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风霜还未散尽。
前几日桑雪在山上摘了许多草药,打算拿到镇上药铺换些银钱。
迟迟等不到崔行之的消息,李温兰想起他常去镇上书店,便想着问问书店老板,或能得些音讯。
两位姑娘结伴来到镇上。
卖完草药,桑雪跟着李温兰踏入书店。
这是一家老书店了,屋檐边角被雨雪大风吹得起了毛边,空气中浮动着陈年纸页的霉味与松烟墨的焦香。
“周老板,崔公子近日可曾来过?”尽管心里焦急,李温兰语气还算温婉。
书店老板从藤椅上起身,摇头道:“不曾。”
崔行之和李温兰是店里的常客,他对这两人还算熟悉。
李温兰闻言,眼底闪过失望。
“崔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老板关心地问。
崔行之没少在他们店里买书,谈吐间不似常人,对于这样一位大主顾,书店老板还是挂心的。
李温兰摇摇头,没再多谈。
从书店出来,李温兰情绪更加低落了。
桑雪见状,开口道:“就算行之哥哥是回京照顾母亲,这都过去好几日了,怎么连个信也不给你捎?”
李温兰心中也这样想过,但从桑雪嘴里说出来,她觉得处处不舒坦。
于是淡淡道:“从石梁村到京城山高路远,纵是行之有心传信,也不会这般快。我来书店,不过是碰碰运气。”
桑雪眨眨眼:“京城处处都是名门闺秀,你说万一行之哥哥——”
“好了,不要再说了!”
李温兰打断她的话,脸色难看地道:“雪雪,我相信行之,再多等几日就是了。”
桑雪乖乖闭上嘴巴。
李温兰深知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定不中听,这才急忙打断。
可心头仍是沉甸甸的。
若崔行之的父母不允这门亲事,届时她该如何自处?
整整三日了,行之还不曾联系她。
她到底要不要相信对方?
李温兰心中忧郁,旁边的桑雪却没心没肺,路过卖项圈的摊位还顿足张望。
这是个专卖犬具的摊子。
摊位上有五颜六色的的项圈,有的上面绣有花纹,还有的带着铃铛。
桑雪在看到一条纯黑的项圈时,眼睛瞬间亮了。
项圈上拴着两枚铃铛,她拿在手中轻摇,清脆声响煞是悦耳。
“老板,这个项圈怎么卖?”
“十五文。”
老板笑着道:“姑娘好眼力,您看中的这款项圈我这个月已经卖出去十八条了!”
桑雪身上只有十三文钱,还是刚才卖草药所得。
她与摊主几番讨价,终是以十三文买下了这项圈。
路上,桑雪心中高兴,不停晃动项圈。
李温兰见状,心中感到奇怪:“雪雪,你家好像没养狗吧,买这个做什么?”
桑雪唇角微勾,意味不明地道:“谁说没养狗就不能买项圈?”
“我看这个项圈比给人戴的金项圈还要别致好看,说不定我未来夫君会喜欢呢。”
李温兰闻言,心中越发感到怪异。
哪有男子喜欢戴狗项圈的。
她笑着道:“雪雪,你惯会开玩笑。”
桑雪听了,却只是弯唇笑笑不说话。
她生了一双含娇带媚的狐狸眼,眼尾翘起来时候更显勾人,这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哪怕李温兰是个女子,也没忍住晃了晃神。
等她回过神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原主相貌只能算是清秀,全靠她的气质撑着。
自己都穿越了,怎么没能穿到一个漂亮女子身上呢?
所幸,崔行之并非贪恋皮囊的肤浅之辈。
纵使桑雪日日在他眼前晃悠,以他的品性,也绝不会动心分毫。
想到这里,李温兰心中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回到家中,桑雪第一时间来到地窖,把刚买的项.圈给崔行之戴在脖子上。
她怕崔行之身体素质太强,给他洗浴的木桶中还多加了一点点蒙汗药。
没想到,是她高估了崔行之。
直到她从集市上回来,对方还没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崔行之清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张过分美丽的脸。
她坐在他旁边,双手环腿,眼眸里忽闪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昨夜发生的事情瞬间涌进心头,崔行之猛地坐起身。
只是这次,不单牵动了身上的锁.链,他还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响声。
也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崔行之感受到脖颈上的紧绷,下意识地摸去。
等他意识到是什么东西后,脸色突变,嘴唇微微颤抖。
“好看吗?这可是我花了十三文钱买回来的,很适合你呢。”桑雪笑眼弯弯地说。
只是这份笑容,落在崔行之眼里却充满了恶意。
他是人,怎么能戴这种东西……
他抬手就要扯开,桑雪冷下脸道:“你要是敢摘掉,以后别想尿尿!”
这番威胁对崔行之而言太过有力,他脸色微涨,试图讲道理:“这是狗戴的东西,你把它戴.在我身上,并不合适。”
“你忘了吗?”
桑雪笑悠悠地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
崔行之眸色冷寒。
本以为对方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她是来真的。
桑雪的乖张,远远超出了他认知范围。
“别人家的狗都有名字,你说我以后叫你什么好呢?”
桑雪托腮思考。
过了几秒,她猛地拍手:“我想到了!”
“你每天见不得光,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以后就叫你吱吱好了!”
吱吱。
跟他名字里的那个之同音,倒也算是贴切了。
崔行之脸色铁青。
他每天见不得光是因为谁?
这个名字,明明桑雪比他更合适!
可对方似乎没有看出他的抗拒,对着他吱吱吱吱叫个不停。
崔行之沉默须臾,冷脸出声:“到底我要如何做,你才能放了我?”
桑雪道:“我的要求你不会答应,就只能麻烦世子爷您当我一辈子的狗了。”
崔行之倏地抬眸,清冽的嗓音满是冰冷:“你做梦!”
“王府里的人迟早会找到这里,到时候他们会把你千刀万剐!”
“你再敢吓唬我,我现在就把你千刀万剐!”桑雪瞪着他,恶狠狠地道。
崔行之恨极。
突然生出一种不顾一切也要把眼前女子掐死的冲动,可当他抬起手,却发现还是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意识到这点后,他心中更沉。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桑雪弯唇道:“吱吱,你是一只不听话的狗。”
“我摘的药草可是很珍贵的,药性不会散得那么快,我现在捏死你比捏死一只小蚂蚁还要简单。”
对上崔行之阴沉的眼神,她接着道:“我以后会把草药加.在你的饭食里,让你每天都只能乖.乖的。”
她说着,又捏了捏对方的脸。
崔行之被她捏的一阵难堪,却无可奈何。
此时此地,他连抬个手都要费劲力气,仿佛真变成了桑雪圈养在身边的一条狗。
吃完晚饭,桑雪也不管崔行之愿不愿意,强行让他搂着她睡觉。
崔行之将她搂着怀里,语气含着淡淡嘲讽:“谁家主子会让一条狗搂着睡觉?”
他是在暗讽桑雪连狗都不如,偏偏桑雪不吃这套,不怒反喜,睁着亮亮的眼神看着他。
“吱吱,你承认你是我养的狗了?”
崔行之:“……”
他阖上双眼。
明知自己说不过这个脸皮奇厚的女子,他就不该开这个口。
见他又变成了闷葫芦,桑雪这会儿还不困,把玩着他的手指。
不愧是娇生惯养的世子爷,手指修长如玉,指尖有着薄薄的茧子。
想必是握笔所致。
他身上那股清幽的香气淡了很多,变成了她身上淡淡的皂香。
好似天外神仙被她拉下了凡尘,气味和说话语气都沾染上了尘间味道。
桑雪把玩儿了一会儿,闷闷道:“冬天好冷好冷。以前我经常像现在这样躺在翠翠姐怀里,也玩她的手指头。”
“翠翠姐好温柔,我不睡她也不睡,而且她也一点都不觉得我烦。”
崔行之闻言,眸色微动。
他认识的李温兰是很温柔,但对方对桑雪会这么亲密吗?
在他的印象里,李温兰对桑雪客气有余,亲密不足。
不过邻里姊妹的情分。
他实难想象二人如此亲昵的模样。
怀中女子却越说越气,阴沉沉地道:“自从你来到这里后,一切都变了。”
“翠翠姐不但把名字改的很难听,还不像以前那样对我笑了。”
崔行之学乖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说她活该,只是安静听着不说话。
然而,若是有人看你碍眼,哪怕你沉默不语对方也会觉得你碍眼。
桑雪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盯着他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
如果眼神有温度,崔行之怕是现在被她看化了。
就听她幽幽道:“是你害得我的翠翠姐变得不像翠翠姐,如今我把你关在这里,也是你应得的报应。”
报应能是这么论的?
眼前农女,三观真是歪得没边儿了。
他面色锋冷,转过身背对着她。
桑雪不乐意了,从他身上翻过去,这下两人又可以四目相对了。
她拍了拍他的脸蛋,不悦道:“别人家的狗都知道讨好主人,你倒好,我每日好吃好喝喂养你,你却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崔行之被气得脸色发青。
桑雪接着道:“快说两句夸我的话哄我开心,否则你今晚都不要睡觉了。”
崔行之表情更加冰冻,淡淡道:“我实在不知道你身上有何长处,做不到违心夸赞。”
这次换桑雪被他气到了。
她轻轻磨了磨牙,一把抓住他脖颈上的项.圈,冷冷道:“你夸不夸我?”
项.圈本来就不大,被她这么突然的勒了一下,崔行之更是隐隐感到窒息。
然而比起窒息,更多的是难堪。
世上哪有这般厚脸皮的女子。
威胁别人夸赞她。
崔行之呼吸乱了,压抑着内心汹涌,薄唇轻启,说出了极为违心的话:“你有沉鱼落雁之貌。”
桑雪皱皱眉:“什么意思?”
真是个没文化的粗鄙农女。
“……意思是,我说你生得美。”
“夸我好看就夸我好看,跟鱼和大雁有什么关系。”桑雪小声嘀咕。
吐槽过后,她微微扬起下巴,一副被他拍的马屁美到了的表情。
“总算说了句人话。”
崔行之没觉得自己说的这句是人话。
客观来说,桑雪生得的确貌美。
可她心思恶毒,崔行之横看竖看,都觉得她是个再丑陋不过的女子。
桑雪却被他夸美了,重新让他抱着她。
“如果你不跟我抢翠翠姐的话,我会觉得你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子。”
夸一个男子可爱?
这话落在崔行之耳中,跟侮辱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眼带寒霜,满脸都写着抗拒。
桑雪却不信这个邪,对着他的耳尖轻轻吹了口气。
男人脸上的寒霜瞬间划开,变成了涨红。
她戏谑轻笑:“吱吱总是口是心非,如果能够坦诚一点,就更可爱了。”
说着,她低头吻住了他的唇瓣。
两人这几日没少接吻,可崔行之还是感到难以忍受。
因为她并不老实。
一边吻一边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她的舌尖勾住他的,小手还在他的腹部揉.捏,崔行之双眸紧闭,可泛红的脸庞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吱吱,你喜欢我这么对你吗?”一吻过后,她趴在他怀里,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
崔行之神色恍惚:“……不喜欢。”
他说。
桑雪哼唧一声:“我不信。”
说着甜甜笑了一下,继续摸他。
“……”
她的手,真的很、不、老、实。
在感受到她更恣意的举动后,崔行之平静的眼神终于破裂。
他难以置信,疾声厉色地道:“桑雪,你可有半点廉耻之心?”
“廉耻?”
桑雪唇角笑意更深,脸颊贴上他的脸,娇声道:“谁让吱吱总爱口是心非。”
“你瞧,你的身体明明就很诚实。”
崔行之身上的药劲还没有完全散开,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她似乎是要把在话本上学的所有都用在他身上。
崔行之被她折磨得连喘.息都困难,指尖痉挛地颤抖着。
可就在最紧要关头时,她突然收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吱吱我困了,我们睡罢。”
崔行之浑身僵硬,不发一言。
体内如有万千蚁噬,教他如何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