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隐匿身形,加快速度,赶在日落前回到了相国寺附近。
今日人着实多。
这个点人流还是很多,不过也有不少人陆续回程的。
赵启泽混入人群当中。
陆逢时则返回休息的地方,而后坐着马车与来时一样。
只不过,刚驶动没多久,就发现有人跟上。
裴二打马到马车旁跟陆逢时汇报:“夫人,后面有尾巴。”
陆逢时一上马车就开始调息,神识没有外放,所以直接问裴二:“几人?何种打扮?跟了多久?”
“两人,作寻常百姓装束,一个推着独轮车,一个挑着货担,混在人群里。从咱们的马车离开相国寺半里地左右跟上的。一直隔着四五丈距离。”
“知道了。”
陆逢时道,“不必理会,照常走。留意他们是否中途换人或传递信号。”
“是。”
马车照常前行,速度不疾不徐。
陆逢时依旧闭目调息,不过神识已经散开了去,精准地流向那缀在后面的两个尾巴。
推独轮车的汉子约莫三十出头,面色黝黑,手掌粗大,确实是做惯了力气活的模样。
他车上堆着些麻袋,看似沉重,但行进间轮轴转动轻快,显然所载不实。
挑货担的是个精瘦青年,扁担两头货箱不大,步伐沉稳,呼吸绵长,这是个练过粗浅功夫的。
两人混在回程的人流中,看着毫无关系,实则目光多数时候都落在裴府马车上。
跟踪的技巧不算拙劣,懂得利用行人车辆遮挡,距离也保持得恰到好处。
陆逢时的神识仔细感知两人身上的气息。
只可惜,跟踪的是她们。
她将神识收拢回来,心念微转。
是章相府的人?刘御侍那边还是黄泉宗?
不,黄泉宗要是跟,不会用这两个毫无灵力的普通武者。
那不是章相府就是刘御侍那边了。
这么想着,陆逢时便掀开了车帘,特意透一透气。
不是要跟要看,那就让你们看个够。
春祺在一旁小声道:“夫人,外头风冷,仔细着了风寒。”
“不妨事,闷得慌。”
陆逢时靠在车旁,“今日香客真是多,若不是孩子晚间闹得晚,今日真该多逛一逛。”
春祺会意,顺着话头道:“是啊,听说前殿那株老菩提树下,今日还有高僧讲经呢,可惜咱们去得晚,没赶上。”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马车继续平稳前行。
后面那推独轮车的汉子与挑货担的青年,见车帘掀起,目光迅速交错一瞬,又各自移开。
确认他们看到了。
陆逢时让春祺放下车帘。
大概率是想确认马车里是不是她,现在看到了,等会应该就走了。
果然,不消半刻钟,后面的尾巴就撤了。
兜率寺。
慧明和尚正坐在禅房内,看着面前刚送来的字条。
内容正是关于这次跟随陆逢时的汇报。
“竟真是去礼佛了?”
陆逢时这个时候去大相国寺,让他们不得不多想。
派去盯梢的人都很有经验。
汇报的人出去后,有一人从里面的静室走出来:“能确定吗?”
等人坐在慧明和尚面前,才看清是宫中内侍,三十五六年纪,端起茶杯时,习惯性的翘起尾指。
“这两人经验丰富,执行很多次跟踪任务,从没有失手过。”
内侍呵呵笑了声:“我这也是不放心,毕竟事关重大,这个裴夫人,几次向她示好,她都不领情。那个裴大人更是,三番两次都推拒郎君的邀约。”
慧明道:“两人受多方关注,自然是眼界高些。”
“哼。小心爬的越高,跌的越重。”
那内侍满不在意,“他裴之砚现在是受官家器重,那又能如何?那君恩就跟打雷似的,一会有一会无的,若是哪天没了皇恩,裴之砚在这皇城又算什么东西。”
慧明抬眼:“你有时间在这抱怨,不如回去告诉御侍,如何重获盛宠。”
之前官家隔三差五去长宁阁留宿。
后来不知怎的,次数越来越少。
虽说还是会有赏赐,可与孟皇后相比,也没那么有优势了。
但人家是皇后。
她是什么?
一个没有品级的御侍。
“知道了,我们也在想办法,看官家的意思,应该这次演武大典后就会封她为才人。”
“最好是。”
内侍放下茶杯,敛了方才的轻慢,正色道:“行了,这些牢骚你我知道便是。眼下最要紧的是确保大典前后不出岔子。”
官家心情好了。
御侍想要提升位份才能实现。
慧明垂目拨动念珠,不置可否。
那内侍见他这般,也不再多言,起身整整衣袍,从侧门悄然离去。
暮色渐沉,长宁阁内却已早早掌灯。
刘御侍对镜自照,镜中人容颜娇艳,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郁色。
秋云被打发去了浣衣局,新提上来的宫女虽然也伶俐,到底不如旧人用得顺手。
更让她心烦的是,官家已有多日不曾踏足长宁阁。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
好像是从太后崩逝之后不久。
她实在想不通到底发生了,官家为何会突然对她失了兴致。
贴身宫女琥珀轻步进来,低声道:“娘子,叶良回来了。”
刘御侍眼神微动:“让他进来。”
方才在兜率寺与慧明说话的内侍,正是此人。
他躬身入了内殿。
“怎么样?”
“裴夫人一早就去了大相国寺,说是去还愿,我们的人一直盯着,申时末见她从寺庙出来。”
“真的是她?”
“亲眼所见,就是她。”
刘御侍沉默片刻,将拿在手上的金簪重重拍在妆台上:“裴府那边暂且放一放,眼下最要紧的是官家。”
她抬眼看向叶良,“大典在即,官家近日必会去校场观阅操练。你想办法递话出去,那日,我要去。”
叶良一惊:“娘子,这……外臣演武之地,后宫妃嫔若无特旨,岂可轻易前往?何况皇后娘娘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皇后?”
刘御侍冷笑,“她如今的心思都在太后太妃之间周旋,既要贤名,又要固宠,哪有功夫理会校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