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命运不是辘轳
那天的场面就在一个单间里，月书记主陪，槐花部长副主陪，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市委办公室的主任，在加上司机和其他工作人员，一共八个人。
酒过三圈，那时候大兴唱卡拉ok。
一般是唱是先有主陪唱，表示对主宾的欢迎，得有一个开场白，什么我代表什么什么对某某客人表示热烈地欢迎，什么我献歌一首做为抛砖引玉。
主陪唱完了再由主宾献歌，主宾也得来一番客套话，表示感谢呀，不好意思献丑了呀。
那天的主陪是月书记，不知是因为官大不好意思唱还是根本就不会唱，怎么着他也是不唱。主陪不唱那就有副主陪槐部长唱，槐部长更是不唱，据我所知她唱得非常好，可能因为书记不唱她也不敢唱。
你不唱就不唱吧，非要让人代替唱，让谁代替呢？跟着来的主任和工作人员叫了遍没有一个敢出头唱的，为什么？并不是不会而是不敢，为什么不敢？在座的一个书记一个一把手怕留下不好的印像，你想想，那个时间改革开放没多久，人们都还解放不好思想，再说在领导面前就敢唱，离开领导不就更敢唱了。再往深处想，你在领导面前敢唱背后里是不是常进歌厅饭店ok？
如果唱了会给领导留下多少不利的想象空间，对下来自己的进步会带来多少负面的影响，宁愿落个不会唱，不积极，不解放有啥呢？那到好了，那到正好给领导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这样以来就把场冷了。
这时候进来一个服务员，槐花部长就让她献一首歌，进而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可能这是个刚招进来的，小妹站起来了，不知她是不知道规矩（民间可能不懂的官场上规矩）还是没上过这么高档的酒席一下子兴奋过头了，她说：“都不唱俺唱，俺献给俺大家一个歌。”
她唱了一首《命运不是辘轳》
她的声音和那电视剧《辘轳、女人和狗》上的声音像极了，那嗓子有点儿嘶哑，男声似的女声的低音，她唱得非常投入，两个手抱着麦克丰，闭着眼，弯着腰，那歌词我记得是这样的（不一定准确）
白呀呀的黄沙岗钻起棵冲天杨（歌词肯定不是这样，记忆中是这样），
隔着篱笆有一座茅草房，
没有的总想有呀，
有了的还盼望，
盼来盼去只能盼个透心凉。
文少发现唱到这儿的时候她的眼就开始发红了，再往下唱时声音就开始嘶哑，哽咽，
男人不是泥呀，
女人也不是框，
命运不是辘轳，
怎把那井绳緾在自己身上。
到这儿时泪就从那眼睛里流下来了。接着唱第二段。
黑油油的铁什么（我记不住了）汗珠子滚太阳，
风吹篱笆雪打窗泪花泡月亮，
人心隔肚皮呀，
啥事能碰上，挑水的媳妇谁愿挑那黄水汤。
唱到这儿时她哽咽的就完全唱不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真不知为什么，但肯定的是她动情了。
那个时候，文少脑子里就在想，为什么呢?是不是她的命运像辘轳了有什么样的井绳套在身上，一圈一圈地緾？緾得她到现在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是不是她看到了真由美相比之下觉着命运的如此不公平？看人家拿着大哥大，穿着牛仔装，那么多领导陪着，小汽车坐着，大饭店进着，高级酒喝着，看人家那般风光，都是女人为什么呢？
中国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嫉妒的情节，中国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比好不比环，差不多应该是的古渡人是最典型的那种，家里再穷也得弄身像样的衣服装，姐妹两个一身好看衣服倒着穿，谁出门谁穿，不出门的在家穿身破的等着，等回来的那一个换下来她再穿着出门，家里太穷买不起肉，为显的嘴上有油，买块肉皮挂在门框上，出门时用肉皮抹抹嘴，出门别人问吃了，回答吃了，吃的啥好东西？回答咳就炖了那么一小碗肉。
古渡有一种糕点叫了花，只用一点点的面往油里一炸彭起来，古渡人自己就用了花来说古渡人的不实在爱虚荣，“看你虚的像了花”。
古渡人特不实在，一见面先问“吃了吗？”，如果你说“吃了”，他就说“再吃点吧？”你要说“还没吃呢”，他就说“慢慢吃”。
看样子这个小妹就是这样的人。你说你唱个歌哭得什么劲？弄的那么多领导不高兴，月书记就问文少“这是那儿的？怎么叫这种人来呢？”
文少只好回答，不就是刚才进来的服力员吗。
政府办公室的那个主任更让人难堪，他对文少说“你这新闻科长咋当的？弄这么个人来。”文少说：“这与我有啥关系吗。”
为了尽快打破这种难堪局面，文少只好赶快站起来自报奋勇要唱歌。
他并非不知道深浅，人家都知道在这种场合不易表现，他也知道上。你不表现我不表现，那咋办呢？就让这场面难堪着？人都好名者保身，工作算啥？在机关的人大都不讲究什么工作不工作的，最讲究的是处好关系，表现好分寸。提不提不论什么工作表现，也不论什么能力不能力，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行也不行。机关里的人几乎全是关系进来的，大大小小都有点背景，所以注意影响是最重要的。
他在此要做出拪生，就像演员救场一样。说实话我真没在这种场合唱过歌，从来自己没进过歌舞厅。他真是为了工作，为了这个场面不再难堪。
文少拿起麦克丰，拿起麦克丰就觉着手在颤抖，心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他颤抖着声音对着麦克丰说：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尊敬的真由美记者同志，我代表”，说出“代表”这两个字后，后边就不知道代表谁了，你一个小小新闻科长能代表谁呢？不知哪儿来的那么个胆，接下他居然说出了
“我代表书记，代表部长，代表在座的各位领导”。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下面人们在小声地议论，听的清楚的有“他代表部长呢，他代表书记呢”,”他呀，不知自己吃几碗干饭呢”。
当我正进退两难，为是唱还是不唱上左右为难时，月书记发言了，他高声地说：“可以，完全可以，大胆地唱，我们机关呀就得学会唱歌，在一个场合，一个欢迎贵宾的场合连个唱歌的都没有，这不是古渡的水平吗，如今改革开放了，我们机关工作人员要带头开放，唱，文少唱过之后，挨着来，一人必须唱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