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洁白而臃肿的雪里举目四望,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渺小,就像是漂浮在空中花瓣孤单又无能为力。
当我叩起食指将魂兽凝聚出来的时候它的颜色已经变得纯白几乎透明,它低垂着头很难过地浮在空中,因为它已经不能载着我飞翔了。
微弱而又明亮的光线洒在亮晶晶的雪上面,我循着雪迹一直往北方走,雪很厚,踩在脚底软软的。
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它最后一丝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歪歪斜斜地印在晶莹洁白的雪里,四周很白,白得就像是晶莹剔透的梦境。
终于在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晕消失之前我走到雪的尽头,我停住脚步放眼望去在雪的另一边我望见的是一个晶莹洁白散发着光泽的森林,只是森林里所有的树都被裹着一层透亮的冰,那些尖锐而又饱满的冰便珠帘似的挂了满树,有风吹珠帘便叮叮做响像是无数的风铃同时拨动的声音。
我走进去,在一棵巨大的树中间我看见了一个洁白而又巨大的蛹。
熟悉的感觉瞬间弥漫开来,同时还有一种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流动想要破茧而出的冲动。
我想起以前总是做的同一个梦,梦到白灵。
然后我走上去,轻轻拨开那个用雪堆积成的巨大的蛹,当我完全将它打开的时候我看到了在里面沉睡如婴儿熟悉而又陌生的白灵的面孔。
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早在梦里我已经无数次来过这个地方,起初不懂为什么总是做这样的梦,可是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她低垂着睫毛,睡得安稳。
我伸出手,凝在空中半晌又收回来。
这依旧就像是个梦,我不能再触碰到她因为我一旦触碰到她然后梦就会醒了。
我不知道我是否爱她如初,我只知道现在在我面前的她已经不是千年前的那个她了,爱上她只需要一个回眸一个瞬间,可是放开与释怀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而白灵对于我来说只是第一次印在我心底的梦,而这样场梦我早就醒了。
慢慢地非常缓慢地,她的睫毛动了动。
再慢慢地,她抬了抬眼皮,最后睁开露出洁白晶莹的瞳孔。
而巨大的灵力也伴随着她涣散而变得清澈的目光而开始苏醒。
白灵的柳眉舒展开来,她睁大了一双杏眼偏着头像天真地孩童一样望着我,及长的发丝柔软地倾泻下来落在地上与雪融为一体,慢慢地她的眼神变得极为清澈起来,“卡亚……”她的声音如冰雪消融的泉水一样清澈干净,“你是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我望着她的神情,便想起了为我而死的婻莨。
突然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痛。
因为我是婻莨失忆后第一个告诉她她的名字和为她屏蔽雨滴的人。
接着我想起了杀害婻莨的姬娅,为了自己可以活命而救了她,或许当时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活下来可是我只想到那一种,于是姬娅没有杀我而是救了我因为她说我是第一个倾尽所有去救她的人。
可是她不知道身为公主的她又怎么会有让人倾尽所有去救她的机会?
而眼前的白灵也是如此,她是第一个人救了我而印在我的心里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所谓的第一个人而执着了几百年。
“我多希望我不是你第一个见到的人。”
“可是你确实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人。”她微笑着弯弯的唇如同明亮的月牙。
“如果你还能读到我的记忆的话你应该我为什么这么想了。”
“我不会再读忆了,我不会再读任何的记忆。”她从树上走下来,长长的衣袂和发丝拖在后面,“我只想自由地拥有自己的忆。”
“自由是珍贵的东西,可是每个人生来都不是自由的,从一开始每个人就被一种叫做命运的无形的网给困住了,而你也是。”
“为什么?我现在就很自由,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自由。”
“如果你没有记住我的话,没有记住见到我的那一瞬间的话你或许是自由的。”
“那如果我记住了呢?”
“如果你记住了……”我的语气低沉起来,“那么你会很孤独,会孤独很久很久。”
“怎么会呢?”她笑着走上来拉我的衣袖。
可是她的指尖刚触碰到我,那种想要破茧而出的感觉瞬间被释放出来,我感觉体内的灵力不断地流动流动然后流进白灵的指尖。
而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从脚底开始变得朦胧如雾气般。
就像是当年父亲羽化成神的场景。
“怎么会这样?”白灵惊讶地望着不断变得透明的我。
“因为你是下一任树神……”我牵强地笑了笑,“终于知道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梦到你,原来是树的暗示。”
“我从来没有想过做树神……”白灵的神情哀伤起来,“因为你是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可能几十年几百年都不会再忘记你了……”
我望着白灵,她像孩子一样难过。
我像伸出手安慰她,可是却如空气般我的手穿过她的白发。
我想告诉她让她不要难过我将会在神界等她可是那又太遥远,在等待与盼望的这段漫长而孤单的日子将会是最难过的煎熬,于是最后直到我化为雾气消失在她的面前也什么都没有说。
“原来你早就知道……”白灵微弱而又幽远的声音穿过云层传到我的耳边。
然后落在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很多年前,我也曾对父亲说过同样的话。
可是父亲依然去了神界,而我却孤独地在云中城守护了近千年。
而直到现在我才羽化成神,成为真正的神。
可是我并不想成为神,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许多的人想要成为神。
是因为神拥有无尽的寿命还是因为神拥有至高无上的灵力,可是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我唯一想要知道的是我是否再可以见到我的父亲,见到我最爱的亲人,见到我不顾一切要来云中城找寻的人。
到神界的时候我并没有如想象般见到我的父亲。
尽管我无数次想过见到父亲的场景:父亲现在恢宏的宫殿面前或者父亲骑着巨大的冰蓝色魂兽来迎接我……
可是真正见到父亲的时候父亲已经不能再叫我一声卡亚了。
因为父亲死了。
他是中了冰族的幻术被凝结成冰而死,我泪流满面地抱住父亲,当我的眼泪滴落到父亲的身上时,父亲便如当日的婻莨一样融化了。
“感情浓烈的眼泪是冰族的克星。”神界的王走到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
“不是说神拥有无限的寿命吗?”
“是啊……”他将流云般宽大的凰袍挥到身上,然后居高临下地说,“可是他们是被下层的神杀死的。”
他叹了口气,凌厉的眼神柔和下来,最后挥了衣袖被一群护卫护送离开。
我望着远方燃烧起来的洁白的战火,和冰天雪地里的狂乱和哀嚎,我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这样地痛,就像是无数尖锐的冰刃同时刺向我的心脏。
最后我骑着巨大的冰蓝色魂兽来到恢宏壮丽的宫殿面前,质问那个高高在上冷眉冷眼的男人,“为什么我的父亲会死?”
“是下层的神将战火燃烧到了上层。”他高坐着,洁白的发丝散落一地就像是最纯正的精魂,“现在你接替你的父亲成为大祭司。”他眯着眼冷艳而又高贵地说。
宫殿里许许多多的神都羡慕地望着我。
“你是王,你可以主宰一切,你可以给我无上的权利,可是你要你看我想不想要。”
“你一定想要。”
“为什么?”
“因为战争并没有结束,不久那些边远的战火就会燃烧在这里来,这样的话会有更多的神死亡。”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要给你的父亲报仇。”
他说完后,周围开始安静下来,最后变得寂静,只有他胜券在握的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
最后我从宫殿里走出来,坐在洁白的石阶上,望着冰冷的苍蓝色的苍穹。
婻莨的笑容和父亲的模样浮现在空中。
我望着他们的面容开始变得朦胧,最后整个神界都从下而上升起了淡淡的雾气,后来一个护卫对我说:“这是我们脚下的亡灵在哭泣。”
作者的话:
可能有点着急不过将就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