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姬睡得有些熟。
修仙者听觉最为灵敏,所以只是用耳朵,他也可以想象到她一定是安静的沉寂在自己的梦乡里。
那是她一个人的世界,悲欢离合,所有悲喜都与他人无由。
白色的身影披着一肩月华,轻轻的走进屋子里。他不想吵醒她,太多的恩怨纠缠,大家也累了。
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有些凉,却并不阻碍他品尝茶的味道。人生如茶,只有细细品味才知个中滋味。
轻微的呜咽声飘进了正在悠然品茶的他的耳朵里,手中的杯子微微一颤,他放下茶盏,轻轻的朝声源处走去。
女子蜷缩在床上,脸上依旧覆着白日里的碧色面纱,双手抱着自己瘦弱的肩,双目紧闭,眉头拧成了一个似乎永远也解不开的结。细细的啜泣声从喉咙里溢出,破碎,微弱,几不可闻。
是做了什么噩梦么?所以这样慌乱,这样无措。他伸手去触摸她的额头,却似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好冰!
她整个人凉的就像从冰雪里堆里捞出来似的,没有一丝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洛灵霜早就死了。
――她的手好冰,她不是人……
“灵儿……”轻轻的呢喃声,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也只有在她听不见的时候,他才可以这样泰然自若的唤她的名字。当年的一念之差,竟生生划下了彼此永生的距离。
洛灵霜死了,回来的是灵姬,一个为恨重生的女人。
手温柔的抚上她纠结的眉心,一股热流立刻沿着眉心传入她的四肢百骸,浓浓的倦意袭来,她呢喃了一句,渐渐放松了自己的身体,沉沉的睡了。
“灵儿……”他揽起她柔弱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想要用自己的温暖来将他融化,“灵儿,就这一次,让我完完整整的入梦一次。”
若有若无的梨花香在空气中蔓延,冷冷的,如梦如幻。触目所及是一片洁白,仿佛下了一场千年的飞雪。清越的琴声若有似无的飘来,随着那飘飞的梨花千回百转。
白衣少女的脸上漾着清丽的笑容,赤足踏过那片片的梨花,柔软的感觉一直从脚底蔓延到心里。白衣仙人坐在梨树下,在那漫天飞舞的梨花中一遍又一遍的为她弹奏着一曲《情起》。
红颜江山,刹那芳华!
“泉哥哥!”少女欢喜的坐到他的身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喜欢你!”
他笑了,收回拨弦的手,将她轻轻揽在自己的怀里,默然无声。少女安静的躺在他怀里,轻轻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灵姬看寂冷泉的眼神有些怪,但是当他回望时,她又如触电般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着脑袋,模样有些茫然失神。
“昨晚睡得好吗?”他笑着问道。
她摇摇头,一脸的懊恼模样:“一点都不好,我梦见恶狼了。”
寂冷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灵姬狡猾的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观音心经》,喃喃着:“好些日子没见着小狐狸了,也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玩了。”
“或许它是想躲避吧。”
灵姬丢了一个“知道你还赖在这里不走”的眼神给他,然后便安静的研读起了手中的书。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
今天的她安静的有些过分,一大早起来就抱着书坐在窗边像念咒一样,整整一上午眼不斜视,目光不离书本。
寂冷泉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夺走了她手中的书,果然,女子的身影立刻幻作了云烟。
“好一个障眼法!”他低咒,白影一闪朝着屋外追去。
千年一梦流华远,暮尽芳华又经年。
城空未有伊人问,焚香持卷初相见。
百年幽冥凭谁祭?彼岸花伤朱颜颓。
忘归桥上君忘归,衰草寒烟空抚碑。
她放下手中的笛子,哀伤的远眺那奇山怪石。回廊重重,灯笼摇曳,焚香居一如当初般清冷寂寞。
伸手推开门扉,映入眼帘的是一室的干净整洁。
那年初见,十岁的她就那样毫无预见的跌进他的世界,傻傻的唤着他“老大”。而今,人去楼空,不复当年。
泪,一滴又一滴的滑落在手心里。所有的景物开始在这片泪雨中模糊,竟恍如当年。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优雅的坐在案头,执着笔,认真的批阅着文书,而后,抬起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她亦笑了,笑容在泪水里绽放,如一朵凄绝哀伤的花。
“老大……”碧衣女子向男子伸出手去,可是男子的身影却在下一秒化作了幻影,什么也没有留下。
梦醒无痕!
她痴痴的立在原处,只是笑着,笑自己的痴,笑自己的傻。风从耳边吹过,竟也在嘲笑着她。
“傻瓜傻瓜,你的老大明明早就灰飞烟灭,只剩下一副枯骨了。”
“他死了!永远的消失了!不会再回来了!是你害死他的!你这个凶手!凶手!凶手!凶手!”
“……”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抱着头无力的呼喊着,“不是这样的,你们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们不要说了……”
“老大……”手中的笛子掉在了地上,她慌乱的去摸索着,一身碧衣早已沾上了尘埃。
仿佛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将莫殇紧紧的抱在怀中,绝望如冰冷的风雪将她包裹,埋没。
莫殇,莫殇,莫伤啊,终究还是伤了啊!
她抱着莫殇渐渐合起了双眼,孤独的躺在他曾睡过的床边,寂静,乖巧,像一个伤心的孩子。仿佛只要这样睡着,那个男子就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边,如她一般安静的望着她,等她睁开眼时又会消失的杳无踪迹。
睡吧,睡吧,孩子。
门“吱呀”一声倏然被推开,站在门口的女子有些错愕的望着睡在千暮城房间里的碧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