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个冗长的梦,从捷蓝布洛伊大陆到沙漠到省悟城再到迷雾森林,第一次做这么冗长而又真实的梦,真实的让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纯白晶莹的梦境里,年少的我在海岸线上面踩着柔软的沙奔跑,拉着小小帕丽莎的手去触摸荆棘花,小帕丽莎摸着柔软颜色火红的花瓣、花蕊,然后摸索着问我,她说哥,荆棘花好看吗?梦里的我笑着说好看。然后心就一阵一阵地疼起来,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心疼,只觉得天赋极高的帕丽莎即使是失明也是应该的。
接着父亲走了进来,他笑容温暖如春地摸着我的头说,卡亚我的孩子,帕丽莎一直都很孤独,你要爱她哄她,让她快乐起来。父亲的声音依旧慈祥温暖,只是面庞却模糊起来,像是被浓厚的雾笼罩着,我伸出手想要拨开那一层雾却怎么也拨不开,父亲丢给我一个模糊不清的笑容后身形开始变得透明,最后终于变成了一团雾气弥散消失殆尽。
卡亚,你变得勇敢了吗?白灵出现我的梦境里笑得空灵地问我。
我手足无措地望着她,我看到她极地的长发已经比以前更白了,白得晶莹透明,像是凝结的冰霜。
我走过去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变得勇敢,但是我已经比以前要勇敢许多,那么你呢?你的头发为什么比更白了,为什么如此晶莹?
她望着我,久久笑而不语。
最后突来的一阵风将白灵的身形吹散,将整个纯白晶莹的梦境吹散。
带着遗憾和疑问的我终于从梦里醒来,醒来的时候微微能感觉到眼角来不及干的泪。
然后太阳从东边慢慢升起。
当阳光从山间滑进来的时候,整个山谷的泥土都变成了红色,连同那些高耸的树的树根和牧草缝隙间的泥土,连同那些孤寂的坟墓都变成了红色,像是亚克罗蘖的瞳孔,更像是从泥土里渗出的鲜血将整个谷底染得通红。
寂静阴森的气息飘过山间飘过从林飘过牧草飘过孤坟,最后飘进我每个人的心里。
“我的麟兽不见了!”格拉拖着她象牙色的碎花长裙跑过来,“我在周围找过了可是没有!”
“我们现在应该关心是出口,”亚克罗蘖拧着浓重的剑眉,眯着眼睛,像是觅食的兽,他加重语气说,“而不是你的麟兽!”
“它是去觅食了吗?”我问。
“不是,”璟珂蹙眉,“我刚才大概看了下,谷里的环境和天气根本不受外界条件的任何干扰,关键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任何动物,就连鸟都没有。”
“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兽!”亚克罗蘖重复地强调,“它只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兽,这样的兽只能够拿去跟商人交换物品!”
“它不是普通的兽!”格拉努着嘴,瞪大了眼争辩,“它更不是物品!”
“亚克罗蘖,不得不承认,无论在什么时候你说的话总是没有人喜欢听。”我插进去。
“不需要你喜欢,要知道我可是大法师,我说的话必须听。”
“那是在捷蓝布洛伊大陆的时候,”璟珂说,“我是说在捷蓝布洛伊大陆的时候你是大法师,可是在云中城,在昆仑谷,你不是,你只是亚克罗蘖。”
然后亚克罗蘖再也没有说话,他斜过身去,对着那些孤寂的坟,任谷里阴冷的风将他的红色幻袍扬起来再扬起来。
我第一次感受到璟珂隐隐的杀气,冰冷尖锐无所不透。
就连站在璟珂身旁的格拉都有些神色紧张。
“抱歉亚克罗蘖,我可能……”璟珂顿了下停止说话,最后只是摆了摆手,“算了……”又恢复从前沉稳如水的语气,“我们分开找出口,这样会容易很多,顺便在途中也注意下麟兽。”
“那我们在哪里会合呢?”我问。
“在谷的中间,在那些坟墓边上。”璟珂说完后头也不回往右边走,格拉跟上去,然后他们走进高高的牧草,走进幽深的从里,任那些肆虐的植物将他们的身影一层又一层地淹没。
而亚克罗蘖飞快地往孤坟的方向去了,他的速度很快,快得连同那些繁茂的牧草都向他去的方向倾斜。
我迈开步子,衣袢掠过尖锐繁盛的牧草,厚湿的露从草尖上滑下来,落在我的头上,再顺着我的银发滑落到我的纯白色幻袍上,然后绽放出洁白的水花。
.我顺着牧草间狭小的路往前走,一直走,然后走到了牧草的尽头,走到了空旷的布满孤坟的谷的中间,我停下脚步。
突然就想起了母亲––––面容模糊的我的至亲。
母亲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久到让我无法清楚地记起她的面容。
只记得母亲死的那天,是帕丽莎出生的那天。
依稀记得是个晴朗的天气,火红的荆棘花
一直燃烧到海岸,是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一天。
母亲在屋子里面临盆,父亲举起凝聚灵力的手迟迟不肯划开母亲的皮肤,我看着母亲疼得满头大汗用虚弱的语气对父亲说,快,取出这个孩子。
然后父亲闭着眼,用幻术将胎儿取出来,冰蓝色的血液顺着母亲腹上的血盆大口汩汩流出,越流越多,直到流了满地然后嵌
进淡褐色的木板里。
我摇着父亲的手臂说,父亲你为什么不救母亲,你救她呀。
父亲没有回答我,而是流着眼泪将婴儿抱走。
后来父亲给婴儿取名为帕丽莎,希望之花的意思。
接着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跟父亲说话,也没有看过帕丽莎一眼。
直到有一天年幼的帕丽莎就已经拥有比一般成人的更高的灵力的时候,父亲才对我娓娓道来,他说卡亚,我不是不救她。
我说,父亲,明明你有可以用灵力救母亲的为什么还要让她流那么多的血?
父亲摸着我的头说,卡亚,我的孩子,灵力不是万能的,知道为什么你的妹妹帕丽莎是个瞎子吗?
我摇头。
父亲叹了口气,因为从帕丽莎在你母亲腹中存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继承你母亲的灵力,直到临盆那天帕丽莎就已经继承了你母亲的所有灵力,只是因为那天继承的力量过大所以瞎了双眼,而这所有从一开始她就全部知晓,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帕丽莎从一开始继承不只是她的灵力,还有她的魂。所以帕丽莎的出生就注定了她的死亡,所以不是我不救她,而是,我救不了她。
说到这里,父亲的眼睛变得朦胧起来。
我冷冷地说,所以帕丽莎失明也是应该的对吗?
父亲摇头,帕丽莎是特别的孩子,镇里的占卜师说她有领袖的命运,这一切是命中注定的,不要怪她也不能怪她,更不能告诉她你母亲的死因,你要爱她保护她。
我望着父亲,似懂非懂地点头。
可是父亲,你现在又在哪里?
我望着旁边孤寂的坟,是不是所有云中城中所有死去的人都会葬在土里?然后一堆一堆地葬在一起,这样的话即使死了也不会孤单。
而我的母亲呢,她被父亲葬在了海里,因为按照法典所有死去的人都将会葬在海里,然后海水就会变得很蓝很蓝,像是冰蓝色的血液在海水里散开,所以在捷蓝布洛伊大陆没有一座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