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波,直到第二天入夜,一行人才回到了官道上。这些人脚力极好,健步如飞,不知是不是考虑到楚天问的缘故,走了没多远他们的步子就慢下来了些,楚天问这才勉强跟上。这时她不禁有些佩服那个传话的小孩,年纪那么小却一直走在最前面,想必也是个练家子。
在官道上又走了没多远,前方远远的出现了光亮,不一会儿,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建筑就出现在了眼前。
天气不好,月亮被一大片乌云遮盖住了,所以这里惟一的光线便是那建筑的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红彤彤的映照在房檐下的牌匾上,让那牌匾上斑驳的“客栈”二字显得清晰又诡异。
众人停在了驿站前,那小孩蹦蹦跳跳的跑到大门前,伸手抓起门上的门环急促的不停敲打,那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着实有让人清醒的功效。果然不一会儿门后便响起了不耐烦的声音:“别敲了别敲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投栈就早点嘛,半夜来扰人清梦……”他的声音接着被“吱嘎”的开门声掩盖了,再听到时已不再是抱怨,而是一副巴结的口气:“哟,是大爷们那,快快请进,请进!”
这是个小个子男人,大概三十来岁,手里举着一盏白皮灯笼,脸上堆满了阿谀的笑容,刚刚的抱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热情的邀请。看来这寨子里的人经常来光顾他。
当晚众人在那小个子男人的安排下住进了客栈,楚天问被安置在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十分安静之前在安镇,楚天问时刻都能感觉到来自周围的恶意,导致夜不能寐,或总是被细微的声音惊醒。也许是因为紧张太久,如今出了安镇,周围又有这些杀人如麻的土匪,她反而放松下来,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楚天问被敲门声叫醒,梳洗一番,恢复女儿身,但除了萧二狗竟没有人觉得奇怪。吃过早饭众人准备启程,楚天问这才发现客栈门口已然停放着一辆马车和数匹好马。
楚天问被安排在了那架马车内,与闫立忍和那小孩同乘。她这才有机会看清眼前这人,眉眼柔和,面色苍白,手指纤细白净,即使身着暗色系的土布衣物也难掩其贵气,怎么看都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着实难与山寨大当家的身份相联系。
闫立忍一路闭目养神,那小孩手里则捧着一本不知什么书专心研读,楚天问觉得无趣,便也闭上眼睛打起瞌睡。
迷迷糊糊间不知走了多远,楚天问被人推醒,她睁开眼就看到那个小男孩眨着眼睛看着她,让她有些不知所云。她往后靠了靠,揉着眼睛询问那小孩:“这么快到京城了?”那小孩见她醒来往后退了一步,坐到了她对面。“少爷说,我们在这里歇息一日,补充些盘缠再上路。小严你在这儿看着这个姐姐,她醒了带她来找我们。那,你现在醒了,跟我走吧。”那小孩前半段话一本正经地学着那闫立忍的口气,板着张脸,让人忍俊不禁,楚天问被他这一逗,顿时就有精神了,便跟着那小孩下了马车。
只见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院子的东南方向有一棵大槐树,足足有两人合抱的粗细,正值槐树开花的季节,那巨大的绿色树冠里挂满了一串串白色的槐花,一阵阵香味随着微风飘洒下来,让人心旷神怡。
楚天问跟着那小孩穿过院子来到了前厅,这是一个传统的小酒馆,不大的店面里散乱摆放着几张酒桌,屋子的西边立着一排酒柜,里面满满的摆了好几十坛子酒,发出沁人的酒香。
也许是天色有些晚了,酒馆里的人并不多,楚天问一眼就看到了气质不凡的闫立忍,他身侧坐着那萧二狗,他们一个高贵恬淡,一个粗鄙不堪,坐在一起始终让人感到不和谐。但好在同桌的还有两个年轻的后生,才将这诡异的不和谐给协调了些。
萧二狗坐到位置正好正对着楚天问出来的方向,他原本正端着碗喝酒,但一见到楚天问便砰的将酒杯砸在桌上,一下子站起来,大步往楚天问走去。
由于楚天问没想到那萧二狗对自己竟有那么大的怨气,没有做好开溜的准备,加之两人距离也十分靠近,在楚天问还没来得及转身时那萧二狗就到了她跟前,一把抓起她胸前的衣服,将她提起。楚天问跟着粗壮的土匪比起来简直就像只小黄鸡,连挣扎都很费劲儿,她只得抓住萧二狗的手拼命想要掰开。
“你……你撒手,撒手!老子可是贺青行的徒弟!你敢这样对我,小心我师父不放过你!”楚天问搬出贺青行的名头来想要威胁萧二狗,可萧二狗却不为所动。
“你小子目无尊长,竟敢威胁你二爷,让你师傅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你,老子今天是帮贺老清理门户了。”萧二狗说着把手掐到了楚天问脖子上。只是一瞬间,那窒息的感受又回来了,楚天问感到脑袋里的血液在乱窜,却始终找不到出路,越聚越多,仿佛要爆炸了,而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她拼命的想要吸入氧气,可气道却无能为力。
“二叔,何必跟小辈一般见识,贺老早已不是咱撼天寨的人了,他的徒弟您教训教训便是了,该怎么处理还是让他老人家来决定吧,您弄死她我到了京城也不好跟贺老交待啊。”此时闫立忍的声音在楚天问耳朵里飘飘忽忽的,但简直如同天籁一般。
不知是真的忌惮贺青行还是看在这现任当家的面子上,萧二狗恨恨地松了手,然后哈哈笑道:“老子才不会跟这种小崽子一般见识咧,只是教教她,长幼有序,你可得记住了!”他说完嫌弃一般将双手在自己裤腿上擦了两下,便回到了之前的桌前坐下。
楚天问惊魂未定的一屁股坐在了面前的凳子上,手摸着被萧二狗掐得发红的脖子,满脑子都是萧二狗离开时的笑脸,她总觉得他那是在告诉自己,这不算完!
在楚天问考虑要不要离开他们单独上路的时候,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到闫立忍身边的小孩又到了楚天问身边。“少爷说,姑娘安心跟着咱们去京城就是了,保证在见到贺老之前二当家的动不了你一根毫毛。”楚天问听出来了,闫立忍这是在叫自个儿宽心,看来那贺老头的名号还真好使。那小孩起身回去闫立忍身边的路只走了一半,又回转来,站在楚天问面前居高临下的小声说道:“不过如果是别人动手,我们可管不了。”
他站在背光的方向,楚天问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后面这句话着实让楚天问心头一紧,难不成这些人知道自己是“青龙”?跟着他们,萧二狗动不了自己,至少混在这帮人里头不会有生命危险了,而跟他们在一块也是很好的掩饰方法,一切暂且等回到京城在做打算。这么想了,楚天问便安心跟着这对土匪上路了。
索性除了萧琼花是不是飞来的杀人小眼神,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行人在一天夜里顺利到达了长安城外。
城门紧闭,只有城楼下的一盏稍显破旧的白布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随着初春的微风,那光芒微微跳动,使得城墙投下的阴影也跟着跳动。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都在等着闫立忍拿主意。
城门前头不到一里地有一个客栈,专为连夜赶路赶不上进城的人而设,来来去去生意倒也不错。
路过那间客栈的时候,闫立忍的队伍没有停下的打算,径直走到了城门前。前几日在路上众人都是吃得好住的也好,再加上还有萧琼花几个嗜酒如命的家伙,这一路上光是他们花的酒钱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难不成是之前把钱都花光了,这时候只有再城外露宿了?楚天问心里纳闷儿。
虽说已是初春的天气,可夜里还是有寒风飕飕,在这儿睡一晚上非得冻死不可。楚天问穿越而来没有大小姐的命,也没有任何谋生技能,可以活到现在也不容易,难不成自己拼命保住的小命儿就要在这寒风中断送了?她制止不住脑内的小剧场,越想越严重,竟止不住暗自神伤起来,也没看到闫立忍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灯笼高高举过头顶,灯笼的光线将他的脸照射的十分清晰,也更加立体。
这一幕旁观的人看起来也许有些诡异。城门紧闭,城外站着一群人,一声不响,只有黑黑的影子,当前的一人举着一个白灯笼在头上,照着自己的脸,城墙上没有任何回应。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大家就这么僵持着。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看,楚天问心里实实在在被一群神兽踩踏而过,只留下她的驱壳在冷风中凌乱。
这种寂静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至少在闫立忍的手酸之前,那城门竟发出了响声,接着,它慢慢张开一条缝,并一点点扩大,知道挂着白灯笼的街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楚天问有些惊讶,她在这京城少说也呆了大半年了,向来城门在夜里关闭之后除非有什么家国大事,才准许进入,否则就算是皇亲贵胄动用自己的权利也只能出不给进。这闫立忍竟凭着一张脸便让守城的将士开了门,甚至没有例行盘查便放了这一群人进城,这着实让楚天问吃了一惊,她心中自然而然的跳出了一个词,“刷脸”,这次算是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