?你们的妻儿亲人都会沦为俘虏,都会一生抬不起头来,甚至悲惨地死去。那样的情景,想必你们加明白!本宫的意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说到后,宿四疾言厉色,气势凌人。

    不是一个小孩,而是,独挡一面的皇后娘娘。

    “听清楚了。”四人的脸色严肃起来,一片穆色,朗声答道。

    宿四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刚刚一直不满的李廷皓,淡淡道:“有什么不满,让本宫看到你的实力之后再和本宫提。现的你,还没有资格。”

    李廷皓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生生地压制住自己的尴尬和愤恨,她说的对,现的他,还没有资格提意见。没资格表露自己的不满。但是,他会证明自己的。李廷皓一咬牙,双拳紧握。

    后,力求平静道:“末将明白!”

    一旁看着的苏烨看着忍了又忍的好友,突然现这个娘娘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原来,她不是针对他,她只是用这种反讽刺激出他们潜能的方式改掉他们身上毛毛躁躁,不沉着不稳定的性子。

    苏烨有些明白她的用心良苦,难怪连本朝元老都为她所用。如果她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娃,想必他也不可能俯称臣。

    父亲曾经说过,老臣的腰骨,是难低下的。让一个人低下高傲的头颅,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真心佩服喜爱。

    从那日整顿之后,宿四便开始仿照现代军人训练的方式,柯府那块隐秘的草地上开始了一切训练。

    训练非常严格,是以特种兵的训练内容和方式为准的。进行多种激烈运动训练,增强体质、耐力和毅力;进行恶劣、恐怖条件下的心理素质训练,培养沉着冷静、随机应变的能力;进行刺杀、格斗、渗透、暗杀、化装等技能;进行袭击、伏击等战术训练,学习古代的军事才能,由柯大人教授《孙子兵法》,苏烨从旁帮助,提高**作战和相互间的协同动作与指挥能力。

    训练不分昼夜,几乎是常人所不能坚持,连一旁的苏烨都不忍心看下去。白日训练,晚上讲解军事才能。

    宿四称之为炼狱训练。为期十五天。而四个少将李廷皓,那个虎头虎脑的家伙吕辉,另外两个顾豪和温桥泊几乎过了一生痛苦的一次训练,比上沙场打战还要累上倍。

    第三天午,太阳很辣,阳光强烈,外面热而干燥,一直心隐隐堵着一口气的李廷皓再也忍受不了了,直接走出那道拱门,扫了一眼屋檐之下喝茶悠闲的宿四,下棋的柯炎和苏烨之后,冷冷道:“我不干了!你根本不是为了训练我们选出一名主将,你根本是变态闲着无聊,想玩死我们!!我退出,我也不干了。”

    柯炎训斥道:“大胆鲁夫,竟然敢这样和娘娘说话!”

    苏烨难得看到这位以笑脸狐狸著称的老大人如此横眉冷目地大雷霆,顿时有些惊愕,惊愕之后,便是挽回:“李兄,娘娘吩咐之事,定然是有原因的。李兄再忍耐几日,千万不要冲动。”

    看到他和原来不一样的脸色,李廷皓是个直肠子的军人,恨恨道:“才几日你就变了。前几日是谁喝醉了大骂娘娘心里不正常,讽刺挖苦你,让你皇城无立足之地的!”

    苏烨看了宿四一眼,看到她面无波澜,依然饮茶,似乎没听到一般。

    苏烨先是一阵尴尬,随即认真道:“那日我所说的话确实是当时所想,现我也明白娘娘的用心良苦,自觉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幼稚无知,我那是自尊心面子作怪,真的该死,现每每想起,都觉得羞愧万分,李兄,如果是因为我当日所说让你误导,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那混账话。”

    李廷皓恼羞成怒道:“到底是何原因,让你变得这般快!你还是苏烨吗?那个风流倜傥的苏才子?”

    “那当然是我,是之前不懂得任何的我。而现,娘娘教与我责任,不光光是对自己,当丈夫当以国家之事为己任,难得李兄不是这样人物吗?李兄只要相信,娘娘所做的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

    “你……!”李廷皓看连好友都改变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走了!谢谢娘娘几日来的栽培。”李廷皓抱抱拳,转身就走。

    苏烨起身追去:“李兄别走。”

    一直沉默不语的宿四此时开口了,但是短短几句话却让李廷皓的脚怎么都踏不出去了。

    “别拦他,让他走。柯大人,只要他走出那道门,便卸去他现的官职,赶出军营,永世不能参军。像这样不负责任,不懂得为国家分忧,连此苦都无法忍受的军人,不配任命为大战即时的领兵将领。”宿四说完,喝了一口凉茶。面色淡淡。

    其他人却全都惊愣当场。不是说以备以后的战事吗?不是说没战争吗?这是怎么回事?

    良久,一向比较稳重的柯炎率先找回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道:“大战即?老臣斗胆问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宿四淡淡道:“你们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大战即将来临。”

    宿四挑挑眉,看着围上来的几人,反问道:“难不成你们真的以为我是闲着无聊才来折磨你们?本宫好几日没好好睡觉了,没那么无聊好不好。”宿四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众人面色一僵,笑得有些讪讪,他们虽然表面赞同她的做法,可是,心底深处,免不了怀疑这位小娘娘是不是真的闲着无聊,所以先替朝廷筹划好一切。

    良久,苏烨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西南,不是有清将军镇守吗?”

    宿四给了他一个你好聪明的笑容,手指桌上轻轻地敲了敲,“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

    转头看了面上羞愧,呐呐低头走回来的高大男子,宿四淡淡道:“怎么?不走了吗?你以为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成!”

    看着面色铁青的宿四,苏烨知道,此时,她才是真的生气了。

    魔女生气的后果,一般很严重!

    李廷皓那个高大的一个汉子,突然跪倒宿四面前,羞愧道:“请娘娘恕罪。末将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娘娘把我留下来。”

    宿四冷哼道:“本宫难道耳朵出了问题不成?刚刚本宫可是听到有人选择离开。”

    李廷皓哀求道:“娘娘……”看到宿四自顾自地喝茶不看他,李廷皓转头看向苏烨,无声道:“苏兄……”

    苏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耸耸肩,表示他也没办法。

    一旁的柯炎可顾不了这些,他花眉紧皱,问道:“娘娘刚才说的那才是关键有何深意?”他开始隐隐约约有些察觉其的奥妙,可是,他有些不愿相信。

    宿四淡淡道:“狼子野心,不是人能控制的。”

    柯炎沉默了。很多事只能点到为止。宿四相信以他的眼光和狡猾,自然听得出她的意思。而其他人,知道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苏烨看着突然静默下来的两人。突然觉得,这个朝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两人阴沉的脸色,像要有一阵暴风雨袭要来了。这个朝廷,皇城,似乎有些不平静了。

    宿四突然起身,淡淡道:“今日不早了。本宫先回去了。麻烦老大人了。”

    柯炎恭敬道:“娘娘为了我朝鞠躬瘁,老臣为娘娘做这点事,是老臣的福气。”

    宿四看了跟身后的苏烨,吩咐道:“以后跟着老大人,多学点微臣之道。”

    苏烨欣喜道:“知道了娘娘。”刚刚李兄说出他醉酒之后说的那些胡话,他看她的表情,波澜不惊。他实猜不透她到底有没有生气有没有意?此刻她还关心他,便说明她是不放心里,没有生气的。苏烨有些受宠若惊,甚至从心底溢出一阵喜悦来。

    原来原来,他开始意她的看法了。从一开始的忿恨到厌恶到讨厌到现自内心的敬佩。苏烨突然开始相信他父亲的话了,眼前这个小娘娘,不简单。

    她身上仿佛有一种力量,一种如同火焰一般剧烈的力量,一种如若水一般柔软的力量,冰火两重天。却让你甘愿沉迷,甘愿被她吸引。

    “娘娘……”一直烈日下直直地跪着请罪的李廷皓急急喊道。

    苏烨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当日跪凤来仪宫门口负荆请罪的自己一般,父亲说,这个娘娘是个好伯乐,有眼光,专门挑精品的野马,虽为精品,可是很难驯服,可是偏偏她这个伯乐还有一个强项,就是擅长驯服野马的性子。她专攻人性的弱点和**所,所以,那些野马不得不虔诚地臣服。就像当初的他,现的李兄。

    和柯大人并列走到门口,几乎消失的小皇后突然顿了顿,停下来,没有转身,轻轻道:“今天日落之前,把障碍物来回奔跑十次。如果你坚持下来了,便留下。”

    说完,两人便相携离去了。

    苏烨欣喜地看着他,拉他起来,笑道:“李兄,娘娘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担心,她虽然说罚了你,可是却无人监督,只是说说吓吓你罢了,并不是有心为难你。”

    李廷皓的脸色却沉静如水,他灼灼地看着眼前像脱胎换骨了一样的好友,突然问道:“苏兄,你能否告诉我,到底是何事改变了你的看法?我不相信苏兄平白无故的就臣服了。”

    苏烨他炙热的目光注视下双眸有些闪躲,良久,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罢罢罢,我和李兄自小一起长大,自然是信得过的。你们开始训练的第一日,我本来有些愤愤,为什么我要和她来这受苦受罪。有一日,我同娘娘下棋,我进攻迅猛,几乎带有杀意,娘娘似乎也看出来我的怒火了。如同水一般的,每一步都包容我。后的结果,李兄定然应该猜到了。当日下棋之时娘娘笑着问我:‘是不是很奇怪本宫为何执意让你来?’我当时有些气蒙了,头脑一热,便反问道:‘娘娘难道不担心我是尚书大人派来监视娘娘的吗?再怎么说,清大人才是我的老师。’没想到,娘娘不怒反笑,而且笑得很开心,她回答道:‘如果说我正是因为你是他派来的才带你来的信不信?’我当时就傻眼了,愣愣地看着她。她看着我,突然幽幽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宫只是下一盘棋,而对你的信任便是结果。或输或赢我选择尊重你的选择。你选择跟着我,那么,我便赢。如果你选择背弃我,觉得我不值得你跟随,那么,我便输。就这么简单而已。’她说完淡淡地笑了,放下她手后一颗棋,她便赢了。事实上,她赢了,赢得光明正大,她用她的品德,她对我无条件的信任赢得了这场赌局。”苏烨看着震惊的李廷皓,淡淡道:“和这样的人赌局,我们注定只有输,难道不是吗,李兄?”和一个看贤才,尊重你的伯乐去赌,如果赢了,便是对自己的侮辱。所以这样的赌局,注定只能输。

    李廷皓震惊之后,突然低垂下头,双拳紧握,突然步伐坚定地走进那个拱门,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突然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支撑着他,毅然跑完了那十次。光明正大地,留了下来。

    柯炎送宿四进宫的路上。宿四倦倦地窝马车角落,柯炎看着闭目微微休息的她,目光有些闪烁,欲言又止。这样的状况一直维持到送宿四进了宫,抵达凤来仪宫时。宿四看着久久站那没有离去,却又欲言又止的老者。

    淡淡道:“老大人是不是想进去坐坐?”

    “不,不用了……”良久,他踏下双肩,叹息道:“好,好。”

    进去之后,沈央嬷嬷和凝思已经那等候了很久了。宿四到内室衣,换好一件白色长袍之后便出来了。而柯炎,有些坐立不安地那低头饮茶,宿四向来习惯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他有话要说。

    “老大人,我们直接开门见山,你有什么话想告诉本宫?”

    “这……”柯炎有些犹豫。

    “老大人!”宿四轻吼一声,“你从何时变得对本宫都这般吞吞吐吐了!”

    柯炎咬咬牙,抬头看着宿四,沉声道:“是子嗣问题。娘娘向皇上说了子嗣问题了吗?”

    宿四迷茫地点点头,“说了啊,怎么了。”她没料到让这个顾命大臣一直犹豫不决的问题竟然是这个。

    “那皇上怎么说?”

    宿四目光微沉,想起那夜两人的不欢而散,想起他说一生不留下子嗣的坚决。想起他后那句的叹息和无奈。虽然她一直逃避,可是此刻,她的脑子里似乎都充斥着他一直问她:“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你动心吗?”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婚之夜他没有出现,他以为他是讨厌她的,他娶她只是不得已,他待她好一点是因为他们为夫妻。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她动心。那太渺茫不是吗?一个帝王的爱,是世间虚无缥缈的东西,因为凌驾那帝王之爱上,还有帝王之责。他的爱,他的动心,对他来说……只是美丽遥远的海市蜃楼,虽然绝美富丽,但是,不真实的就是不真实的。

    花非花雾非雾,假便是假,真便是真。

    宿四低眉浅笑,那笑容如同泼出的墨,缓慢地宣纸上渗透开,仿佛看开了什么,又仿佛自嘲。

    “皇上说,他不会留下任何子嗣。”既然柯炎如此乎这件事,想必有什么隐情,这样的话,她也没必要做什么隐瞒。

    柯炎似乎没有太大惊愕,只拧眉道:“皇上真的这样说?”

    “是。怎么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皇上存的这个心思……”柯炎悲伤道:“没有子嗣,如果稳定萧家江山,如果稳定天下啊。皇上糊涂啊。”

    宿四直到此时才严肃起来,坐正冷声道:“柯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心思,是什么心思?”她只当皇帝还算少年,不想履行男女之事,也纯属正常,总有一天,他会履行职责,留下子嗣的。可是此刻,听他的语气,似乎里面还有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柯炎突然起身,跪倒地,恭敬而哀声恳求道:“娘娘,劝说皇上留下子嗣之事只能全靠娘娘了,老臣深知帝后情深,而且娘娘如此聪慧,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一代贤后。老臣说出这样的话也心存愧疚。可是娘娘再怎么聪慧睿智,毕竟……尚且年幼,不能担下子嗣重任。而要等娘娘长大,皇上,皇上恐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老大人,你实话直说好了,不必和本宫绕弯子。皇上,可是身上患了什么重病?有无治好的良方或者神医?”宿四不说傻子,他说的子嗣重任她自然听得懂什么意思,只是脸才红了半分却又被他接下来的话冷得青白了。她平时就看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有时候一副病容,她只是以为他自小娇生,而且又身为皇帝,很少锻炼所致,只是虚弱一点点罢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样的他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之类的,他还年轻,如果现代,还没成年的,怎么可能会死去?她想都没想过,而现,看着柯炎一副天塌下来的神色,宿四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想到这,宿四目光有些凛冽地看着跪地上的老大臣。一向以狐狸著称的他,沉着冷静,今日怎么会如此惊慌哀求。宿四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柯炎长叹一声,仿佛生命力这声有声似无声的轻叹化为虚无,声音轻得不像从口传出,而是从灵魂之处响起的:“皇上,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宿四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说出来的话,竟然隐隐的有些颤抖,那是不敢置信,那是一种由心底涌出来的恐惧。

    宿四目光阴寒,眼带着犀利的杀气,冷冷道:“柯大人,你可知欺君诬蔑之罪便足以抄你族吗?!怎可随意议论皇上生死,皇上贵为天子,身为龙体,自然会长命岁,造福姓!柯炎,你可知罪?!”宿四说到后语气有些尖锐,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而她这样说,为了只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恐惧,还有突然全身犯冷的寒意。

    她,她绝对不相信那个平时只会傻笑,从来没有痛苦,没有忧愁的皇帝命不久矣!她绝对不信!

    柯炎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直直地站那,没有闪躲宿四凛冽的怒气,而是沉静道:“难道娘娘还没看出皇上的心意吗?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自然不愿意留下子嗣,他死了之后,娘娘和皇子孤儿寡母的留这吃人的世间,留这尔虞我诈的皇宫受和他一样的苦难!娘娘难道真的以为皇上是天生痴傻吗?他是当年年幼无法反抗之时,亲自含笑吃下了太后娘娘为他炖的莲子羹。当初老臣因为坤宁宫有人,早知太后娘娘要毒害皇上,提早便通知了他。可是,他只是凉凉一笑,心灰意冷,因为,后宫之,先皇病重,被太后控制之后,宫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都被太后嫁入蛮荒之族的嫁了,毒害的毒害了,变痴傻的变痴傻了。无人能逃脱毒手。当时的身为太子的皇上也无法逃脱,他太年幼,朝根本没有任何权力,明明知道那莲子羹有毒,明明知道太后慈祥的笑容之下隐藏的是心狠手辣和杀机,他仍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喝下去了。”柯炎说得有些哽咽,当年年幼的太子殿下喝下去之前,捧着那碗莲子羹绽放出的那绝美的笑容直到今日他还依稀记得,那笑容太过炽热,太过灿烂,太过绝望……如同一棵被人剪除身上所有刺的火红蔷薇,笑得悲伤而无力。

    那笑容不仅仅带着无声的泪,还有滴着的血。

    柯炎泣不成声:“当时老臣那里啊……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之前太子殿下已经借助自己的聪明才智躲过了种种毒害,或者毒害之勉强活了下来,可是,当日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逃脱了……我站那,明明知道那碗里有毒,看着笑容天真无邪的殿下,我想出声阻止,可是我没有权力,也没有勇气,我还有亲人家人,我没有办法,殿下一直笑,朝我摇摇头,让我不要站出去,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喝下那碗毒羹啊……”一向以冷静自持的柯炎再也忍不住了,苍老的双手捂住面容,老泪纵横,哽咽得说不下去。

    宿四呆呆地坐那,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空洞,可是,不知何时,那空洞无声的双目掉下来一滴一滴的泪珠。一颗一颗地落入尘埃,化为无声。

    宿四没有哭,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喃喃道:“那一定是心对这个地方完全绝望了……所以才说出一生不会碰任何女人那样的话……所以才说一辈子都不会留下子嗣那样的话……”原来她误会他了,原来他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过往。可是,他却绝口不提任何。那绝望和悲伤隐藏每时每刻无声的傻笑太完美,所以,没有人能看到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痛,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毒害,所以他虽然苟且地活了下来,可是身躯早已残破不堪,可是为了这个朝廷,为了萧家的江山,他全都伪装的完美,没有人看得出他是一个快要死去的人……没有人……

    他一定很孤独,一个人生活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没有一丝光芒,没有一丝温暖,永远只有痛,一次比一次还要深还要痛上千分的痛。

    活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天,心都流血,伤口都流血。

    柯炎不知道痛哭流涕了多久,面容上涕泪交加,那皱纹的沟壑仿佛被岁月刻得深了,鬓间的白多了。

    他接着断断续续道:“那日服下毒羹之后,让太后没想到的是,殿下活下来了,虽然变得痴傻无知,可是,他活着,活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事了。他还活着,多么好啊……可是,那个恶毒的女人竟然还不放过他,她一直多疑,自然不愿相信皇上真的疯了,三番五次地示范,让皇上像狗一样地上爬,甚至金碗里放上那世间污秽的东西,诱哄已经变痴傻的皇上吃下去……皇上哪知道他们的心思,整整一年如同生活地狱一样,每日每夜受着他们的折磨,他们不是人,连一个傻子都不放过……我从那日起,便心暗暗誓,他日定会替皇上讨回来,替萧家死去的那些皇子公主们全都讨回来!直到后来的柳儿出现,皇后看到过她的,那个柳衣,她是太后自小收养训练的人,伪装了一个不起眼的身份,被派到皇上身边监视他,看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如果说着宫有什么人对皇上是真的好,那么,只有那个柳衣了。正是因为她对太后的汇报,对皇上的庇护,这些年,皇上才真正过得单纯而开心了。皇上也和柳衣越加亲近,每日只同柳衣玩乐。当然,娘娘来了之后,这一切都改变了。皇上似乎也喜欢上娘娘了。前两个嫁进来的千金皇后,都受不了皇上的痴傻,整日怒骂哭诉,搞得后宫不得安宁,后都莫名地死去了。而娘娘虽然很少过问皇上的事,但是娘娘是真心为皇上,为这个国家,为天下姓着想的。”

    像狗一样地上爬……吃下那些污秽之物……

    宿四不仅仅满眼心痛了,连自己一直以为冷血的心此时痛得几乎让身体痉挛。宿四捂住自己的左胸口,好痛……连那多血红色的曼陀罗花刺青都仿佛燃烧一般的痛……痛入骨髓。痛入灵魂深处。

    那样高傲的男子,那样绝美俊朗的男子,胜勾践,不但尝苦胆之苦,是自尊上的痛。韩信忍胯下之辱,而小小年纪,早已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他,竟然忍了天下人所不能忍。

    此刻宿四张了张口,可是却不出任何声音。她连告诉这个回忆无法自拔的老大人那个心痛的真相,皇帝根本没有痴傻!可是,这样的真相只会让他痛苦万分,因为对一个真正的傻子来说,那些经历都是一辈子无法愈合的伤疤,那么,对一个正常人来说呢……那种感觉,应该是生不如死。

    那绝望像一片空寂的荒芜,他的心底蔓延生根,日日腐蚀他的心,他的灵魂。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宿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泪珠已经消失,眼眸死寂无波,却有一股怒火和恨意,那是宿四本不该有的感情,可是,那个伤得深,那个时时刻刻生不如死的人,是她身边近的人,她的郎君。

    “老大人,皇上,还能活多久?”

    柯炎抹了抹那似乎永远都不会干涸的泪水,那是一个老人此生心酸的痛。

    “本来老臣也不知道皇上的病情,皇上掩饰得太深太完美,这么多年,我们竟然都没有察觉。直到不久之前,一直被皇上召为身御医,是唯一诊断清楚皇上病情的老太医来到府找到老臣。老臣几年前曾经一起祸端救过那个老太医,他府迟疑了正一日,才说出了真相,皇上的病已经拖不了了,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便是当时他的原话。太医说,如果不是皇上的意志力强大的话,早就支撑不了了。可能一个月,一年,也可能三年,多五年。这些全都要看皇上的心态和周围人对他的影响。这些都关系到他的病情。他深知此事重大,因为担心皇上随时挺不过去,造成天下大乱,所以,寻思了很久,冒着欺君之罪,告诉了老臣。老臣心寻思良久,决定此事还是告知娘娘的好。”

    “所以,”宿四闭了闭眼,叹道:“你一直急于留下子嗣之事,对吗?”

    柯炎面色微微尴尬,但是依然点了点头。

    宿四猛地睁开眼,熠熠生辉的双目直直地看着他,淡淡道:“老大人放心,子嗣之事,便交给本宫了。”因为她会一生的力量救他,让他活下去。她会让他做一个真正俯瞰天下,高高上的皇帝,一国之主。所以,他以后不会再绝望,他不会再对这个世界失望,他会拥有无数的子嗣,后代子孙。他会颐养天年,他会幸福到老。一定会的!

    柯炎来不及欣慰一笑,只看到宿四突然站起来,脸色凛然,目光炯炯,身上似乎萦绕着一层奇妙的淡淡的光芒,她如同天神一般,突然伸出右手,指着苍穹,仿佛跨过了沧海,仿佛穿越了千年时光,仿佛飞渡无际大海,直抵渺茫宇宙深处,大声道:“我,宿四,今日此誓,如果他日不为我乎之人讨回他们失去的,改得的,我宿四誓、不、为、人!”后一句如同盘旋而上的巨龙一般回荡整个宫殿里,整个世间。

    这声用自己的生命做出的誓言仿佛一道气势恢弘的光,直冲云霄。让人震撼而感动。

    宿四久久地站那,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永久的雕像一般,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宿四仿佛使出了全身气力大力地喊,那里面有悲伤,有愤怒,有浓浓的恨意,还有绝然!

    那种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为了爱自己的人而开始觉醒,夺回一切的决心。让一旁听着两人对话早就泪流满面,不知所措,有震惊有心痛有恐惧而呆呆地立一边,像灵魂出了窍一般的凝思,麒,还有一脸喜悦激动的柯大人,全都抹了抹脸上温柔的液体,直直跪下,心甘情愿,无比虔诚地对面前之人俯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对乎的人,她不再是那个无血无心的人,而是,一个开始一步步争夺的人。这样的改变,唯一的理由,只是想让乎的人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不管自己怎么样,不管要牺牲什么,都心甘情愿。

    夜晚,烛光摇曳,微弱而飘忽,看上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宿四瞪大眼呆呆地看着前方,第一次,静静地等着他回来,没有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然是那带着傻傻憨憨的笑意传来,不一会儿,便是沈央嬷嬷带着傻皇帝进来。

    看到满室的灯火通明,傻皇帝微微一愣,看到躺床上没有睡过去的宿四,他扬起一个又傻又灿烂的笑容来,走到龙榻上,痴痴地看着此时恬静安宁的宿四,然后笑道:“姐姐还睡吗?嘻嘻,等月吗?”

    宿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是啊,我等你。”摆摆手,宿四吩咐道:“你们下去。”

    “是,娘娘,皇上。”殿内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下了。

    傻皇帝躺倒她的身边。两人就这样空荡的大殿上静静地相依。

    良久,宿四直截了当道:“现没人了,你也不用装了。我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她难得主动和他说话,萧霁月笑得温和,一副准备好听她说话的样子。

    宿四的声音平静而没有任何感情:“子嗣之事。我说过,我俩都要分别好自己的职责,而你作为皇帝,留下子嗣永保江山也是你的责任,我希望你不要再任性,为了安抚朝大臣,招后宫的女人侍寝。而且,我希望你快如此。”

    “任性?!”萧霁月先是怒火烧,可是,一声狂吼之后,他突然笑了,笑得悲凉而完美,看不出是悲是喜,可是,宿四知道,他的痛,她也心如刀割。可是,她不得不如此。

    萧霁月奇怪的平静下来,“后宫不是无人吗?而你,我唯一喜爱的皇后,还是个孩子,我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可能让你侍寝。”

    宿四闭了闭眼,没有心领他可以开玩笑的轻松,而是淡淡道:“我自然不行,可是皇上不是还有一个宠妃吗?柳衣虽然地位低下,可是毕竟陪伴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明天我便替她即位,升为婕妤如何?她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会宠幸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不乎吗?你让我去碰别的女人,你当真不乎吗?”萧霁月咬牙切齿道。

    宿四心滴血,却依然淡淡道:“我当然乎,可是身为一国之后,便要有母仪天下的胸襟和气。难道皇上希望我是一个心胸狭窄,不能容许你碰任何一个女人,不能宠爱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希望我是那样的女人吗?”

    萧霁月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深知她告诉他什么。她是他的皇后,一个国家的皇后,是不能变成一个妒后的,那样,后宫将会一片灰暗,哪还有国治久安,哪有来朝堂上的安宁?

    皇后是辅佐皇上治理天下的人,如果说他所做的一切是身为皇帝的责任,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同样也是身为皇后的责任,同样的无可奈何。

    对于帝后来说,儿女私情,只是一个美好的梦魇罢了。

    “总之,”萧霁月冷硬道:“朕这一生都不会碰任何一个女人的。也不会留下任何子嗣。”

    宿四看着他,心里为他痛,为他难过,可是,眼,却不敢流露出任何情感来。

    他越坚决,说明他的痛他的伤越深,他越拒绝不要子嗣,便是对这个世间越失望的表现。

    宿四看着翻过身,装作沉沉睡去,不再说话的傻皇帝。

    心默默道:对不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对不起。

    事实上宿四心早有打算,今日故意说起这个话题,只不过是让他以后怨她恨她。

    一夜无梦。

    第二日,宿四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通过窗棱射进来了。

    宿四怔怔地爬起来,看着阳光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再也不是干干净净,没有装任何东西,所以她每日都能睡很久很久。

    而现,她开始自然地醒过来,她开始无法静下心来整日整夜地睡生梦死。她开始迷茫了,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为了这个陌生的异世而破坏她一世的安宁,到底是对是错?

    看到她独自呆,凝思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

    宿四回过神来,目光有一瞬间的空洞。很快,她便把所有情感隐藏起来,淡淡吩咐道:“凝思,准备一下,本宫要起驾到伊柳苑。”

    凝思疑惑道:“小姐去那里干什么?”

    宿四摆摆手,“让你去就去。”

    “哦,我这就去。”看着小姐的脸色不太好,凝思立即放下洗脸盆就出去准备。

    待她回来之时,宿四已经洗漱完毕,一切都整理好了。

    一袭白色长裙,长微微挽起,上面只简单地插上一根碧玉的簪,但是衬得宿四清丽脱俗,天然美丽不雕饰。

    凝思高兴地感叹道:“小姐真是心灵手巧啊。”

    宿四淡淡地笑。

    宿四坐主位,下面跪着伊柳苑的主人和所有的宫女太监。

    宿四环视了一眼房间,房间的地上铺着有金花点缀的深红色宫制织锦,面前有一个青铜鼎,此时上面点着一种散着淡淡清香的香料,让人的心情情不自禁地安定下来。左眼望去,墙壁上镶嵌着一盏宫常见的琉璃灯。外形和色彩都很迷人。

    这个屋子虽然没有凤来仪宫的富丽堂皇,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宿四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淡淡道:“你们全都下去,本宫要和柳衣好好聊聊。”

    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恭敬道:“是,皇后娘娘。”

    屋子的门被出去的人关上了,此时整个屋子里只有宿四和跪地上的柳衣两个人。

    宿四走了下来,来到窗前插着的几朵娇艳的菊前,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那些缠绕的小花瓣。像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的语气慢慢响起:“知道本宫来这里是为什么吗?”

    柳衣恭敬地跪着,轻柔道:“奴婢不知。”

    宿四迎着从窗户细缝里洒进来的阳光站着,静静地沐浴其。

    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后不用自称奴婢了。你我都是皇上的妃子,虽有地位之分,可到底来说都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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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小宠后最新章节第100章相守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