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内的血腥味，三日未散。
陈锋麾下的神机营，早已不见踪影，如同一群在草原上蒸发的鬼魂。
一处被巨石环绕的隐蔽山谷内，篝火烧得正旺。
数千名神机营将士围坐在一起，默默擦拭着手中的兵器，磨砺着箭矢的锋刃。
他们的动作安静而麻木，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狼一般的凶光。
连日的奔袭与血战，早已将他们从京营的老爷兵，彻底淬炼成了真正的百战悍卒。
帅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武、王坚、李敢、赵毅，以及新晋的亲卫总旗李牧，五名核心将领分坐两侧，目光全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闭目养神的少年身上。
他们都在等。
等将军的下一个命令。
是继续袭扰，还是找机会撤回云州。
“将军。”
性子最急的张武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抱拳道。
“咱们接下来，是往东走，还是往西打？”
陈锋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回家。”
回家？
此言一出，帐内几人都是一愣，随即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色。
打了这么多天，杀了这么多人，他们早就想家了。
“太好了！”
张武一拍大腿，兴奋道。
“弟兄们要是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得高兴疯了！”
然而，陈锋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
“不过，在回家之前。”
他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我们，得再干一票大的。”
帐内的气氛，瞬间又凝固了。
几名千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们知道，能被将军称之为“大”的，那绝对是足以捅破天的大事。
“将军，您说。”
王坚沉声开口，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刀山火海，我等绝不皱一下眉头！”
“没错！将军您指哪，我们就打哪！”
其余几人也纷纷表态，声音铿锵有力。
陈锋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由数块羊皮拼接而成的地图，铺在案上。
地图画得十分粗糙，上面用木炭标注着一个个部落的位置和山川河流的走向。
这是他连日来，通过审讯俘虏和斥候探查，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陈锋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他的指尖，最终落在一个被数个巨大部落环绕，用红色木炭重重圈出的位置。
“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鞑靼王庭。”
轰！
帐内所有人的脑袋，都嗡的一声。
他们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位置，脸上写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王庭！
那可是鞑靼可汗阿鲁台的老巢！
是整个草原的权力中心！
将军他……他想干什么？
“将军，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李敢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去打王庭？那里……那里至少驻扎着阿鲁台最精锐的三万金狼卫！”
“而且周围部落环伺，一旦我们动手，数十万鞑子大军，随时都能把我们包了饺子！”
“这……这不是去打仗，这是去送死啊！”
“送死？”
陈锋笑了。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那眼神中的疯狂与自信，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你们以为，阿鲁台会想到，我们敢去捅他的心脏吗？”
“他不会。”
陈锋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他只会以为，我们是一群被追得走投无路，只敢偷袭些小部落的丧家之犬。”
“所有人都这么想，所以，那里才是最安全，也是防备最松懈的地方！”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画出一条诡异的弧线。
“阿鲁台的主力，被朱能大帅的十万大军死死牵制在大宁府一线。”
“他派出来追杀我们的巴图，已经变成了峡谷里的孤魂野鬼。”
“现在的王庭，就是一头看着吓人，内里却空虚无比的纸老虎！”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刀，捅穿它的心脏！”
陈锋的计划，太过疯狂，太过大胆。
大胆到让帐内这些身经百战的悍将，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将军，就算我们能打进去，又该如何脱身？”
最为沉稳的王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脱身？”
陈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谁说我们要脱身了？”
他指着地图上王庭的位置，声音陡然提高。
“我们缴获的战马，还有多少？”
李牧立刻回答：“回将军，除去伤亡，尚有近万匹可堪一用！”
“好！”
陈锋一掌拍在桌案上。
“今夜子时，全军出发！”
“将这近万匹战马，全部驱赶起来，前面绑上尖刀，后面用火油催赶！”
“我要用这万马奔腾之势，直接冲垮他的王帐！”
“杀进去之后，不求杀敌，只管放火！”
“把整个王庭，给我烧成一片白地！”
陈锋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然后，我们不退反进，一路向东！”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笔直的血线。
“杀穿整个鞑靼腹地，去和朱能大帅的主力汇合！”
“我要让阿鲁台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声东击西！”
“我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巢被烧，却连我们的影子都摸不到！”
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是帐内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但不知为何，听着陈锋这疯狂到极致的计划，他们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封侯拜将！
青史留名！
这八个字，如同魔咒一般，在他们脑海中回荡。
“干了！”
张武第一个跳了起来，他双眼赤红，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
“他娘的！人生在世，不干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岂不是白活一场！”
“杀他个天翻地覆！杀他个血流成河！”
“末将，愿为将军前驱！”
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末将王坚，誓死追随将军！”
“末将李敢，誓死追随将军！”
“末将赵毅，誓死追随将军！”
剩下的三名千户，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他们的眼中，燃烧着的是对功名的渴望，是对强者的追随，更是对死亡的无所畏惧！
陈锋看着他们，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