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之后,江白便整理了三重一大的相关材料,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后,才去找胡铭汇报。
因为他怕跟常威碰面,到时候又是一番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这个三重一大胡铭倒是没看。
他寥寥看了几眼后,将材料还给江白,笑道。
“这东西我就不看了,你干事儿,我放心。”
江白笑笑,报以回应。
说着,胡铭拿起笔,摊开笔记本,望着上面记录的几行小字,想了想说到。
“这个三重一大就放到下午开,正好下午要召集所有班子成员开一个以案促改的会。”
说着,胡铭长叹口气,整个人又靠在了柔软的皮质椅背上,略有烦躁的说道。
“这个李晨风,真是小苍蝇坏了一锅粥啊,纪委这段时间为业务指标发愁呢,他倒好,直接送上一份大礼,被纪委当做典型了。”
说着,他用指尖点了点桌面。
“这次全县以案促改,对标的就是李晨风的贪腐案件,不光咱们要开会学习,估计今天全县大大小小所有单位都要去参照李晨风的案件进行学习。”
“真是踏马的丢人。”
“实在是不好意思,胡书记。”
江白听出胡铭的意思来了,这是点自己呢。
李晨风是自己手下的人,他这么说能有什么意思?
“李晨风是我手下的人,出现这样的事情,的确是我管教不严,有推不开的责任,下午的以案促改会上,我肯定会好好反省,进行自我检讨。”
“嗨,你这话说的。”
胡铭坐直了身子,略有尴尬的笑道。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才来多长时间?李晨风做的这些事儿都是你来之前做的。”
“你可别误会啊江白。”
“不会不会,虽然都是我来之前做的事情,但我也有义务去发现,去纠正。”
“行了,你快去吧。”
胡铭笑着摆了摆手。
……
汉东省交通厅,党组书记、厅长吕磊的办公室内。
身形微胖,但颇有气场的吕磊正黑着脸,宛如利箭般锋锐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坐在办公桌前,耷拉着脸的许多。
在吕磊的电脑里,正播放着一段录音。
这段录音不是别的。
正是他和江白吃饭那天晚上,许多的那些不逊之言。
很快,录音播放完毕。
整个办公室陷入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那凝重的空气,仿佛要让人窒息一般。
良久。
许多这才挣扎着抬起了头,声音温顺的如小绵羊般。
“吕……吕书记,您听我解释,我……”
“嗯,你说,我听。”
吕磊的脸上,非但没有滔天的怒火,反倒是挂着瘆人的笑,冲许多点点头。
看到这一幕,许多心里就更毛了。
这比吕磊直接骂自己一顿还要恐怖。
“不是,吕书记,您一定要相信,我心里绝对不是这么想的,主要是我跟录音那小子有过节,我这么说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他,没什么别的意思。”
“你吓唬的很好,希望你能继续吓唬下去。”
吕磊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
可许多的脸色直接就变了,他猛地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不干了,吕书记,我再也不敢了,我认识到错了。”
“你有什么错呢?许多。”
吕磊柔和的声音却如一根针般狠狠地扎进了许多的心窝子。
“你直接把省交通厅的脸面吓唬完了。”
“你不仅把省交通厅的脸面吓唬完了,你把所有咱们省直机关单位职工干部的脸面都吓唬完了。”
“你挺牛逼啊许多。”
吕磊那犹如刀锋般的目光,看的许多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你让人家基层的同志怎么想?咱们省直下来的干部都这么嚣张?这猖狂?这么无组织无纪律?”
“省里下来的处级干部,思想觉悟就这么卑劣?这么狭窄?”
“省里下来的领导,就可以将权利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可以凌驾于基层之上?”
“这事儿传出去,你让基层干部怎么想?你让咱们省里的工作还怎么往下布置?你让人家县市的干部怎么去看待我们这个省级的平台?”
“许多,你凭什么?凭什么啊?”
“没错,基层干部是级别较低,可那是人的原因么?那是平台的原因,论能力,人家不一定比谁差,最起码我看脑子都比你好,许多。”
“再说了,基层,是直面群众的一线,你能做好群众工作么?我们所有工作的布置和安排,最终不都落在了基层,落在了群众身上么?”
“这些事儿你能干好么?”
“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家?凭什么呀?”
“就凭你有个副省长的爹!!???”
说到最后一句话,全程声音柔和的吕磊突然一声怒吼,直接给许多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
许多猛地抬起头,脸上已经满是惊慌和错乱,这会儿他除了点头认错,基本脑子里再想不起别的来。
“吕书记,我一定认错,我一定改正,我现在回去给您写检查。”
“我父亲那边,我……”
“别跟我提你爹!”
吕磊铿锵的声音如钢筋一般。
“我告诉你,许省长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这段录音,他今天早上也拿到了。”
“你知道他今天早上打电话怎么跟我说的么?”
说着,吕磊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整个动作充满了巨大的压迫感。
“呃……吕书记,我爸怎么说?”
许多怔怔的望着吕磊。
“你爸他明确要求我免去你的处长职务,停职反省。”
“啊?”
那一瞬间,许多愣了。
而后整个人就像死了爹一样彻底慌了神,声音中夹杂着哭腔。
“吕书记,可不敢啊,我真知道错了,一定不能免去我的职务啊,这样我一辈子的前途就完了……”
许多不傻。
免职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问题是这个事儿将会成为许多这一辈政治生涯上的污点,挥之不去。
而他们这种人,一旦档案上有了污点,再想东山再起,更进一步,就相当难了。
“你这时候知道哭了?”
望着快要哭出来的许多。
吕磊脸上是渗人的笑。
“许多,你知道你这件事情有多么恶劣么?现在省里正在重点整治以调研之名下去作威作福,大吃大喝的不正之风,现在所有省直部门下去调研检查都要向分管副省长报备,你报备了么?”
“省纪委正在挠头抓典型,你是不是想去当这个典型?”
“不敢,可不敢!!!”
听到这句话,许多的双腿直接就软了下来,光打颤。
“吕书记,这事儿要是捅到纪委那里,我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啊,求求你了,看在我爸的面子上。”
“呵呵,这时候知道怕了?”
吕磊冷笑连连。
“那天晚上在饭桌上,你怎么没想到这些呢?你不是很牛逼么?你不是要让人家副县长给你敬酒么?你不是要一杯换人家六杯么?你牛逼啊许多,我看省交通厅都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你倒是牛逼下去啊许多。”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傻逼,我废物,我踏马纯纯大傻逼吕书记!”
许多已经痛哭流涕,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时不时的还照着自己脸上打耳巴子。
可他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吕书记,我现在就可以去江山县找到那个江白,我当面给他道歉还不行么?我一定能求得他的原谅!”
许多话音落下,吕磊却是“砰”的一声重响,扬起的手重重的砸在桌面上。
“你去个屁!”
“老老实实给我停职反省去!”
“别踏马再去给我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