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蔚湘向来不擅经营人际关系一直以来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以及太多的活泼去架构自己的朋友空间;也或者可以说当她有机会自由自在去与人熟络时心思已不在那上头。 耿雄谦虽然早晚让人接她出入可是任何时间她都可以出门的只要在安全的考量下让小刘接送就可以。丈夫从不问她交友情况他在意的只是她的与她的病痛不能常陪她是他的愧疚所以任何能令她快乐的事他心底都支持的。

    他不过问并不代表不关心他只是不要像陆湛那样由初时的关心渐渐转成主导操控告诉她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关心与控制常是一线之隔何况耿雄谦一向忙这情况之下她这个为人妻的相当不可思议的自由。

    当然年纪轻轻成为人妻自然在学校内扬起一波不小的震撼。每年新生入学美丽的人与好成绩的人一向最受注目叶蔚湘不仅成了中文系之花也成了a大学生公认的校花;这样一来她的已婚资料哪能不令人跌破了一地眼镜、折碎一地的玻璃心?

    她没有太过亲近的朋友只有和气相处的同学;给人的感觉不是冷若冰霜而是沉默乖巧文静怜人的气质连女人都会为之倾倒充满了古代仕女的美感。她的话不多无形之中每个企图亲近她、了解她的人都发现他们进不了她朋友的世界中。她很随和亲切但微笑以对之后外人永远对她一无所知。

    突兀地问起她的婚姻状况并且预设立场她是奉子结婚她的答案只是微笑地说没有没有奉子成亲。

    久了同学们也死心了总不好造次且放肆地死死追问不休。结果a大同学给了她一个神秘美人的封号想来也好笑得很。

    她只是不擅对外人剖白、不擅交友、不擅种种灵活的人际交流而目前她小小的世界中也容不下太多人也——不打算容下许多人。

    挨了两节课日正当中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上来翻搅。看到窗户反映出自己的面白如纸。她知道自己真的要去看医生了否则今夜回家一定会让他生气。

    不加重他负担的方式就是照顾好自己。两年前一次小小的胃炎就吓得他三天三夜不能睡并且口不择言地威胁医生后来他非常严重地警告她不许再生病否则自己看着办。这人哪唉!

    即使嫁他快三年她依然没有安全感。他执意要在黑道闯不能并肩作战的她只能被秘密地藏着、妥善地被保护着;这种情形令她忧心加上他过度的保护欲一旦发现她的存在将招致莫大的危险她还能永远待在他身边吗?直到他成为最强的老大她才有机会由隐密中走出来站在他身边而在那之前他不担一丝会伤到她的风险。

    要她不为这种事忧心何其困难?

    叶同学要一起去吃饭吗?几位女同学走过来问着。

    她含笑摇头:

    我有事。不好意思。

    那个每天开车来载你的就是你老公呀?其中一名向来多舌的女同学忍不住又想挖消息。

    不是的那是我先生的朋友。

    那你先生为什么不自己来接你呢?

    他忙。她保持着笑微一点头:我先走了下午见。

    走出中文系大楼她拿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

    不久传来烦躁夹怒的吼声:

    谁啦!

    她吓了一跳喘了口气才道:

    小刘?

    呀!大嫂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大吼声在转瞬间化为猫哼一连串地懊恼赔罪。

    那头的声音很杂乱一会后便清静了看来是小刘走到没人的地方。

    大嫂对不起我我哦对了我正在和其它人吵架啦!

    叶蔚湘为他的解释感到不明白太慌乱了。不过她没放在心上说:

    没关系。小刘你现在有空吗

    大嫂你要回家呀?我记得你下午有两节课吧?

    是但我人不大舒服想去黄大夫那边一趟。她忍不住又抚向胃头也隐隐抽痛强烈的杨光更令她晕眩。

    什么?!大嫂你不舒服?好好我五分钟后到你等我!那头匆忙地挂掉电话。

    她收起手机往校门口走去。小刘今天似乎很紧张为什么?

    ※※※

    小刘你做什么?姜飞接住正打算往办公室冲的小刘不让他进去打扰黄大夫处理老大的伤口。

    我跟老大说一下我要出去。

    你要出去就去呀干嘛对老大说?姜飞几乎想踹他一脚小刘语无伦次了起来:

    我——我也要找黄大夫啦!

    你也受伤啦?!守在一边的阿杰口气不佳。都什么时候了还闹!等会叫人把他扁得清醒一点。

    反正你们不懂啦!我找老大有事啦!

    偏偏两位门神都不让路。

    吵什么?小刘吗?办公室内传来耿雄谦的叫声口气也不佳得很。

    老大我有急事要说。

    最好是重要的事!口气更冷。

    小刘急虎虎地冲口道:

    是大嫂啦!

    门唰地一声打开露出耿雄谦不复冷静的脸以及缝了一半的伤口上头还淌着血沾满胸膛。而其它两名门神也神色讶然为大嫂两字而吓得不能成言;他们有大嫂吗?

    黄大夫追在身后哀叫:

    喂!我还没缝好啦!回来!

    怎么了?耿雄谦抓起小刘的衣领问着。

    大嫂不舒服要我载她去找黄大夫可是黄大夫人在这里我——我

    他该把人载去哪里呢?

    你在这边等。耿雄谦指示黄大夫扯过衣架上的榇衫与外套:我去载她。

    小刘连忙跟上去:

    我去开车。

    姜飞也追了上去:

    老大极天帮的人有可能再卷土重来你现在使力不得我跟你一同走。

    别让他右手使力!黄大夫吩咐着。

    老大我——阿杰也不甘被丢下。

    住嘴!你留着。耿雄谦吼了声人早已离开赌常

    阿杰张口结舌满心的不甘不愿只得任黄大夫拍拍他肩头安慰了。他也想看老大的女人呀!

    哼!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吧就他见过每一个帮派老大身边养的女人不外是美丽、、得半死搞不好满口脏话脾气火爆咧!不看也罢反正等一下也看得到。这死小刘居然从来没提过老大有女人的事让他还多事地替他到处评选女人想介绍给老大享用哩。啧!

    黄大夫你也知道我们老大有马子呀?

    黄大夫斯文的脸透着不悦。他最讨厌别人说话粗鲁了什么马子不马子的!真难听尤其套用在那个天仙般的女子身上。

    我与你们老大认识就是因为他抱着妻子在半夜来看病拿枪抵着我这驻院医生的头威胁我治好他妻子的病;我当他妻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也不过是胃炎他竟说我要是让她死掉了就轰掉我的头。啧!那小子——往后我就成为你们这些浑小子的家庭医生了。真是误入歧途不堪回首。

    阿杰不满意了:

    老大太不够意思居然没让兄弟们知道他有老婆——是老婆还是姘头?他小心确认惹来黄大夫白眼。

    人家去法院公证过了。

    跟了他两年多居然都不说!大姊头有那么见不得人吗?我们又不会笑她丑。

    去!别叫她‘大姊头’如果你见到她还能封她大姊头的名号我就服了你。也别怪你们老大你们现在敌人那么多不让他的妻子露面反而安全许多。谁舍得那样的女孩受伤害呢?黄大夫叹了口气。美丽女子已有丈夫是多么令天下男人心痛的事呀!

    阿杰好奇不已:

    黄大夫我们大嫂长得怎样?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来过赌场?

    黄大夫摇摇头不理会他的追问径自整理起自己的工具等会还要替他们夫妻俩看病呢!

    ※※※

    蔚湘!低沉且激动的嗓音在不远处唤着。

    叶蔚湘抚着心口几乎是不敢相信地望向那名由跑车中走出来的故人——

    陆湛!

    查了四、五天在夜巿那边瞎找看过每一张女子面孔却不曾再找到她的身影终于在不死心之下他尝试往各大专院校去找;他相信蔚湘不会放弃学习她应该会升学即使希望如此微渺但他仍是着手去找。他向来幸运在找到第二所院校时就看到她的名字与她简略的资料呈现在计算机终端机前——

    叶薜湘女二十岁已婚a大中文系一年二班

    那时他便肯定是她了非是她不可。飞车前来a大不料马上见着了她美丽依然的她正站在校门口。

    陆湛她轻喘地叫出他的名字。再见到他接续着过往的记忆像是隔了一个轮回也似她从未想过会再见到他呀

    他站定在她身前仔仔细细地看她核对着相同以及不同的地方翻涌不已的情愫由灼热的眼眸中射出。这个令他魂萦梦牵、始终放不下心的女子埃终于又教他见到了!然而深种的感情永远不会转成淡薄的友情。

    她好美虽然有些苍白但却比三年前更美——头发长到腰眉睫间有着愤见的轻郁却也有着以往不曾见过的满足。二十岁的少女风韵添了许多成熟女子的味道看得出来她过得不差;那小子没有虐待她。

    叶蔚湘也在看他。那个以往总是令她害怕的男孩如今沉稳更多亦少了当年的傲气冲天。他一向好看随着年岁增长英俊的容貌更是吸引人经过他们身边的女同学都忍不住偷看他。

    也许是分开久了、也许是看惯了耿雄谦凶恶面孔她居然不再怕他了沉重的压力亦不曾因他出现而压上肩。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我来找你。

    她吓退了一步:

    我对不起我不会回家我嫁人了。

    他急道:

    不别担心你家人知道你平安以及已嫁人之后就没再找你了而且我三年前已前往英国念书了今天来这里并不是要带你回家你别怕我。

    她松了口气但任地与人私奔一直是她良心上难安的重罪。不能回家、不敢回家她只能一辈子自责。

    你为什么找我?她问。

    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他对我很好。她真诚地说着。

    他双手插入口袋中怕自己忍不住想碰触她的念头。

    你没给自己退路如果过得不好就槽了幸而你眼光好哪家伙还有这一点可龋

    谢谢。

    她依然少言还是这种少言向来只对他?

    陆湛自嘲地笑了。他还在妄想什么呢?她过得好不正是他所愿吗?然而心中却也希望她过得不好那么他便能带走她!

    他依然自私呵居然想这种龌龊事。

    那家伙走入黑道了吧?

    欸。

    混蛋!他忍不住咒了声。

    他没让我出过事。

    他敢!陆湛脸色缓不下来。

    她轻声说着:

    对不起陆湛。我辜负了你除了对家人的歉疚外我欠你最多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你对我更体贴的人了。她知道陆湛可以为她做尽任何事甚至日夜陪她不让她感到孤单。

    但你爱他不爱我。他苍凉地笑着。

    一辆疾驶而来的银灰轿车停在他们面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首先出来的就是气势汹汹的耿雄谦而他甚至没发现妻子的身边站了个男人。

    蔚湘你哪里不舒服:你干嘛站在太阳下?不会找个荫凉的地方等我吗?

    他吼得很大声。

    姓耿的你还是没改掉吼人的习惯。夹着警告的拳头挥了过去。

    耿雄谦迅速地挡开终于发现陆湛声音比他更冷:

    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国度假顺便见老朋友。

    要不是妻子不舒服他一定会再与他狠狠打上一架。老朋友?谁是他的老朋友?见鬼!

    哪里来就哪里滚回去少来烦我们。他搂着妻子往车子走去。

    叶蔚湘深深看着陆湛最后微一躬身一句话道尽她蒙受多年关照的谢意:

    非常感谢你陆湛。

    耿雄谦浓眉拧得凶恶将妻子扶入车中后转身与妻子的老朋友对视。

    你可以滚了。

    陆湛认真地警告:

    你最好珍惜她一辈子否则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知道了你没善待她我不仅会抢回她并且会杀了你。

    你下地狱去等吧!耿雄谦坐上车用力拉上车门叫道:开车!

    车子飞快地驶动叶蔚湘转身要看陆湛却被丈夫搂了个死紧。

    不许看!耿雄谦不悦地喝道。

    转了一个路口早已见不到人了她靠回他肩头才发现他右边胸口全是血。

    恶心目眩的感觉一涌而上她摀住唇干呕不已吓白了耿雄谦的脸。

    你怎么了?该死!小刘限你一分钟之内回赌场!他暴吼。

    我没事你你怎么了?好多血她努力要挤出完整的问话。

    耿雄谦的响应是将外套的拉炼拉到颈子;看不见血渍代表啥事也没发生。

    没事。他搂住她小声道:你闭上眼休息马上到了黄大夫在赌场等着。

    雄谦他总是不让她知道。

    耿雄谦不予理会只是温柔地拍她背。瞄到前座姜飞快掉下来的眼珠子他才没好气地介绍:

    她是我老婆叫她大嫂就行了。

    叶蔚湘抬头看过去才发现今天车上多了一个人。

    她小脸转红怯怯地笑了下:

    你好。

    姜飞愣了好久直到小刘k了他一下才回神:

    呃我是姜飞大嫂你好。哇塞!好一个古典美人!有哪一个老大的女人是长成这样的?怎么可能?而且还是个国立大学的学生哩!

    立即的他明白了老大不让外人知道她存在的理由。这美人不该活在中也没人舍得让她涉险不公布她是最好的方式。

    所以他反而道:

    叫黄大夫去你们家吧真要去赌场吗?

    耿雄谦点头:

    还是去赌常

    极天帮内已有人知道他有妻子的事这消息一传开短时间不见得有危险但每一次与对手交锋时对手必定会攻他的致命伤所以再偷藏起她已没意义。

    他——必须送走她送她到一个即使人人知晓却动不了她的地方;前日他早已与孟宇堂谈过。

    了结了小小的极天帮必须连带摆平其背后的靠山。然而当他的地盘扩张到足以令其它大帮注目进而想消灭时他的危险又增高了不少。蔚湘不宜再跟在他身边过些日子他观察结果后会迫他必须下决定。

    他势必与妻子分开一小段时间了。

    他衷心希望分开的日子不会太久希望情况由得了他预测与掌控。

    ※※※

    他们回到赌场的办公室时却见到闲杂人士添了一个。

    耿雄谦将妻子扶坐在沙发上扫了孟宇堂一眼:

    你来做什么?

    泡茶、聊天兼认识你美丽的妻子。他嘻皮笑脸地回答近身打量娇怯怜人的女子笑了出来:真是漂亮!小姑娘你是怎么忍受这种火爆丈夫的?教教我如何?

    叶蔚湘好奇地看着孟宇堂——充满贵族气质的俊朗面孔搭配着一身昂贵的西服看来便是成功人士的模样;三十来岁深沉睿智的眼光并不同于他形于外的嬉笑但那股子温暖是发自真心的令人放心忍不住想亲近结交。

    别逗了。黄大夫快来看看她怎么了其它人都出去。耿雄谦号令完便将一票瞪大眼的小伙子都赶了出去。原本他想留下但知道孟宇堂有重要的事才会放下公事前来于是交代黄大夫:诊完了病马上告诉我怎么回事。

    一定。黄大夫关上门前再三保证。

    老大那就是大姊头呀?

    龙焰盟总共不过十五人原本各有工作极少一同聚在这边不料大嫂的消息一放出半小时之内所有人全来了皆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从没见过他们这么惊诧稀奇的鬼样子。

    耿雄谦冷冷看了他们一眼。

    全没事可做吗?给我滚回工作岗位上晚上要值班的现在滚回去。阿杰你派两人守着门口我在a1包厢与孟先生谈话。

    知道了。

    将手下骂回工作岗位后耿雄谦领孟宇堂到密闭的包厢中问道:

    情况怎么样?依极天帮落败的情况看来没什么卷土重来的机会了吧?

    孟宇堂脸色已回复沉重:

    如你所料极天帮的老大朱木村已投靠‘火星帮’他们扬言要你的人头。

    火星帮有三百六十三名手下硬来的话你会吃亏目前你们吃不下这么大的组织。

    打仗的方式不只一种。他点燃一根烟对孟宇堂道:你走吧!极天帮已经瓦解你没后顾之忧了。你们孟家不宜再涉入其中你帮的忙已很多有什么恩早也报完了。

    孟宇堂简直想咒骂事实上也骂吼了出来

    去你的!这样叫我滚蛋让我提着一颗心担心着你们用十五人去应付三百多人可能会遭遇的不测而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危急时藏好你的妻子其它就无能为力了?这算什么?!

    耿雄谦火气也不小:

    你管太多了姓孟的。明知道区区一个极天帮的威胁奈何不了你由警方处理更有看头你偏要来缠上我。至少我是帮你了这件事其它的事你管不着也没必要去管。

    我可不会眼睁睁看你死掉。为什么你不接受风烨组的助力呢?我知道丁武找过你了但你一口回绝了他。人力、物力全不要你八成是疯了!

    耿雄谦不为所动冷静了一会才道:

    你当我白痴到只会打杀吗?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许多事要做之前早已布好了局。我知道弄垮极天帮后要面对的是谁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准备只会叫兄弟去送死、任人砍杀吗?我是血气方刚没错但我不笨别以为你多活我十年才叫‘大人’。

    他从不向人解释自己的行事方式但这该死的老混蛋像是当自己是别人父亲似的大吼大叫惹得他火气也起来了要不是日后可能得拜托他保护蔚湘早把他丢出去了。

    问题是你有十成的把握吗?孟宇堂当然知道这小子不是白痴但怕的是他太过自信。

    十成?有三成我就干了。

    喂!你——

    耿雄谦烦了叫道:

    必要时我会借助丁武的势力满意了吗?

    满意当然满意了。孟宇堂收起三寸不烂之舌很欣慰这小子还算有药可救。

    有妻有室了哪还能逞勇玩命混黑道也要懂得自保之道。

    谈话已告结束黄大夫正好敲门进来。

    耿雄谦立即捻熄烟头问道:

    怎么回事?是什么病症?

    黄大夫脸色怪怪的没有马上回答反而臭着脸问:

    你不要小孩怎么不干脆去结扎算了

    当下他被提离地面十公分迎上耿雄谦的怒喝:

    你说什么鬼话我问的是我老婆的病!

    没病!只不过你妻子要向我预约时间拿掉胎儿而已。反正才一个月半大要拿掉很方便——黄大夫彻底地冷言冷语终于吃上一记拳头整个人跌到沙发上。

    她——有孕了?!而且要拿掉?!谁允许她这么做?!你要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将你辗成泥!

    老天!他要当爸爸了!然而他的妻子却忍心要拿掉?!她怎么敢?!不行他要马上抱她入怀命令她十个月都不许下床。当然对了先骂她一顿她不该动的念头谁允许她下这种决定真该死!他得马上见到蔚湘才行。

    黄大夫拉住他一只手:

    你想去揍她吗?她会想拿掉孩子还不是你老嫌她是累赘又一直说不要小孩会让你负担更重她这个做妻子的才会想都不敢想怀孕即使她爱死了小孩。

    追根究柢都是你的话让她下这种决定我不允许你去骂她。

    耿雄谦努力平息怒火僵着声音道:

    除非你真的拿掉她腹内的小孩否则不会有人承受到我的怒气你满意了吗?

    耿雄谦狠狠一拳又把黄大夫揍回沙发上便如旋风般疾奔向妻子那一边。

    他说谎。黄大夫摀着自己的黑眼圈控诉。这一拳不就代表怒气了吗?什么叫不会有人承受到他的怒气!

    呃基本上不妨将之当成准爸爸表达喜悦的方式之一。你知道的嘛混黑道的人拳头总是大了一点。孟宇堂蹲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安慰着可怜无辜的黄大夫。

    他早该知道对于准爸爸向来不可预测其喜悦会有的症状躲远一点是比较实在啦。

    ※※※

    有孩子了?怎么会呢?他们夫妻一直有避孕的她不会在明知不允许生孩子的情况下让身体有受孕的机会。但孩子仍是有了是注定了要跟着他们还是当成一件意外然后毫无感情地处理掉?

    如果她能完全替丈夫设想就该拿掉孩子所以即使泪流满面也仍是与黄大夫约时间;但她多想保留下腹中的骨那是他们夫妻共有的结晶呀!她哪舍得堕掉?可是他一直不要孩子的终究她仍得为他着想不让包袱又往他身上加一件。

    缩着身子坐在沙发中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一个半月大的生命没有成形只是个小小指节大的胚胎但仍是被赋与了灵魂了呀!

    如果没有身孕她可以一辈子别幻想当一名母亲;若有了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当一个母亲手抱着她与丈夫共有的宝贝呀!但她永远不能因为而自私。

    身后的门开了又关她知道他进来了。

    不一会她被抱坐入他的怀中。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他的肌僵硬搂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耿雄谦下巴轻放在她头顶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斩钉截铁地道:

    我不会允许你拿掉孩子。是什么原因让你以为我会扼杀自己的骨并且残害你的身体?我也许是世人眼中的败类却不是个泯灭人的丈夫与父亲!

    我知道。她轻声说着纠紧的心因他的申明而放下心中大石闭上双眼聆听他的心跳眼泪差点滚落;他要孩子呵谢天谢地0但是在你的计划中向来没有孩子立足之地。你说你不要孩子的。

    耿雄谦轻拍着她:

    是的如果你肚中这孩子没有意外地跑来跟我们的话短时间之内我从不希望有小孩;一方面是我们还年轻你甚至不满二十足岁。未来二十年内我们随时可以有小孩而我自私地希望在势力未达一定程度时担心的事愈少愈好。对我的妻子而言只能这样安排了若要有人跟着我吃苦一个你已令我愧疚多来一个我们也无法给他更好的生活还必须天天担心受怕。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快要成为唠叨的糟老头了但结论仍是很快下来:蔚湘即使我无法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但是既然孩子来了咱们当然要生下他;那是我们的骨谁也不能动他分毫。

    你高兴吗?她抬起脸担心地问着。

    如果你别把我当成屠夫我会更高兴。他伸手抚向她小腹眼眶发热声音转为低哑:这家伙是我的第二个至亲。蔚湘咱们的孩子

    迎上他的深吻她又哭又笑地搂紧他一同为新生命的到来庆幸着更庆幸着孩子被允许存在。无论他现在事业发展到什么阶段他都会接受自己致命伤又多了一件的事实。感谢天"而她是多么爱他呵!她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离家、只顾自己幸福的女子老天怎能这般厚爱她给了她所有一切?

    也许未来会有许多坎坷等着但她将因爱他而无悔即使随他往地狱沉沦。※这是一个受期待的生命但确实来的不是时候。当耿雄谦渐渐在黑道中站稳自己的脚步由不受重视的杂牌帮快速晋升成中等帮派的角头时无可避免的他要面对的是大帮派的打压与同等级角头间的互相较劲争取自己的地盘。

    他掌握了对手的弱点对手又何尝不知道他的。

    于是他并不坐视对手有所行动迅速地将妻子送入孟宇堂的家中并且没再让妻子上学;反正她害喜的情况相当严重几乎没法子上课。

    他知道蔚湘会妥善受到保护直到她产下孩子为止但他并不能来探望她。财大势大的孟家可以提供完好的保护倘若他太常出入难保对手不会猜出他将妻子放在这边一旦穷途末路时索闯入伤人也不一定。

    所以他必须与她分开一段日子不能常来也不敢常来——因为他老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来。

    许多时候他都是深夜前来在黑暗中看着妻子的睡脸、看着她渐渐圆大的肚子感受一下家的感觉然后马上就得走。通常在这一刻他不是没有后悔的;这样血腥的路早该自己一个人走何苦硬要拖累他人?当初早就明白自己不能有妻小然而他仍是违背了理智的忠告。或者他不该有太强的好胜心不该一心想成气候不愿当一个平凡的工人或黑手否则他早可以与妻子、孩子共享平凡却平安的生活不必天天面对弄得妻子陪他受苦没一口子过福却老是在分别。

    然而情况从不容许他退缩反悔他没有机会做别的选择只能更坚定地走下去。

    今夜是他第七次来看蔚湘在凌晨四点。孟宇堂说她吐到两点才睡着黄大夫也不可思议地说近八个月大的身孕怎么可能还会孕吐可见生下来的孩子一定很活泼。

    他低下头轻吻着苍白的妻子眷恋了许久才悄声走出去。

    门外孟宇堂正等着他。他们一同进入了书房。

    你这又是何苦每次都趁她睡了才来。

    我对不起她。

    他坐在沙发上伸直了前些日子中枪的右腿;幸好没射中骨头只擦过皮而已所以痊愈得挺快但这些伤口都不适合让她看到。

    如果知道对不起她为什么不适可而止?瞧你再拼下去连警察都会找上你了。

    我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那你至少可以离开黑道呀!这算什么?连见妻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孟宇堂将一杯酒重重放在他面前。

    不我不会退出江湖。

    江湖?什么江湖?如今的黑道已经找不到道义情理了只是一群杂碎为非作歹而已。你如果成为强者也不过是为非作歹中最罪恶深重的一个罢了!耿小子这条路没什么搞头你看不出来吗?

    耿雄谦摇头将酒杯放在双手间握着。

    这就是我会走入黑道的原因。这是个没秩序的世界人与人之间除了打杀、利益之外已看不到道义这两个字是非对错更是没有仲裁的准则。我父亲自以为是地基于道义替老大挨枪送命然而人人却笑他是笨蛋。是他是笨蛋!

    有人走私毒品、黑枪也说是道义;替人顶罪坐牢也叫道义;搜刮老百姓的钱财养自己的帮派也叫道义。每个黑道混混都以自己的利益为道义背叛他人也无所谓然而警方能管的毕竟有限每一个世界都该有自己的一套治理方式。首先就是要把准则订出来然后让每一个人去遵守然而要叫这些人遵守我必须把他们摆平;既然我没有退路那么我就要让黑道上的每一个人依我的规则在道上混。

    你疯啦!那不是你做得来的事。这小子的理想高到让人讶异!孟宇堂一口就否决了他的狂妄。

    不!耿雄谦深沉的眼眸不像是二十一岁男子会有的神色难测、精锐并且权力欲、控制欲强盛到无坚可摧。既然我已付出代价就一定要达到目标。

    但那代价也许是将你的妻子推得更远呀!

    耿雄谦淡淡地笑着:

    我从来就没当过好丈夫。

    你真是真是气死人!孟宇堂气恼地指着他几乎口不择言了起来:人家电影中、小说里都演着浪子为爱人而回头从良你却是硬要往火坑走把妻子撇在安全的地方不理你真是太自私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还会有气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看来挺可笑的。

    但耿雄谦只扬了扬唇角喝掉手中的酒略为疲 惫地说着:

    这条路尽管危险有法子走完就能成功。如果我不走耿雄谦在任何地方都只是一事无成的失败者罢了而如果叫我当失败者我宁愿死在任何一次的械斗中。是的我自私。

    彻底的失败与完全的成功都是由某种执拗的格堆积而成;成功与失败往往仅一线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终点。外人动不了其格的分毫顶多选择冷眼旁观看他楼起或楼塌。

    孟宇堂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只能转移话题:

    黄大夫说你妻子肚中怀的是女儿。你那文静的妻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思念你得很而且女人第一次生小孩通常都会怕你不该让她一个人承受这种恐惧。

    我知道。他伸手抚着自己青肿的脸左耳下方的绷带还缠着呢这种脸只会令蔚湘哭他怎么能与她见面?她只会更难过而已。

    聊了那么久天也快亮了。

    孟宇堂打了个哈欠:

    我得去睡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要睡一下还是要走人随你反正我老人家没话可说了。

    他挥挥手回房去拥抱棉被了。

    五点半的光景外边的天色在灰蓝之间蒙蒙渐亮。 耿雄谦吃力地站起来走出书房;原本想往楼下走去直接回赌场但身子却彷佛有它自己的意识硬是走向妻子房门口。

    悄然无声地走到她床前他坐在地毯上握着她搁在薄被外的小手不料这样的轻柔仍是惊醒了浅眠的她。

    叶蔚湘眨着迷蒙的眼还没看清床前的人意识却早已知晓那是她思念的丈夫呀!

    雄谦她柔声叫着嗓音中困意犹浓。

    别起来闭上眼继续睡。他庆幸她没有点灯入睡的习惯看不到他满头青紫与纱布。

    你要走了吗?她眼中浮着泪意。

    他怎能在她这种面孔下走开?!伸手揉着她发忍不住躺在她身边将她背搂靠在自己怀中既可密实地抱紧她又不会让她瞧见自己满脸的伤。

    我陪你睡你别再张开眼。

    孩子在踢所以才醒来。

    她将他双手贴平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一同感受孩子的活跃。

    他讶异得耸高了浓眉为那太过频繁的胎动而吓了一大跳。

    孩子老是这么踢你吗?难怪她睡不好。

    嗯好象迫不及待要出来看这世界似的。黄大夫说是个女儿。

    那真好一定会像你。他可不以为女儿像自己会是好事根本是悲剧才对所以他希望孩子像妻子一样的美丽即使日后他必须养一连战士来阻止浑小子追求他宝贝女儿。

    雄谦她转过头被他吻了一下又安置回他颈边。

    什么?

    孩子生产时你能来看我吗?

    我会来的。他给了承诺。

    她含笑入梦满心充盈着喜悦。他愿意来那就够了。他们将会一同迎接宝宝的到来perverse※

    然而她并没有在生产那天等到丈夫直到满月过后她才见到丈夫在病。他中了两枪。才脱离险境便叫孟宇堂带他妻女前来加护病房。

    一方面看女儿一方面指示妻子往后要住的地方——。知晓孟宇堂住宅附近发现过几次不明人士勘查之后耿雄谦决定把妻女送到国外否则他无法安心地对抗黑道上所有与他对立的人。

    要分别了没有时间留给眼泪去奔流伤怀。

    叶蔚湘小心地将女儿放入丈夫怀中;要不是他坚持根本不该让他抱小孩怕扯动他的伤口。

    耿雄谦仔细地看着他宝贝女儿很漂亮逗人小脸蛋得教人想一口吃下去。小婴儿也睁大杏眼看着他直眨动着说不尽的灵动活泼;这孩子有她母亲的好容貌却没有文静的个日后怕要让人追在后面累惨了。

    叫什么名字?他问。

    还没取呢!你是孩子的爸爸自是由你来命名。她勉强露出笑。压抑着泪意。

    他想了下笑道:

    叫静柔吧!耿静柔希望她长成文静温柔如你一般。

    他们夫妻相视笑了起来然而她垂下眼光看到他的伤口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轻问:

    一定要走吗?

    他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

    我很快会接你回来。

    多快呢?她苦笑自问着。

    当初住到孟家他也说很快可以回家但这承诺并没有兑现。如今又即将去更远的她可以多快回来呢?答案是未知的渺茫呀!

    他们为什么总在分离?

    我承认事情超出我控制的范围但再给我几年。蔚湘不会太久的好吗?

    除了点头她还能如何?

    看护过来道:

    时间到了病人需要休息。

    她点头抱过女儿与他吻别了会眼泪却忍不到门外径自滑落不已。

    不要让我等太久。雄谦拜托你

    我很快会去接你。他不顾伤口搂住她心中更是沉重得无法放得开多希望一辈子抱紧她不要放!

    指示手下护卫她回孟家他依恋着她的背影直到门关上才闭上眼平复心中的疼;他会很快去接她的!

    很快!

    而这个很快任谁也没料到会这么的长——

    用了她近二十年的时间去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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