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顾窈忽然心跳得厉害,指尖都有些发颤,却强撑着镇定,垂眸避开覃济川灼热的目光。
“大人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她实在不懂,这位素昧平生的大行官,为何会对自己的家事如此执着,甚至流露出这般深切的悲恸。
覃济川见状,连忙收敛了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又轻柔,生怕吓到眼前这个他亏欠了多年的外孙女:“阿窈,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吗?”
顾窈被他这一生‘阿窈’叫的有些不自在,慌乱地错开目光。
“母亲……”
记忆中的母亲总是模糊的,身影单薄,她那是被抱去大夫人院子里,其实见亲娘的时候并不多。
她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我不记得了。从我记事起,见到母亲的次数就寥寥无几,她从未跟我说过自己的大名。”
说到这里,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不过……我隐约记得,她似乎有一个乳名。”
覃济川的心猛地一揪,眼中瞬间燃起浓烈的期盼,连忙用眼神鼓励她,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什么?你说说看,说不定……说不定我认识她。”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顾窈的嘴唇,生怕错过那个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
顾窈望着覃济川期盼的眼神,脑海中闪过母亲偶尔被人唤乳名时的模糊片段,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呆呆地开口:“好像……是叫俏俏。”
这两个字刚出口,覃济川猛地一把攥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她的骨血里。他声音颤抖,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对!就是俏俏!俏俏就是我的女儿!是我找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顾窈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用力将手抽了出来,指尖都泛着红。
她连连后退两步,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尖锐:“怎么会呢?您一定是弄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自嘲,“我母亲只是平阳坊的一个歌女,身份低微,而您是阿若国尊贵的大行官,何等显赫的身份,怎么可能是她的父亲?”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覃济川心上,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楚与愧疚。
但他仍旧维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没有起身,只是仰头望着顾窈,眼底的慈爱与疼惜浓得化不开,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没有弄错,阿窈,我绝不会弄错。”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你母亲的生辰、乳名、还有她身上的月牙形胎记,我找了顾家从前的老仆和平阳坊的鸨母核对过,桩桩件件都对得上——你就是我的外孙女,我女儿俏俏的唯一的血脉。”
顾窈只觉浑身冰凉,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母亲身上确实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难道……
覃济川紧张地盯着顾窈的神色,见她只是怔怔地立在原地,并没有抗拒或厌恶,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
他缓缓撑着地面站起身,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
“阿窈,我知道这一切太过突然,你一时难以接受,这么多年,我从未放弃过寻找你们母女,可世事难料,山河阻隔,我找了一年又一年,却始终杳无音讯。让你和你母亲受了那么多苦,这都是外祖的错,是外祖对不起你们。”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语气恳切到了极致:“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但凡你能说出口的,都告诉外祖。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外祖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一定帮你寻来、帮你办成。”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发顶,又怕惊扰了她,终究只是停在半空,声音带着郑重的誓言,“外祖发誓,余生定将你好好护在身边,用剩下的所有日子,好好弥补你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与苦楚。”
顾窈怔怔地立在原地,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有无数根线缠在一起,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抬眼看向覃济川,“这么说,你真的是我外祖父?”
覃济川闻言,连忙用力点头,眼中满是急切与笃定,生怕她再怀疑分毫:“是!绝对不会认错!你就是我覃济川的外孙女!”
顾窈低头沉吟了片刻,然后点点头,“这挺好,我外祖父又有钱又有势。”
覃济川见她这般模样,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彻底放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外祖父,我没什么想要的稀罕物件,也不用你特意弥补我。你现在把我的禁足解了就行,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覃济川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连忙摆手:“不急不急!阿窈,咱们祖孙俩好不容易相认,还有好多话没好好说,你先留下来陪陪外祖说说话。”
他说得从容,顾窈怎么能不急呢。
李聿还在大牢里受着罪,这几天她面上平静,实则各种办法都想了。
可转念一想,促成两国贸易,唯有走覃济川这条路才行,终究还是要和这位外祖父搞好关系才是。
顾窈压下心头的焦躁,放缓了语气:“那好吧。”
覃济川拉着顾窈的手坐下,语气里满是期盼:“阿窈,你方才说还有个儿子,那孩子现在还在大梁吗?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顾窈点头应道:“是有个儿子,呃……叫顾狗蛋,已经三岁多了。”
“顾狗蛋?怎么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也太过草率了!”
他刚要皱眉,转念一想,这孩子跟着她姓顾,以后也好接过来,心里好受不少。
“好好好,想不到我覃济川不但找到了外孙女,还有了曾孙!”
他笑得开怀,“待我给你招赘的夫婿入了府,我就叫人把曾孙也接过来,咱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了!”
顾窈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怎么还要招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