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天长城下。
一行百余人狼狈的跑来。
为首的正是从盱眙逃出来的那名汉人降将。
“开门!快开门!盱眙急报!”降将用嘶哑的嗓子在城下大喊。
城头的守军见状,不敢怠慢,连忙打开城门。
降将连滚带爬地冲进城内,一把抓住前来迎接的守城主将的胳膊,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完了……全完了!”
天长守将大惊失色,急忙将他扶住:
“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盱眙……盱眙丢了!洛家军占领了盱眙,耶律洪将军……战死!全军覆没!”
“什么?!”
天长守将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猛地抓住降将的衣领,双目圆睁:
“你说什么?!扬州的洛家军不是在南边吗?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盱眙?!”
“他们绕过来了!他们从水路绕到我们身后了!”降将的声音带着嘶哑:“现在我们的退路已经被切断了。”
天长守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一片死灰。
后路被断了!
他们成了一支孤军!
“快……快派人!快马加急!立刻去六合!把消息报告给宗望元帅!”
他对着身边的亲兵声嘶力竭地吼道。
“还有!派出所有斥候,去盱眙方向探查!我要知道那支洛家军的动向!立刻!马上!”
……
六合城外,金军大营。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沉闷的鼓声已经敲响。
完颜宗望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身上那副暗金色的盔甲在晨曦下泛着冷光。
他身前。
十架巨大的投石机已经组装完毕。
这些天,金军从周边村镇强抓了近万名百姓,此时这些百姓正被金兵驱赶着,扛着云梯和沙袋,战战兢兢地站在阵列最前方。
他们是消耗城内箭矢和体力的炮灰。
“殿下,只要这一轮攻下去,六合城必破。”
一名副将凑上来,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破城之后,准许将士们搜刮三日。”
完颜宗望语气平淡,仿佛城内数万百姓的性命不过是随手可以抹去的尘埃。
就在他准备挥下手旗,发动全面进攻的时候。
大营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且混乱的马蹄声。
“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凄厉的喊声划破了营地的喧嚣。
“紧急军情!快闪开!”
一名传令骑兵浑身是土,坐下的战马口吐白沫,显然是一路狂奔而至。
他甚至来不及下马,直接冲到了中军大帐之外,翻身滚落在地,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完颜宗望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何事如此慌张?”
那传令兵跪在地上,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恐惧,声音都在发抖。
“报……报元帅!大事不好!”
“天长守将急报!我军后方……后方盱眙城,已于昨日……陷落!”
“什么?”
完颜宗望脸色一凝。
帐内所有的将领都是一片愕然和难以置信。
“盱眙陷落?”
“怎么可能!?”
短暂的寂静之后,大帐内瞬间炸开了锅。
完颜宗望脸色铁青,一把揪住那传令兵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说清楚!耶律洪手下有一千五百士兵!怎么可能一天之内就陷落?是谁干的?”
传令兵被他身上散发出的煞气吓得几乎要昏过去,结结巴巴地回答:
“是……是夏军!一支夏军绕到了我们后方,突袭了盱眙!”
“耶律洪将军……出城迎战,中了埋伏……全……全军覆没!”
“耶律洪……也死了?”
这个消息,比盱眙陷落本身更具冲击力。
耶律洪虽然不是女真人,但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手下的骑兵更是精锐。竟然会战死?
完颜宗望松开传令兵,脑子飞速运转。
夏军?
哪来的夏军?
淮北的夏军主力,几个月前就被自己在徐州打残了。
濠州那些乌合之众,躲自己还来不及,怎么敢主动出击?
一个惊人的可能性,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难道是……汴京留守司的那十万夏军主力,按捺不住,终于南下了?
汴京留守司,十万大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完颜宗望非但没有感到惊慌,眼中反而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
好啊!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正愁找不到机会,一举歼灭南朝这支规模庞大的部队。
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要他们敢孤军深入淮南,自己就可以联合粘罕,南北夹击,将这十万大军彻底包围、歼灭在江淮之间!
此等不世之功,一旦达成,南夏在江北再无野战兵团。
想到这里,完颜宗望甚至有些喜形于色。
一个盱眙,一个耶律洪,换掉南朝十万精锐,这笔买卖,简直赚翻了!
“哈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起来,“来得好!来得好啊!”
帐中的金军将领们,看着自家都元帅突然变脸,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后路被抄了,怎么还这么高兴?
一名心腹将领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都元帅,您的意思是……这是个机会?”
“当然是机会!天大的机会!”完颜宗望大手一挥,意气风发,“传令下去,全军暂停攻城,原地待命!另外,立刻派出所有斥候,给我查清楚这支夏军的动向!我要知道他们的主帅是谁,兵力多少,走到哪里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钓出这条大鱼了。
然而,那名跪在地上的传令兵,看着完颜宗望兴奋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开口了。
“都……都元帅……进攻盱眙的夏军,并非来自汴京……”
完颜宗望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惊喜瞬间僵硬。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传令兵:“你说什么?不是汴京的军队?那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传令兵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赶紧低下头,飞快地汇报道:“据……据从盱眙逃回的张将军所言,领兵的……是扬州制置使,洛尘!”
“洛尘?”
完颜宗望愣住了,他身后的众将也是一片哗然。
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
甚至刻骨难忘。
就是这个洛尘,在扬州城下,让他们吃了不大不小一个亏,让他们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