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峡谷。
寒风如刀,呼啸着穿过。
司马家的车队在狭窄的山道上缓缓前行,马蹄裹着厚布,发出沉闷的声响。
坐在豪华马车内的司马雄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浑浊却精光四射的老眼中,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刚才,心脏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一股强烈的心悸感,突然出现。
那是武师境强者对生死危机特有的直觉。
“停!”
司马雄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穿透厚重的车帘。
车队戛然而止。
“老爷,怎么了?”贴身老仆凑到车窗边,哈出的白气瞬间结霜。
“前面跟踪秦勇的探子,多久没回讯了?”
司马雄撩开车帘,目光阴鸷地扫视着两侧陡峭如削的山壁。
太静了。
这峡谷平日里虽荒凉,但总有几声鸦啼猿啸。
可今日,这里太安静了。
“回老爷,按规矩是一刻钟一报,现在……似乎迟了半盏茶的功夫。”
老仆一愣,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掉头。”
司马雄当机立断,“走小路,回府。”
然而,晚了。
就在车夫刚刚勒转马头的瞬间。
崩!崩!崩!
两侧积雪覆盖的山崖之上,骤然响起密集的弓弦爆鸣声。
无数黑点如同蝗虫过境,撕裂长空,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倾泻而下!
“敌袭!保护老爷!”
护卫统领凄厉的吼声刚出口,就被一支精钢打造的破甲箭贯穿了咽喉。
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
司马家的精锐护卫瞬间倒下一片,鲜血染红了雪地,惨叫声在峡谷内回荡。
数面‘秦’字战旗,从两侧林中竖起。
刹那间。
杀声震天!
“秦勇!你找死!”
轰!
那辆豪华马车的顶盖轰然炸裂,木屑纷飞。
一道雄壮的身影冲天而起。
司马雄须发皆张,周身涌动着浓稠的血色罡气,宛如一尊浴血魔神。
叮叮叮叮!
漫天箭雨射在他那层血色罡气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纷纷被弹飞,连他的衣角都没能划破。
武师之威,恐怖如斯。
司马雄悬停在半空,脚踩一块突出的岩石,目光如电。
死死盯着山崖上方那面迎风招展的“秦”字大旗。
旗帜下,秦勇一身锁子连环甲,手按长枪,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冷笑。
“司马老贼,这葬身之地,本将军可是为你精挑细选了许久,可还满意?”
“秦勇!”司马雄怒极反笑,声音滚滚如雷,“老夫乃是朝廷册封的乡绅,我两个儿子更是在雍州府任职!你敢截杀我?你就不怕朝廷怪罪,不怕节度使大人的怒火吗?!”
“朝廷?节度使?”
秦勇嗤笑一声,长枪一指,枪锋直指司马雄:“在这黑山县一亩三分地上,老子的话就是王法!至于你儿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死人,是不会告状的。”
“狂妄!”
司马雄浑身气血翻涌,双掌一错,掌心竟隐隐有血雷涌动,“你我皆是武师巅峰,真动起手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想杀我,哪怕拼着重伤,老夫也能拉你垫背!”
“是吗?”
秦勇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随后缓缓抬起右手,猛地向下一挥。
“上大家伙!”
轰隆隆——
一阵令人牙酸的绞盘转动声从山崖后的密林中传来。
紧接着,十几株需两人合抱的大树被推倒。露出了那一排排狰狞可怖的钢铁巨兽。
八牛弩!即便是军中也极为罕见的攻城利器!
每一架弩机都需要三名大力士合力才能绞开。
弩箭足有儿臂粗细,通体镔铁打造,箭头刻着破罡符文。
看到这些钢铁怪物的瞬间,司马雄那张始终保持镇定的老脸,终于变了颜色。
那一根根泛着幽冷寒光的弩箭,正死死锁定着他的气机。
“秦勇!你疯了!这是攻城用的东西!你竟敢用来对付我?!”
司马雄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慌乱。
武师的护体罡气能挡刀剑,能防劲弩。
但在这种专门用来洞穿城墙的重型杀器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黑山县,只能有一个声音。”
秦勇面无表情,大手重重落下。
“那就是我秦家的声音!”
“给我放!”
崩——!!!
那一瞬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空气被粗暴地撕裂,那是十几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线,携带着摧枯拉朽的恐怖动能,瞬间轰至司马雄面前!
“血煞盾!”
司马雄嘶吼一声,不顾经脉损伤,疯狂抽取体内精血。
一面厚达三尺的血色气墙瞬间在他身前凝结,浓稠得仿佛实质般的鲜血在其中流淌。
轰轰轰!
弩箭撞击在血盾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第一支,血盾剧烈颤抖。
第二支,血盾表面出现龟裂。
第三支……
咔嚓!
血盾轰然破碎!
虽然挡住了大部分弩箭,但仍有两支擦着司马雄的身体飞过。
一支带走了他左耳的一块皮肉,另一支直接在他大腿上犁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啊——!”
司马雄惨叫一声,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狼狈地滚落在雪地里。
而他身后的那些家丁护卫就没这么好运了。
弩箭余势未消,直接射入人群。
没有任何阻碍。
凡是被弩箭蹭到的,无论穿着多厚的铠甲,身体瞬间炸裂成漫天血雾。
一轮齐射,司马家仅存的几十号人,死伤殆尽。
“秦勇!老夫要生吞了你!”
司马雄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如鬼。他知道,今日若不拼命,必死无疑。
“血煞魔功·吞灵!”
他猛地一掌拍在地面。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雪地上那些残肢断臂流出的鲜血,竟然像是活过来一般,化作无数条细小的血蛇,疯狂地向司马雄汇聚。
眨眼间,他身上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
原本有些萎靡的气息,竟然再次暴涨,甚至比之前还要强盛三分!
“邪门歪道。”
秦勇冷哼一声,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杆丈八长的镔铁大枪,纵身一跃,如苍鹰搏兔般直扑而下。
“既如此,本将军就亲手送你上路!”
铛!
枪尖与血掌在半空狠狠对撞。
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将地面的积雪连同泥土一并掀飞。
两人瞬间战成一团。
秦勇枪法大开大合,走的是军中刚猛路子,每一枪都带着千钧之力。
而司马雄的血煞功阴毒无比,掌风带着腐蚀性的血气,且越战越勇,只要周围有血,他的真气就源源不绝。
“老贼,果然有点门道!”
秦勇一枪逼退司马雄,眉头微皱。
他没想到对方在被八牛弩重创后,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战力。
再拖下去,一旦被他拖到力竭,变数就大了。
必须乱其心志!
“司马老贼,接暗器!”
秦勇突然暴退三丈,左手从马鞍旁的行囊中抓出一个黑乎乎的布袋。
用尽全力朝司马雄面门砸去。
“雕虫小技!”
司马雄正杀得兴起,见状不屑冷笑。
他以为是石灰粉或者毒烟之类的下三滥手段,运足十成掌力,凌空一掌劈出。
“给我爆!”
噗!
布袋在半空中被掌风震碎。
然而,并没有毒烟弥漫。
只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在掌风的裹挟下,咕噜噜滚到了司马雄的脚边。
那东西面部朝上,沾满了血污和泥土。
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司马雄。
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的长子,司马焱!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周围的喊杀声、风雪声,在司马雄耳中统统消失。
他呆呆地看着那颗头颅,看着儿子那扭曲的五官,脑海中一片空白。
“焱……焱儿?”
司马雄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颗头颅。
“哈哈哈!司马雄,你那宝贝儿子昨晚就已经先走一步了!”
秦勇的大笑声如同尖刺般扎入司马雄的耳膜。
“还记得那个被你看作蝼蚁的林玄吗?”
“正是他,亲手砍下了你儿子的脑袋,当做礼物送给了本将军!”
“现在,你的司马府已经被灭门!你的铁场已经姓林了!”
“你就算活着回去,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说什么?!”
司马雄猛地抬头,一口逆血喷出,凄厉的嘶吼声如同杜鹃啼血。
“林玄!”
“那个小畜生!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全家!!!”
心神失守,真气逆乱。
原本圆融无暇的血煞罡气,瞬间出现了一丝致命的破绽。
“就是现在!”
秦勇眼中精光爆射。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杀!”
人随枪走,枪出如龙。
这一枪,汇聚了秦勇毕生的功力,枪尖高速旋转,摩擦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精准地刺入了司马雄胸前那处罡气薄弱点。
噗嗤!
长枪贯胸而过!
“啊!!!”
司马雄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
但他毕竟是一代枭雄,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那股狠劲彻底爆发。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步,任由枪杆穿透身体,死死抓住了秦勇的手腕。
“想杀我?做梦!!!”
司马雄脸上露出疯狂的狞笑。
“血煞·解体!”
轰!
他那条完好的左臂,竟然毫无预兆地自行炸裂!
一名武师巅峰强者的肢体自爆,威力何其恐怖?
一团腥红的血雾瞬间笼罩了方圆十丈。
巨大的冲击波将秦勇连人带枪震得倒飞出去,虎口崩裂,胸口更是如遭雷击,气血翻腾不已。
待到血雾散去。
原地只留下了一滩触目惊心的碎肉和骨渣。
而司马雄的身影,早已化作一道血色流光,借着爆炸的反冲力,钻入了茂密的原始丛林之中。
“该死!”
秦勇稳住身形,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那道消失在林海深处的血影,脸色难看至极。
“竟然还有这种断臂求生的秘术……”
如果不趁他重伤将其击杀,一旦让他养好伤,一个躲在暗处不择手段报复的武师,将是所有人的噩梦。
尤其是……秦家。
秦勇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块温润的玉佩。
那是他和儿子秦德炎约定的信物。
啪。
他五指用力,将玉佩捏得粉碎。
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戒信号。
意味着:局势失控,全族龟缩入暗堡。
不论外头发生什么,除非见我本人,否则绝不出头。
做完这一切,秦勇翻身上马,提着还在滴血的长枪,目光森寒地盯着那片幽深的林海。
“穷寇莫追?”
“哼,老子只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传我军令!封锁下山路口!所有弓弩手,随我进山搜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