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了，东海里谁不说我可爱！”
――“姐姐，你真漂亮，你说我修成人身之后会和你一样漂亮吗？”
当年，东海盛宴上，一条红色的小鱼跟着一个叫做洛灵霜的少女身后一路，然后她们坐在那片珊瑚丛中打发着寂寥的时间。
一别经年，再次相见竟是诀别。
“姐姐。”小女孩伸手要去扯她的面纱，却因为疼痛而无奈的垂了下来，俏皮的笑了笑，“姐姐，就算你蒙了面我也能认出来的。”
冰冷的泪自眼角滑下，落到剑上，却洗不去那一片血污。
“姐姐认出我了？”小女孩甜甜的笑着，“当年姐姐说我修成人身后一定会很漂亮，可是她们说我一点都不漂亮。”说着懊恼的嘟起了嘴，若是忽略掉嘴角那蔓延的血痕，完完全全是一个得不到赞赏的孩子模样。
灵姬已泣不成声：“不，你很漂亮。”手抚上她脸上未曾褪掉的鳞片，“你别信她们，她们都没有眼光，你一直都很漂亮。”
小女孩笑了，苍白的小脸扬起：“姐姐，不要杀人了，杀人不好。”
灵姬笑了，笑着笑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
“姐姐，不要哭，不要悲伤。”小小的身体渐渐消散在风中，最终只剩下一片鲜红的烟雾随风散去，不留痕迹。
灵姬失神的望着手中的剑，剑上的血迹已渐渐干涸。
不要哭，不要悲伤。
――我怎么会悲伤？我不会悲伤！我永远都不会悲伤！
碧落神剑高高举起，霎时间烟尘四漫，风清云淡后，那一抹碧影已不见踪迹。
满目残骸，一片血迹，昔日的仙境已成修罗地狱，唯有那亘古的海浪不知疲倦的拍打在礁石上。
云上的一抹白影微微凌乱着。
寂冷泉无奈的合上双目，掩去眼底的悲哀、无力、愤怒、悲悯，再次睁开眼时只剩下一片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平静，唯有藏于袖中的手早已不知不觉的握紧。
来迟了。
她终究是走了这一步。
易苍脸色铁青，玄镜和东方玉也只是悲悯的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知道忘情殿上那个美丽的少女再也不会回头了，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一袭白衣上。他仿若未觉，只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良久，微微一抬眸，声音冷清的如同昆仑上的寒月：“灵姬与夜惊陌血洗蓬莱，此举天地难容，望所有同道齐心合力将二人缉拿处以极刑，还六界一个公道。”
所有仙门中人皆是赞同的点点头。
“只是这灵姬和夜惊陌，一个身负神力，一个已修成天魔，背后又有整个魔界的力量，只怕难以诛杀。”立刻有人提出了疑问。
“是啊，是啊。”众仙人点头附和，面上染上担忧。
“不如用灭神阵吧。”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出来，却是昆仑的掌门，“此阵诛神灭佛，比起那诛仙印威力更胜一层，就是那九天神佛，一旦入了此阵，也绝没有回头的路。”
众人的目光立刻紧紧锁在了他的身上，他笑了笑，道：“恰好，我昆仑就留了此阵的残图，泉宫主精通阵法，想必定能将此阵重现人间。”
所有人立刻朝寂冷泉望去，只见他白衣飘飘独立于云头，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此事上九音山再议。”淡淡的声音飘散在风中，转眼间白衣翩然消失在众人面前。
流水潺潺，自幽谷一路蜿蜒而出，青山隐隐，蓝天共白云。几只调皮的鸟儿跳跃在枝桠间，时不时鸣叫几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谷中，说不出的空灵寂然。
碧色的身影在河边停下，阳光碎碎的洒了一地。
灵姬望着那几只鸟儿，有片刻的失神，待回神之后，抽出剑鞘中的碧落神剑放入水中细细擦拭了起来。河水清凉，清澈见底，鹅卵石静静躺在水里，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剑上的血迹在河水的冲洗下渐渐淡去，她似欣慰的笑了笑，下一刻却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清澈的小河已经不见，换之是满目的血红流淌，妖艳的惊心。
“不――”她在慌乱中连连后退，背抵上了坚硬的石头，再次定睛去看，依旧是先前的小河，河水清澈。
是幻觉！失力感袭上心头，她抱着双膝，对着河水突然掉下泪来，一颗一颗，如一粒粒珍珠，流光溢彩。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有股力量控制着我，我不想赶尽杀绝的，是魔气，是魔气控制了我……”
无助的啜泣声隐没在山林。
雪白的狐狸渐渐从草丛中走出，站在她面前，静静的看着她。
“小狐狸……”她伸手将小狐狸抱进怀中，“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小狐狸伸出舌头轻轻的舔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灵儿，我的灵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白色的锦衣，轻摇的折扇，微微的叹息声，柳听风望着面前的女子，清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复杂：“灵姬姑娘，魔君大人命我等迎姑娘回魔界。”
灵姬抬头，只见魔界四公子神色各异的盯着她，身后是华丽的步辇，白色的帷幔垂泻，四角更是挂着金玲，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响。她愣了愣，然后抱着小狐狸面无表情的坐进了步辇中，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忘情殿。
白衣胜雪，梨花飘落，身后一轮寒月皎洁若水，遥遥挂在天际，无边落寞。
手中落子，轻轻的一声叹息，伴随着簌簌而落的梨花。
“你，竟真的忍心对她使用灭神阵？”梨树精的声音响起。
又是一子落下，清冷的风吹起棋盘下压着的残图的一角，寂冷泉眼神闪了闪，没有回答。
梨树精又叹了一声：“你已负了她两世，如今还是不悔么？”
“说这个还有意义吗？我们都已回不了头了。”他拨乱满盘的棋子，将残图收入袖中，起身向殿中走去。
清冷的月光一路蔓延，披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衣上，被风吹乱的背影落寞而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