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梁村停留了三日,按照原计划,周怀帝带桑雪回宫。
桑雪一介孤女,家中又穷得叮当响,实在没什么值得收拾的物什,倒是方便了许多。
隔壁,李翠翠父母听闻自家女儿要进宫给人当宫女,眼泪就没止过。
在寻常百姓家看来,闺女能被选入宫,那是天大的福分。可李父李母却不这么想。
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纵然家境贫寒,却也是捧在手心长大的。
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入宫为婢,万一不慎惹得主子不快,便是一条性命,他们做父母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
一想到这里,老两口的心就揪着疼。
“翠翠,你不是说那位从京城来的世子很看重你,还要娶你为世子妃吗?怎么就变成宫女了?”
“爹,娘,你们怎么还叫我翠翠?”
李父李母忙地改口。
“都叫了十八年了,温兰啊,你这突然又是改名又是当世子妃当宫女的,爹娘这心里还真是不适应。”
李温兰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你们不用担心,女儿不会永远当一个宫女的。”
“女儿跟世子情投意合,我们迟早都会在一起……”
李父李母将信将疑,“如果那个世子真的与你情投意合,又怎舍得让你进宫当宫女?”
一说到这里,李温兰就恨得牙痒痒,再也忍不住,将桑雪要进宫当娘娘以及如何作贱她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李父李母满面震惊。
一时不知道该震惊桑家女儿竟然能有这般造化,还是该震惊桑雪对自家女儿的狠心无情。
“……闺女,你说得……可是真的?”
李温兰苦笑:“这哪能有假?带桑雪回宫的轿子马上过来,到时候女儿也要跟着一起走。”
李母不可思议道:“你跟雪儿自幼一起长大,你们两个比亲姐妹还要亲,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却让你这个好姐妹给她当奴婢……这怎么可能!”
别说是李母不敢相信,就连在镇上干苦力,鲜少回家的李父也是无法理解。
隔壁桑家女儿,瘦瘦小小的。
都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了,有什么好吃的还会惦记着他家闺女,怎会是这般忘恩负义的性子?
李父愤怒地道:“不行!我去找桑家闺女,我倒是要问问她,为何这般对待你!”
李温兰连忙拦下了他:“爹,还是算了吧。”
“桑雪现在是贵妃娘娘,她在陛下面前一句话就能要了我们全家性命,她已经不是以往的桑雪了,您千万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李父被她和李母一起拦着,这才消停了下来。
他坐在凳子上直叹气,佝偻着身子,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
李母更是哀声痛哭,直说自己是在作孽。
就不该看桑家女儿可怜,同意对方时常来家里吃饭。
这是在引狼入室啊!
想归想,李母犹抱着期望地问:“温兰,会不是雪雪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是个可怜姑娘,心地又不坏,说不准另有隐情呢!”
李温兰冷笑:“能有什么隐情?她就是见不得我过好日子,想要处处压我一头!”
看着面前愤恨的闺女,李母心中升起一抹异样。
这股异样,并非今日才有,而是已持续了数月之久。
不知从何时起,她总觉得自家闺女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的翠翠,提起桑雪时,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意,待她如亲妹妹一般。
两家是邻居,两个姑娘又年岁相仿,李母也乐见她们姐妹情深。
可翠翠脸上的笑意,早在几个月前就不曾出现过了。
生活习性也变的跟往常大不一样,如果不是一模一样的脸和声音,她都要怀疑是有人冒充她闺女了!
可她跟丈夫是平头小百姓,谁家闺女会这么想不开冒充他们的闺女?
又想到翠翠就要离家进宫,李母只得把这点异样压在心头。
二老含泪送闺女到门口,转眼就看到了刚从家里走出来的桑雪。
她一身华服,满头珠钗,身旁还跟了四个宫女。
前方轿子停在门外,轿外站了两排禁卫军。
二老哪见过这等架势?
原本还想质问一二的,一下被这浩大的阵仗被吓得望而退却。
桑雪看到他们,主动柔声开口:“伯父伯母,请你们放心,我与翠翠姐自幼一起长大,又怎会做伤害她的事?”
她说的是翠翠姐,而非温兰姐。
二老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只是听到桑雪这句话,原本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地。
李母抹了抹眼泪,哽咽道:“雪雪,伯母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我家翠翠从小到大就没出过远门,以后她在宫里造化,就要看你了。”
“我们不求她大富大贵,只希望她能够一辈子平安顺遂。”
桑雪心情复杂,但还是笑着道:
“我桑雪这辈子,便是害尽天下所有人,也不会害我的翠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