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十一点，龙胆科技的技术部灯火通明。
姚浮萍的双手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像一场无声的交响乐。她戴着降噪耳机，完全沉浸在攻防的世界里，只有偶尔皱眉时咬住下唇的小动作，暴露出此刻局势的严峻。
“第三次攻击开始了。”林晚盯着监控屏，声音平静但语速加快，“这次他们换了策略，不是强攻防火墙，而是伪装成正常用户请求，试图通过API接口渗透。”
“蜜罐系统有反应吗？”姚浮萍头也不回地问。
“有，已经捕获三个伪装IP。”林晚快速操作，“但对方很狡猾，每次只试探一小步，一旦触发警报就立即撤退，换新的身份再来。”
姚厚朴从隔壁实验室冲进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分析报告：“浮萍，我分析了他们的攻击代码样本，发现一个模式——他们每次撤退前，都会在日志里留下一段特定的错误信息。”
“什么内容？”
“看起来像是随机字符串，但我用频率分析后发现，每段信息里都隐藏着一个经纬度坐标。”姚厚朴将报告摊开在桌上，“我在地图上标出来了，全部集中在东南亚某国的一个科技园区。”
林晚猛地抬头：“荆棘科技在那里的研发中心？”
“对，上个月刚成立。”姚厚朴点头，“表面上是做人工智能研究，但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他们在那里养了一支‘灰帽子’团队。”
所谓“灰帽子”，指的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技术人员，他们不像黑客那样纯粹破坏，也不像白帽子那样完全合法，常常接受企业雇佣进行“渗透测试”，但测试的边界往往模糊不清。
姚浮萍终于摘下耳机，揉了揉太阳穴：“所以这次不是单纯的商业间谍，而是职业的渗透攻击。”
“而且他们很有耐心。”林晚调出攻击时间线，“从今天上午九点到现在的十四个小时里，他们尝试了八十七次渗透，每次方式都不同，显然是在收集我们的防御模式。”
“他们在画我们的防御地图。”姚浮萍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开始快速画出示意图，“每一次试探，都在探测我们的反应时间、防御强度、人工干预频率......一旦他们掌握了规律，就会在某个薄弱点发起总攻。”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方不是要窃取某个具体数据，而是要找到系统的永久性后门，获得长期控制权。
“五彩绫镜的核心是信任。”姚浮萍用笔敲了敲白板，“用户相信我们会保护他们的隐私数据。如果系统被植入后门，哪怕只是一个理论上的可能性，都会彻底摧毁这种信任。”
“那我们怎么办？”一个年轻的技术员问，声音里带着焦虑。
姚浮萍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两条路。第一，被动防守，不断修补漏洞，但这样永远落后一步。第二......”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林晚：“主动设局，引蛇出洞。”
林晚明白她的意思：“你要我做诱饵？”
“你对他们的手法最熟悉。”姚浮萍走到她面前，“更重要的是，你了解他们的决策模式。荆棘科技的战术风格是什么？”
林晚思考了几秒：“谨慎，但贪婪。他们喜欢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而且非常注重成功率。如果一次行动失败率超过30%，他们就会放弃。”
“所以我们需要给他们一个‘成功率超过70%’的诱饵。”姚浮萍的眼睛亮起来，“一个看起来像是我们疏忽造成的漏洞，但实际上是我们精心设计的陷阱。”
2
凌晨一点，龙胆草和曹辛夷端着咖啡和夜宵走进技术部。
“先吃点东西。”曹辛夷将餐盒一一打开，三明治、水果、热汤的香气弥漫开来，“九里香让食堂准备的，她说打仗不能饿肚子。”
技术员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七八个小时没进食，纷纷围过来。姚厚朴抓起一个三明治狼吞虎咽，含糊不清地说：“嫂子，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这种时候，CEO和COO怎么能缺席。”龙胆草将一杯特浓咖啡递给姚浮萍，“进展如何？”
姚浮萍接过咖啡，一饮而尽，苦涩让她精神一振：“我们准备设个局。林晚在帮我设计诱饵系统。”
角落里，林晚正专注地编写代码。她的屏幕分成了四个区域：左侧是攻击日志分析，右侧是诱饵系统框架，下方是荆棘科技过往攻击的模式数据库，上方则是实时监控。
曹辛夷轻轻走到她身后，没有打扰。她看到林晚的代码注释写得极其详细，不仅说明功能，还分析了可能的应对策略：
```
// 此处故意保留一个过时的加密协议
// 荆棘科技的分析工具会将其标记为‘低风险漏洞’
// 实际上下方第二层已升级为量子加密
// 当对方尝试利用此漏洞时，反向追踪程序将启动
```
“需要帮忙吗？”曹辛夷轻声问。
林晚这才发现她的存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用，这是我最擅长的事。说起来讽刺，以前是为他们设计攻击方案，现在是为我们设计防御陷阱。”
“人都会成长。”曹辛夷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你设计的这个系统，大概需要多久？”
“框架已经搭好了，再有两个小时就能部署。”林晚看了看时间，“但关键是细节。诱饵不能太假，否则对方会警觉；也不能太真，否则可能真的造成风险。就像......做一道菜，调料要恰到好处。”
曹辛夷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时的情景。那时林晚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职业装，在前台填写入职表格，手指微微发抖。如今，同一双手在键盘上稳健而自信，每一个敲击都精准有力。
“林晚。”曹辛夷忽然说，“等这件事结束了，公益事业部的调岗，我会亲自帮你办手续。”
林晚的手指停在键盘上，转头看她。
“但我有个条件。”曹辛夷继续说，“你要兼任公司的安全顾问，每周来技术部工作一天。你的经验太宝贵了，不应该只用在公益科普上。”
林晚的眼睛在屏幕的微光中闪烁：“你不介意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让你成为了现在的你。”曹辛夷认真地说，“而现在的你，是我们团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姚浮萍刚才告诉我，如果没有你，她可能需要多花一倍时间来设计这个陷阱。”
林晚低下头，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好，我接受。”
3
凌晨三点，诱饵系统部署完成。
技术部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中央大屏前，看着那个精心设计的“漏洞”像一颗诱人的果实，悬挂在系统的边缘地带。
“它会存在多久？”龙胆草问。
“最多六小时。”姚浮萍盯着监控数据，“如果六小时内对方没有上钩，说明他们已经识破了，或者暂时放弃。我们就需要换方案。”
“概率有多少？”曹辛夷问。
姚浮萍看向林晚。
林晚调出分析模型：“根据他们过去十四小时的行为模式，有73%的概率会在凌晨四点至六点之间发起试探。这是人类警惕性最低的时间段，也是自动化攻击工具通常设定的集中行动窗口。”
“还有一小时。”龙胆草说，“大家轮流休息吧，养足精神。”
但没有人离开。技术员们或坐或站，有的小声讨论技术细节，有的闭目养神，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时瞟向中央大屏。
凌晨三点四十分，林晚忽然坐直身体：“有动静。”
所有人立刻围拢过来。屏幕上，一个来自泰国的IP地址正在小心翼翼地接近诱饵区域。它没有直接触碰漏洞，而是在周围进行侦察，测试系统的反应速度。
“专业手法。”姚浮萍低声说，“先确认环境是否安全。”
“IP是代理服务器，真实地址应该还是那个科技园区。”姚厚朴快速追踪，“需要现在就启动反向追踪吗？”
“再等等。”林晚盯着屏幕，“这只是先头部队，大鱼还没来。”
果然，十分钟后，又有三个IP从不同地区接入，对诱饵区域进行多点侦察。它们相互配合，一个试探，一个记录，一个准备应急撤退。
凌晨四点十五分，真正的攻击开始了。
一个经过层层伪装的IP直接切入诱饵系统的核心层，开始尝试利用那个“过时的加密协议”。它的动作迅速而精准，显然是由经验丰富的技术人员手动操作。
“就是他。”林晚说，“这个操作风格我见过，代号‘影子’，是荆棘科技东南亚分部的技术负责人。他擅长在凌晨行动，因为这个时候目标公司的值班人员最疲惫。”
“启动反向追踪！”姚浮萍下令。
姚厚朴按下确认键，隐藏在诱饵深处的追踪程序悄然启动。它不会干扰对方的操作，只是悄悄记录下每一层代理的跳转路径，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慢慢收回源头。
屏幕上，追踪路径在地图上延伸，从泰国到新加坡，再到印度尼西亚，最后指向——
“确认了！”姚厚朴兴奋地说，“源头就是那个科技园区，具体位置是B栋七层，和我们掌握的信息完全吻合！”
与此同时，攻击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开始撤退。但已经太晚了，追踪程序锁定了他的真实IP和设备指纹。
“数据拿到了。”姚浮萍看着屏幕上的报告，“攻击者的设备信息、网络环境、甚至操作习惯特征......足够作为法律证据。”
“现在怎么办？”有人问。
龙胆草和曹辛夷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姚浮萍。
姚浮萍深吸一口气：“完成防御加固，然后......”她看向林晚，“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回应。”
4
凌晨五点，天边开始泛白。
技术部里，紧张的气氛已经转为胜利的疲惫。大部分技术员在完成手头工作后，终于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只有核心团队的几个人还醒着，围在会议桌前讨论下一步行动。
“证据我们已经有了。”姚浮萍说，“可以正式起诉荆棘科技的不正当竞争，要求赔偿，甚至申请禁止他们在某些领域开展业务。”
“但这需要漫长的法律程序。”龙胆草指出，“而且跨国诉讼更加复杂，可能拖上好几年。”
“所以我想做点更直接的。”姚浮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林晚，以你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的系统最怕什么？”
林晚思考了几分钟：“他们最怕的是‘透明’。荆棘科技的企业文化是封闭和神秘主义，所有决策都在小圈子里进行，所有技术细节都严格保密。如果有什么东西被公开，尤其是内部问题被公开，会严重打击他们的客户信任。”
“就像他们曾经想对我们做的那样。”曹辛夷明白了，“将攻击证据公开？”
“不只是证据。”姚浮萍调出一份文件，“我让厚朴分析了他们这次攻击中使用的工具，发现其中几个模块，其实是基于开源代码修改的，但他们没有按照许可证要求公开修改内容。”
“违反开源协议？”林晚眼睛一亮，“这是技术圈的大忌。一旦被曝光，所有使用他们产品的开发者和公司都会重新评估风险。”
“更妙的是，”姚厚朴补充道，“我们在追踪过程中发现，他们的内部开发服务器居然对外网开放了测试端口，虽然加了密码，但用的是很弱的加密方式。我们......不小心拿到了一些内部资料。”
“不小心？”龙胆草挑眉。
姚厚朴推了推眼镜，露出难得一见的狡黠笑容：“在合法防御过程中，为了确认攻击来源，我们不得不进行必要的侦察。而他们的安全措施实在太差了。”
曹辛夷忍不住笑了：“所以你们不仅防御成功，还反攻到了对方的老巢？”
“可以这么说。”姚浮萍也笑了，“但我们不会做违法的事。我建议这样做：第一，将这次攻击的完整证据链整理成技术报告，公开发布，让行业看到他们的手段；第二，将他们违反开源协议的问题匿名提交给相关组织；第三，将他们内部服务器的安全漏洞，用匿名方式告知他们的技术负责人。”
“为什么要告知他们？”年轻的技术员不解。
“因为这样更羞辱。”林晚替姚浮萍回答，“在技术圈，最丢人的不是被人攻击，而是被人攻击后还被人告知‘你的门没锁’。这会让他们在内部抬不起头，也会让客户怀疑他们的专业能力。”
龙胆草沉思片刻，看向曹辛夷：“你觉得呢？”
“我同意。”曹辛夷说，“但公开证据的方式要讲究策略。不能显得我们在报复，而要展现我们在维护整个行业的健康生态。姿态要高，手段要聪明。”
“那就这么定了。”龙胆草站起身，“浮萍，技术报告由你负责，明天下午前完成。辛夷，你准备公关方案，我们要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掌握舆论主动权。林晚，你协助浮萍，确保报告中的技术细节准确无误。”
他环视四周：“现在是早上五点半，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三小时。九点，我们开战略会议。”
5
清晨六点，曹辛夷和龙胆草并肩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在晨光中苏醒。
一夜未眠的疲惫写在脸上，但两人的眼神依然清醒。
“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了吗？”曹辛夷轻声说，“林晚身份暴露的那天，我们也是这样站在这扇窗前，觉得公司可能要完了。”
龙胆草点点头：“那时我说，只要我们这几个人还在，龙胆科技就不会倒。”
“现在我们的‘这几个人’更多了。”曹辛夷微笑，“而且更强了。”
“林晚的变化最大。”龙胆草感慨，“从被迫的间谍，到犹豫的棋子，再到今天主动设计陷阱的守护者......她走过的路，比我们任何人都曲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争。”曹辛夷看向窗外渐亮的天空，“姚浮萍在和完美主义作战，九里香在和人性复杂作战，你在和整个商业世界的压力作战......而我，曾经在‘保护公司’和‘相信人’之间挣扎。”
龙胆草握住她的手：“现在呢？”
“现在我相信，真正的强大不是没有弱点，而是承认弱点后依然选择前进。”曹辛夷回握他的手，“就像‘五彩绫镜’的设计理念——不是建立一个完美无缺的堡垒，而是打造一个即使出现裂缝也能自我修复的生态系统。”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上。龙胆科技的大楼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玻璃幕墙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今天会是很忙的一天。”龙胆草说。
“每一天都很忙。”曹辛夷笑了，“但至少今天，我们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忙。”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九里香端着早餐进来：“就知道你们还没走。吃点东西吧，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餐盘里有热粥、小菜和刚烤好的面包，简单却温暖。
“员工情绪怎么样？”曹辛夷问。
“刚开始有些紧张，但知道我们成功防御后，士气很高。”九里香汇报，“我已经安排今天上午的全员会议，统一传达信息。另外，给昨晚加班的团队申请了特殊奖金和调休。”
龙胆草赞许地点头：“做得好。记住，打赢一场战役靠技术，但打赢整场战争靠人心。”
九里香离开后，曹辛夷和龙胆草在窗前的小桌上吃早餐。粥还冒着热气，面包的香气让人心安。
“辛夷。”龙胆草忽然说，“等这次风波彻底过去，我们去旅行吧。就我们两个人，找个没有网络、没有会议、没有数据泄露的地方。”
“去哪里？”曹辛夷笑着问。
“不知道，但一定要有海。”龙胆草说，“我想和你一起看一次完整的日落，从太阳触到海面，到最后一缕光消失。中间不接电话，不回邮件，就只是......看日落。”
曹辛夷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听起来像是个承诺。”
“是承诺。”龙胆草认真地看着她，“不只是旅行的承诺，是‘无论如何都要留出时间给彼此’的承诺。公司重要，事业重要，但有些东西更重要。”
曹辛夷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窗外，城市已经完全苏醒，车流开始涌动，新的一天正式开始。而在龙胆科技的大楼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刚刚赢得阶段性胜利，更多的挑战还在前方。
但此刻，在这个晨光中的安静时刻，两个并肩作战的人只是静静地吃着早餐，握着彼此的手，相信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们都能一起面对。
因为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孤独的完美，而是有了可以并肩的信任，与可以托付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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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续1）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