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尽春回,年关将至,长安城被一股浓稠的年味裹得严严实实。
朱雀大街上,人声鼎沸如潮涌,车马辚辚碾过青石板路,溅起的雪沫子混着沿街摊贩的吆喝声,在暖融融的日光里蒸腾成一团团热闹的雾气。
自凉王段羽迁都于此,这座沉寂多年的古都便重焕生机,昔日东汉两百年繁华的洛阳沦为空城,而长安——这座承载着大汉崛起与辉煌记忆的城池,终又重回天下中心的位置。
司隶校尉部的百姓早已携家带口迁徙而来,靠着这座皇城的庇护,在新划的坊市间安家落户,开启了安稳日子。
如今的长安,早已不是当年残破萧条的模样,坊墙修缮一新,朱门粉壁相映成趣,沿街的商铺鳞次栉比,绸缎庄的绫罗绸缎在风中飘展,胭脂铺的香粉气息随风弥散,粮铺前排队买年粮的百姓排起了长队,伙计们扛着麻袋来回穿梭,额角的汗珠混着热气滚落。
更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叫卖,糖画儿的甜香、关东煮的暖味、鞭炮的硝石味交织在一起,织就成一幅鲜活的市井年俗图。
段羽执政后颁布的一条条仁政,便是这繁华景象的根基。
司隶校尉部百姓,首年全免赋税,次年减半,第三年也仅需缴纳七成;
头一年里,朝廷还免费发放粮种,让流离失所的百姓能快速扎根;
更让人心安的是,家中有子弟入伍从军者,便可终生免税。
这一条条政令,如春风化雨,不仅让司隶校尉部的百姓尽数涌向长安,更吸引了无数从战火破败之地逃来的流民,在司隶校尉部寻得一方安身之所。
即便此时仍是寒冬腊月,朔风偶尔卷着残雪掠过街巷,却丝毫吹不散这满城的热闹——百姓们身着浆洗得干净的新衣,牵着孩童的手穿梭在集市间,采买着春联、福字、年货,孩童们攥着糖球,追着卖花灯的小贩奔跑,笑声清脆得能穿透寒风。
城内市井热闹非凡,皇城之中亦是一派繁忙而喜庆的景象。
经过两年的精心修缮,昔日那些残破倾颓、近乎废弃的宫殿,早已脱胎换骨。
未央宫的朱红宫墙重新粉刷,墙头上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金红交织的光晕;
承明殿的梁柱被重新加固,雕刻的龙凤纹样经匠人巧手修复,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要腾飞而去;
长乐宫的石阶被打磨得光滑温润,两侧的玉柱重新抛光,倒映着往来宫人的身影。整座皇宫依山而建,殿宇连绵起伏,飞檐翘角错落有致,琉璃瓦覆盖的屋顶如巨龙盘踞,尽显皇家的巍峨与庄严。
年关将至,皇宫内的筹备工作早已紧锣密鼓地展开。
宫人们身着统一的青色宫装,往来穿梭于各殿之间,脚步轻快却不失规整。
有的捧着裁剪整齐的红绸,在殿门、廊柱上悬挂春联与宫灯,大红的绸布与金色的宫灯相映,瞬间为肃穆的宫殿添了几分年味;
有的手持扫帚与抹布,细细擦拭着殿内的梁柱、案几与陈设,连窗棂上的雕花缝隙都擦拭得一尘不染;
御膳房更是忙得热火朝天,庖厨们围着灶台忙碌,甄选着来自各地的贡品食材——辽东的人参、
江南的冬笋、岭南的荔枝,还有刚从渔阳运来的鲜鱼,案板上码得整整齐齐,蒸腾的热气从厨房的天窗涌出,混着香料的气息,飘遍半个皇宫。
宫道上,几个宫人抬着硕大的铜炉走过,炉内燃着上好的檀香,烟气袅袅,驱散了寒冬的冷意,也让空气里多了几分清雅的香气。
不远处,几个匠人正小心翼翼地调试着宫灯,这些宫灯造型各异,有龙凤呈祥的,有年年有余的,还有绘着渔樵耕读纹样的,点亮后便是一片流光溢彩。
太监们手持文书,穿梭于各宫之间,传达着关于除夕晚宴、新春朝贺的各项指令,脸上虽带着几分严肃,眼底却也藏着几分对新年的期盼。
站在未央宫的高台上远眺,可见城内坊市间炊烟袅袅,人声、笑声、吆喝声隐约传来;
近看则是皇宫内殿宇巍峨,宫灯初悬,宫人忙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寒风掠过宫墙,却吹不散这满城的暖意与热闹,这座重归天下中心的皇城,正以最隆重的姿态,迎接新年的到来。
与朱雀大街的市井喧嚣不同,长安西市的新春更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这里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即便年关将至,依旧有不少西域商人守着摊位,驼铃声偶尔从街角传来,与中原的吆喝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
西域商人们各展其能,把摊位打理得热闹非凡:
卖波斯织锦的商人,正拿着一匹绣着缠枝莲纹样的锦缎在阳光下展开,指尖划过锦面,用带着异域腔调的汉话高声介绍,说这锦缎是用西域特有的彩线织就,入水不褪色、冬日暖身,引得几位富家夫人驻足细观,伸手摩挲着锦缎的质感;
卖葡萄美酒的商人则搬出了小巧的陶制酒盏,倒出琥珀色的酒液请路人品尝,酒香醇厚,入口甘冽,不少酒客尝过之后便爽快地付钱买上几坛,打算带回家当新年宴席的佳酿;
还有卖天竺琉璃的商人,将各色琉璃摆件摆放在铺着绒布的摊位上,阳光透过琉璃,折射出五彩的光斑,他还特意拿出一个镂空的琉璃球,里面嵌着细小的彩珠,晃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孩童们围在摊位前,睁着好奇的眼睛不肯离去。
这些西域商人还带来了家乡的新春习俗,有几位胡商正合力搭建一个小小的穹顶帐篷,帐篷外挂着彩色的流苏与铃铛,风一吹便叮当作响。
他们从行囊里掏出晒干的西域果干,如无花果、巴旦木等,用粗布袋子分装成小份,免费分发给围观的孩童,孩子们接过果干,塞进嘴里嚼得香甜,脆生生地喊着“谢谢大叔”,惹得胡商们哈哈大笑,还用生硬的汉话回着“新年好”。
一旁的杂技艺人口吐烈火,引得围观百姓阵阵惊呼,随后又翻出几个彩球抛向空中,动作行云流水,孩童们踮着脚尖欢呼,手中的糖人都忘了啃。
不少百姓带着家人来此,既能采买新奇的年货,又能一睹异域风采,笑声与掌声此起彼伏,将西市的年味推得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