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持续将近一小时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陆景焕按地图路线领路,江晚萧紧紧抓着陆景焕的袖子,埋头注意脚下的情况,但天光渐渐消失,视线受到很大干扰。
有好几次,江晚萧甚至觉得他们在原地打转。
她忽然明白陆景焕之前的顾虑,人在大自然面前太渺小,哪怕轻微的天气变化都能造成巨大的阻碍。
“累了和我说,我们找地方休息。”陆景焕时不时扭头观察江晚萧的情况。
江晚萧停顿几秒,提气应道:“好。”
其实她累得话也懒得说,但此刻她不愿意休息,只想抓紧下山。
路面泥泞湿滑,他们走得很小心,一小时的时间在地图上面仅仅是极小的一段路,在这种又冷又累的情况下几乎能攻破人的心理防线。
因而陆景焕没有告诉江晚萧实际的情况。
路上说得最多的是鼓励。
江晚萧也在心里给自己洗脑,她不累,就快到了。
忽地脚下一软,是块带有弹性的“草地”,她记得这种大多是动物的巢穴,运气不好踩破掉进去直接完蛋。
她当即抬脚大步迈过去,及时提醒:“别踩!”
这话说得晚了。
陆景焕的脚已经虚虚地踩在上面,他自己再加上背包的重量,可不像江晚萧那么轻。
江晚萧心焦地拉住他的手腕,想将人快速地拉到自己身边。
却没拉得动他,反而失了平衡,脚下打滑摔倒,不可控制地往斜坡下掉。
陆景焕反应快,当即抬脚跨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抓紧,我拉你上来!”
江晚萧趴在地上仰头看他,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手上。
鞋尖踩着的石块愈发松动,直到最后不堪重负掉落,斜坡的湿滑让她脚下无处支撑。
一时间整个人全靠陆景焕拉着,甚至不可抑制地带着他一起往下滑。
她很想像电视剧里说一句壮烈的话:“别管我,我不能连累你。”
奈何话到嘴边说不出口,脑海中浮现出诸多社会新闻,鬼使神差地松开抓住他的右手,转而朝他的脚腕伸了过去。
“江晚萧!”陆景焕来不及多说其他话,两人齐齐滚落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脑子和四肢全都不听使唤,只听凭重力的牵引,终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江晚萧身子压在陆景焕上面,抬起脑袋,眼前是一片灌木和藤蔓。
激动地拍拍身下的人,“陆景焕,我们没死!”
“咳咳咳....”
江晚萧听到他的咳嗽才慌忙翻身下去,扶着他坐起来,打开手电筒仔细检查全身各个地方有没有受伤。
“你没事吧?”
陆景焕被气到说不出话,还知道关心他?
刚刚把他拉下来的是谁?
一番心理斗争后,自己又把自己哄好。
“我没事。”
陆景焕拿走她的手电筒朝四周照过去,只见地势平坦,近处是一块凹进去的岩石平台,算是因祸得福,“我们在那避雨。”
闻言,江晚萧要站起来,又一屁股坐回去,捂住自己的脚腕。
来之前崴到了脚,本以为不疼就没事,结果这一番折腾下来疼得愈发厉害。
“怎么了?”
陆景焕蹲下去,卷起裤脚,只见白皙纤细的脚腕开始红肿。
他把后背转向她,“上来。”
江晚萧心里的愧疚大过了感动,犹豫片刻后安稳伏在他的背上。
陆景焕背着她,手里拎起背包朝岩石平台走。
总共四五百米的距离,到了地方后脱掉雨衣,里面的衣服早在滚落下来的时候也湿透了。
陆景焕动身搭帐篷,江晚萧则生火煮东西。
半小时后,两人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坐在火堆旁休息。
火光晃动,映照出他们疲惫的神色,江晚萧注意到他掌根大片的擦伤,立刻单脚蹦着拿来药箱。
“手给我。”
江晚萧捧着他的手搁在自己膝盖上,用碘伏给他仔细消毒,贴上纱布。
在这期间,陆景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肌肤相碰的触感十分敏锐地传至心尖。
喉结一滚:“小擦伤,没事。”
江晚萧抬眸对上他复杂的眼神,唇角抿了抿:“在山顶的时候我不是故意拉你下来,实在太害怕了...”
越说越没底气。
危难关头连相处多年的夫妻都不一定能绝对信任,她难免多考虑自己一步。
但有点对不起他。
她低着头,无意识抠着他掌心处的纱布。
陆景焕呼吸微滞,缓缓抽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没怪你。”
“要不是你提醒我,本来也不会摔倒。”
就更没有后面滚落到半山腰的事。
那他们大概率这个时间还在淋雨,而不是填饱肚子,安安稳稳坐在这休息。
江晚萧怔怔地看他。
没见过情绪这么稳定的男人,她都准备好迎接他的指责和痛骂了。
心中动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胸膛里。
陆景焕身子僵硬,手指微微收紧。
半晌,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的后背轻轻拍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这一刻能久久地停留。
......
第二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
因为不知道现在的位置,地图也变成无用的东西。
江晚萧身着一袭黑色冲锋衣,高举手机,单脚在各个地方跳来跳去,偏偏又一点信号没有,想打电话求助都没办法。
“老实一会。”陆景焕拦腰把她抱起来,放在大石墩上面。
他把烤干的树枝折断,用纱布将其缠在江晚萧的脚踝处。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眼眶泛红。
陆景焕手上动作没停,“很快就好,应该是骨裂。”
“等一会我们下山,你帮我看方向好不好?”
江晚萧清楚他是为了帮自己转移注意力,五官皱紧,不忘点头答应。
看雨势小了一点,两人再次出发。
江晚萧趴在他背上,胳膊环过他的脖子,根据手里的指南针方向判断路线。
“往那边走。”
一走就是大半天都不带歇的,江晚萧暗暗感慨这男人体力真好,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面。
倒是他的耳朵不知为什么染了红晕。
江晚萧下巴搁在他肩膀,瞪大眼睛近距离观察。
因为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