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骁涣散的目光骤然聚焦,他看着崖下翻涌的暗黑色海浪,看着马舒脸上残忍的笑意,瞬间明白了她口中“放苏媚走”的真正含义。
“马舒!你这个疯子!”商骁猛地嘶吼出声,喉咙里涌上腥甜的血腥味,被催眠和电击折磨得摇摇欲坠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想要挣脱钳制他的黑衣人,“你答应过我,放她走!你出尔反尔!”
马舒笑得前仰后合,声音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她缓步走到商骁面前,抬脚狠狠踹在他的膝盖弯处,逼得他踉跄着半跪在地。
“答应?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放她活着离开?商骁,你是不是被折磨傻了?”她俯下身,指尖掐住商骁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命,是你的绝望!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这滋味,是不是比死还难受?”
“你到底想怎么样!”商骁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底是猩红的血丝,“我把商氏拱手相让,我给你磕头认错,我替我父亲赎罪!求你,放了苏媚,她是无辜的!”
“无辜?”马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甩开他的下巴,“当年我父亲被逼得跳楼,我母亲哭瞎了双眼,我马家几百口人流离失所的时候,谁又说过我们无辜?”
话音未落,一把冰冷的手枪被塞进商骁的掌心,黑衣人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强迫他将枪口对准崖边跪着的苏媚。
扳机的触感硌得他掌心生疼,那重量却像千钧巨石,压得他连呼吸都在发颤。
他拼命挣扎,手腕被磨出鲜血淋漓的伤口,嘶哑的哀求混着怒吼:“放开我!马舒,冲我来!求你……放了她!”
苏媚抬起头,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脸上没有半分恐惧,反而漾开一抹极淡的笑。
那笑容落在商骁眼里,比刀割还要疼。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看着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样,轻声开口,声音被海风揉碎,却字字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商骁,我不怪你。”
商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窒息,他疯狂地摇头,泪水混合着冷汗滚落:“别说话!苏媚,你别说话!再等一下!”
“来不及了。”苏媚轻轻摇头,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脸,看着他眼底的绝望,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商骁,我爱你。”
三个字落下的瞬间,苏媚猛地挣脱黑衣人的桎梏,身体向后一仰,像一片凋零的蝶,直直坠入崖下的深海。
“不——!!!”
商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像是从胸腔里生生剜出来的。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翻涌的浪涛里,看着那片海面只翻起一朵小小的浪花,便再无踪迹。
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催眠的魔咒,电击的痛苦,所有的理智和隐忍,在苏媚坠落的那一刻,尽数崩塌。他疯了一样挣扎,手腕被枪身硌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枪身,也染红了他的视线。
“苏媚——!!!”
他朝着悬崖边扑过去,却被黑衣人死死拽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吞噬了她的海域。无边无际的绝望和痛苦席卷而来,像是要将他的灵魂彻底碾碎。
马舒站在一旁,看着他崩溃到极致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
崖上风声呜咽,像是在为这场惨烈的诀别,奏响一曲悲歌。
监控屏幕里苏媚坠崖的画面一闪而过,夏晚晴的瞳孔骤然紧缩,猛地抓起对讲机嘶吼出声:“所有海上救援小组,立刻冲!悬崖下海域,全力搜救!”
傅辰轩二话不说,一把扯掉身上的伪装外套,抓起快艇的方向盘,油门踩到了底。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快艇像离弦的箭一样劈开海面,朝着那片翻涌着白浪的海域冲去。
冰冷的海水疯狂地往苏媚的口鼻里灌,她是彻头彻尾的旱鸭子,四肢在水里徒劳地扑腾了几下,窒息的痛苦便攥紧了她的喉咙。意识像被海水泡发的棉絮,一点点沉下去,最后残存的念头,是商骁那张痛苦的脸。
就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道有力的手臂猛地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傅辰轩将她扛在肩上,踩着晃荡的浪头往快艇的方向冲,海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却死死咬着牙,不敢有半点松懈。
悬崖之上,马舒正看着商骁崩溃的模样得意发笑,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浓烟从基地的方向滚滚升起,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商骁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光,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淬了冰的狠戾:“行动。”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信号,基地四周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枪声。马舒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扯过商骁胸前的针孔摄像头,狠狠砸在地上踩得粉碎:“好啊,你居然还留了后手!”
她厉声下令:“把他给我带好!立刻转移!”
黑衣人刚架着商骁往隐蔽的停机坪走,四面八方就涌来了夏晚晴安排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子弹擦着耳边飞过,马舒却丝毫没有慌乱,她早有防备,挥手招来埋伏在暗处的雇佣兵,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直升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马舒拽着商骁的衣领,将他狠狠推上飞机。旋翼卷起的狂风掀飞了她的头发,她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基地,又看了一眼被押着的商骁,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笑意。
飞机扶摇直上,朝着云层深处飞去,只留下地面上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抱着苏媚焦急等待救援的傅辰轩。
基地爆炸的余波还在海面上震荡,夏晚晴不敢有半分耽搁,指挥着人接应傅辰轩和昏迷的苏媚,趁着雇佣兵和救援小队缠斗的间隙,迅速撤离了这座荒岛。
一路颠簸,他们将苏媚送进了一家隐蔽的私人医院。
三天后,苏媚才在一片消毒水的气息里缓缓睁开眼。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手边挂着的输液袋,还有腕上扎着的针头……陌生的环境让她有片刻的怔忪,随即,那些破碎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悬崖上凛冽的海风,马舒狰狞的笑,商骁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样,冰冷的枪口抵着的沉重,还有她纵身跃下时,耳边呼啸的风,以及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不——”。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蜷缩起身体,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浸湿了枕巾。
“你醒了?”
夏晚晴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粥,看到她睁眼,脚步顿了顿,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沉重。
苏媚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商骁……商骁呢?”
夏晚晴的眼神黯淡下去,她放下粥碗,在病床边坐下,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基地爆炸的时候,我们的人冲进去搜救,马舒的针孔摄像头早就被她发现踩碎了,定位断了。后来清理现场……只找到了一些带血的布料碎片,还有那副手铐的残骸,和爆炸后的废墟混在一起,根本辨不清……”
她顿了顿,看着苏媚瞬间惨白的脸,终究还是狠下心说:“我们找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发现商骁的踪迹。大家都觉得……他可能和基地一起,葬身在那场爆炸里了。”
“不可能。”
苏媚猛地打断她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她撑着发软的身体想要坐起来,却因为太过用力,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死死盯着夏晚晴的眼睛,眼眶通红,泪水不断往下掉,却字字清晰:“不可能的!晚晴,你骗我!商骁他那么厉害,他不会死的!他说过要带我回家的,他说过没有我他会死……他怎么可能会先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最后几乎是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攥着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一定还活着,一定是马舒把他带走了!我不信他不在了,我不信!”
那股子近乎崩溃的执念,让夏晚晴看着她,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底满是无奈和心疼。
病房里只剩下苏媚压抑的哭声,窗外的阳光明明晃晃的,却照不进她此刻一片冰寒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