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寂靠在翻倒的装甲板上，右手还握着刀柄，左手紧紧抓着一块金属条。照明弹的光已经灭了，四周很黑，只有残骸边上的蓝油还在闪，一明一暗。
他低头看手里的金属条。
金属条有裂痕，断口不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炸开的。他用手指碰了接口，突然觉得手发麻，一股冷意顺着胳膊往上跑，像针扎一样刺进脑子。他咬紧牙，额头冒汗，身体绷紧，差点把金属条扔掉——但他没松手。
【血源共鸣】启动了。
脑袋里嗡的一声，画面一下子出现。
白墙，灯是白色的，屋里有张金属桌子。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背对着镜头写东西，嘴里说：“目标编号C-7，觉醒进度83%。”声音很冷，像在念报告。接着画面变了，出现一张脸。
是王浩。
他是三年前雪崩队的后勤员，平时不爱说话，总把饼干留到最后吃。后来尸体被挖出来时脸朝下，背上插着半截登山镐。救援队说是落石砸中他，挣扎不动才死的。但现在这张脸出现在实验室的照片里，下面写着：CX-07，第三批次试验体，基因适配度B级，存活时间不到48小时。
记忆继续往外涌。
监控的时间是末世爆发那天下午三点十七分。而雪崩发生的时间是三点十九分。
差两分钟。
不是巧合。
他咬破舌尖，嘴里有血腥味。眼前立刻浮现出那天的情景——隧道顶上有炸药的痕迹，岩石裂开的角度不对，不是自然塌方。还有他自己，醒来时指甲变长，手指能划开冻肉，第一口吃的，是王浩脖子上的血。
当时以为是求生本能。
现在知道，那是实验开始的反应。
他的身体在喝队友血的时候，就已经在吸收“神性基因”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不是变异，是系统在加载。每一滴血都是钥匙，每一次心跳都在打开新权限。他不是幸存者，是被选中的容器，在快死的时候自己醒了过来。
不是意外觉醒。
是逃出来的样本自己激活了。
脑子里又跳出一段记录：“神族筛选计划，定期压力测试，淘汰率99.7%，留下的人要有三个特点：能忍痛、细胞再生强、愿意主动进化。”
接着地图亮起十三个红点，全球都有。其中一个就在他们训练营所在的雪山。
所有灾难同时发生。
灵气复苏、丧尸出现、异能者诞生，都是系统控制的。那些被称为“天灾”的事，其实是设定好的测试关卡。人类不是幸存者。
是试验品。
他呼吸变重，腿突然抽了一下。右腿伤口裂开了，血顺着小腿流到脚踝，滴在冰上发出轻响，一声一声敲在他心里。
不能停。
还要查下去。
他用钢爪刮开金属条另一侧，露出更小的接口。这次贴在自己脖子上。热血和金属一碰，信息像洪水冲进脑子，差点把他意识冲散。
画面变成一排排编号，每个编号对应一张人脸。有些他认识，是队伍里的同伴；有些不认识，但穿着一样的训练服，肩上有相同的徽章——一只鹰，包在冰晶里。
全部写着“已清除”。
最后一帧闪过一个标志：三角围着一只眼，下面四个字——
“净世之眼”。
信息到这里就没了。
他松手，金属条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全身像被压过一遍。累得不行，左臂动不了，右腿几乎撑不住身体。但他睁着眼，没有眨眼。
那些人不是死于灾难。
是被人专门杀掉的。
包括他自己，本该在雪崩后七十二小时内死。可他活下来了，还反过来掌握了进化路线。他的基因在崩溃边缘完成了反向破解，像病毒一样绕过了系统的封锁。他是唯一逃出来的变量。
远处传来震动。
他猛地抬头。
战车残骸那边升起一颗红色信号弹，照亮夜空，也照出地上一道滑行的痕迹。不是机器留下的履带，是雪橇拖出来的沟，中间有两个脚印。
有人来了。
而且不是来打架的。
他单膝跪地，手指摸地面。泥土混着雪，很湿，说明人刚走过不久。他把耳朵贴地，听到了远处发动机的声音——不是军用车的轰鸣，是改装雪地摩托，声音不稳，像是强行加速。
两个人，一前一后，速度快。
他站起来，捡起金属条塞进腰带内侧。短刀收好，右手钢爪缩回皮下，指节咔咔作响。骨头重组有点疼，但他习惯了。疼说明他还活着，也是变强的过程。
不能留在原地。
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线索。
他决定去看看。
他靠着装甲板走，避开厚雪的地方。冰面承重不同，踩错一步就会暴露。他绕到残骸西边，找到一条塌陷的沟，贴着墙往前挪。风从头顶吹过，带着碎冰打在脸上，划出小口子。他没去擦。
前面五十米，信号弹落下的地方有黑烟，旁边扔着半截燃烧棒。他蹲下检查，发现外壳上有一道划痕，像是人刻的。线条简单，但转折有特定角度——是旧时代拾荒者传消息的暗号。
不是随便扔的。
是引路的。
他拿出钢爪，在地上轻轻划了一道横线加一点。这是拾荒者的暗语：危险来了，别靠近。
做完这些，他继续走。
地上的痕迹越来越清楚。脚印深浅不一样，前面那人步伐稳，后面那人明显受伤，步子拉长，落地时重心歪斜。雪橇拖行的边上有些细小抖动，说明伤者中途抽搐过。
伤者正在被带走。
为什么要救？
如果是敌人，没必要冒险带活人走。如果是普通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除非……
他们是同类。
他也曾被认为该死。
但他活下来了。
前面雪坡拐角，灯光一闪。
他立刻趴下，贴住冰壁。灯光来自雪地摩托的车灯，昏黄，不太亮。车子停在坡顶，引擎还在转，排气管冒白气，在冷空气里慢慢上升。
两个人下车。
前面是个高个子，背着伤者。那人头歪着，脸上盖了布，但手腕露在外面——皮肤发青，血管是紫色的网状。
这是变异初期的样子。
高个子把人放下，从包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扎进对方脖子。推药的动作很熟，一点都不犹豫。药是淡金色的，打进血管后，抽搐慢慢停了。
陈寂屏住呼吸。
这人不是普通幸存者。
懂医术，有装备，敢进感染区。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怎么压制变异。
高个子打完针，抬头看四周，眼神很锐利。他站着不动，像是在等什么。风吹起衣服，露出腰间别着的一枚徽章——三角围着一只眼，和芯片里的标志一样。
只是这个徽章，三角缺了一角。
是背叛？还是分裂？
陈寂的手慢慢移向腰间。
短刀还在。
钢爪准备好了。
只要对方动手，他就先出手。
高个子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听得清楚：
“我知道你在那里。”
他顿了顿。
“你手里有芯片数据，但你看不懂全部。”
陈寂没动。
“你想知道‘CX’是什么意思吗？”
风吹过冰面，卷起一层细雪，飘在空中。
陈寂抬起右手，指尖碰到耳骨上的骨钉——这是他身上唯一不会被扫描发现的东西，也是他和“未烬”连接的关键。
他往前走了一步。
雪地悄无声息地塌陷。
第二步，踩在旧脚印上。
第三步，走进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CX，是清除失败者。”
“还是……创造新神的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