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老夫人
“袖儿，怎么，看美女看入迷了？”小河边，菱袖蹲在清澈见底的的河岸上，专注的凝视着水中倒影出的自己的面庞。
额头、鼻子、嘴巴、脸颊，还有那双灵动的大眼。一点儿一点儿的仔细看过来。
原来怎么就没发现呢，这张脸，和20岁的自己长得越来越像了。原来，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啊。
久久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菱袖就这么蹲着，看着河中自己的倒影。像是雕塑，更像希腊神话中的纳西索斯，久久的看着自己的倒影不能自拔。
一旁的卓子期本是耐心的陪着菱袖，看着她慢慢的一点儿一点儿划过自己的面庞，有时沉思，有时又会突然的笑出声来。有时，笑声却戛然而止。似乎愣愣的又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这小丫头，被义父吓坏了吧。卓子期心疼的想着，默默的对着菱袖的背影发誓，他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可是，慢慢的，慢慢的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这个蹲着的小人儿却是一点要起身的迹象都没有。卓子期开始有些慌了，小丫头在想什么，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
于是，他慢慢的走到菱袖身边，也跟着蹲了下来。伸出手掌轻轻的在菱袖眼前晃了晃。戏谑的说，“袖儿，怎么，看美女看入迷了？”
“你挡住我了啦。”菱袖回过神，伸手抓住了在眼前晃动的大手，娇嗔道。眼睛也终于从河面上移开，看向了身边的男子。
“我在想，卓子期若是在河边看久了，会不会也像纳西索斯一样爱上自己的倒影呢？”
“纳西索斯？”虽不知道纳西索斯是谁，不过菱袖的表情也足以让他明白，一定不是什么夸赞他的话。“小丫头，鬼精着呢啊。”
“嘿嘿。”没有再解释纳索西斯是谁，菱袖撑着卓子期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哎呀，腿都麻了。”谁知，久蹲的腿受不住全身的重量，还未完全站起菱袖腿一软差点儿又跪下去。幸好卓子期扶住了她
“小心点，你蹲的太阳都快下山了能不嘛吗？我还以为你不怕脚麻呢。好了，该吃饭去了。蹲了一个下午都不嫌饿呀你？”
“嗯嗯嗯，饿啊。超级超级饿的。有没有好吃的？”暂时把所有不开心的恼人的事情抛在脑后。只有三天时间了，她要好好对待自己。
“有，你想吃什么都有。”仍旧一只手扶着菱袖慢慢的往回走，卓子期和菱袖嘴皮子官司可是不放弃一点儿机会。
男子和女子的脚步谈笑渐渐远去，渐渐远去。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草丛茂密的地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男子和女子并肩而行的背影。死死地，眼中有轻蔑、有庆幸，也有不屑。
不一会儿，这双眼睛也消失在了草丛后。
这厢卓子期和菱袖正轻松的享受美食。那厢商韫却坐在商老夫人身边正乖乖的替老夫人捶腿。
“韫儿，你小子多久没回来看我这老太婆了。”商老夫人靠做在躺椅中闭着眼睛享受着孙儿的贴心服务。
“奶奶说的孙子不孝了。孙子没有好好的陪在奶奶身边。”商老夫人面前的商韫，可不再是那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商狐狸了。
从小，在奶奶面前商韫都是最乖的一个。商老夫人也是众所周知的最疼爱这个小孙子。
商老夫人曾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我疼韫儿，不是因为我偏心。而是韫儿是你们之中在我面前最真的一个。无论他在外面是怎么样的，回到我的面前，在最真的做人做事方面，你们没有一个抵得过韫儿的。在我的面前，我不需要你怎样想方设法的来讨我开心，我只是要看到最真的你们，而不是将在外面学会的虚伪也带到我面前来。对待外人可以虚伪、可以算计、可以利用、可以做一切你们从外面学到的生存之道。可是，在我面前，这些你们要给我通通的丢弃。你们要记住，只有最真的做人，做你自己，才是真正的做人之道！”
祖孙俩闲话家常，像往常一样。商韫给商老夫人说着在外面经历的趣事，见过的各种新奇的事情和人逗得老妇人笑得缓不过来气。
商老夫人也会把那陈年旧事，或是最近府里、京里或者宫里的事情一点儿一点儿的说与商韫听。
听起来像是交换情报，可祖孙俩一点儿也没有那么严肃，信手拈来都是一件件让人不敢开口的大事，可在祖孙俩的话题中，甚至有时候还比不上商韫在外面见到的一个小乞丐能让祖孙俩更感兴趣。
这就是商老夫人的育人之道，四个孩子，商老夫人一个个儿的教过来，不像是私塾老师的严肃刻板，也不是毫无章法的东抓一点西凑一点儿的让人抓不住主线。商老夫人教育孩子，那就是一个字――牛。
你就听她慢慢的慢慢的给你讲着你喜欢的话题，一点儿一点儿的被带入进去，浑然不觉老夫人是在授课。可等全部听完了，你才知道老夫人话中之意可够让你慢慢去品味的。
商家四个兄弟最喜欢的事就是在苦闷时、烦躁时或者拿不定主意犹豫不定时找商老夫人聊聊天。
别看这商老夫人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专心礼佛，可你若是找到她就会觉得她无所不知。透过商老夫人睿智而沉稳的眼，四兄弟往往都能找到自己所要的答案。
家有一老，似有一宝用来形容商老夫人可是一点儿都不为过。
陪着商老夫人聊天，商韫本来还有些急切浮躁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也许，奶奶会给他最正确的选择吧。
他想着，突地就淡定了。不再为自己的心纠结了。
“韫儿，这么突然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想说吧。”睿智的双眼洞若观火的将商韫的心思收于眼底，老夫人淡淡的问，联系最近听到的消息心中了然。
“是的，奶奶。”点点头，商韫将事情从头到尾的向老夫人说了出来。
从为什么接近菱袖到怎样被菱袖吸引，从单纯的只是想破解心中的疑问到最后却不自觉的为菱袖心疼想要保护她。
一点儿一点儿，一字不漏的说给老夫人听。
老夫人静静的听着孙儿的感情变化，不插话，静静的聆听。一直到商韫说道最后，最后的困扰和困境。慢慢的结束了述说。
“韫儿，你清楚自己的心吗？”商老夫人一针见血的问。
“连木青给你留下的线索全部指向连菱袖那个小姑娘，你可曾想过，连木青是存心的把你往那小丫头身上引呐。傻小子，你也真的傻傻的被套进去了。”清晰的指出连木青给商韫下的套，老夫人眼中尽是戏谑，“他连木青也真是自信他的宝贝姑娘能把你给吸引住。这一步棋，算是那个老匹夫算对了啊。呵呵，小伙子，你还嫩着呢。”拍了拍商韫的肩，老夫人一点儿也不掩饰的告诉孙儿他被人摆了一道。
看着孙儿从先前的惊讶变成现在的苦笑，老夫人拍着商韫的手，“韫儿，没关系。跌在连木青那老匹夫的手上你不丢脸。后面的，奶奶慢慢儿跟你说。”
慢慢的，慢慢的，随着老夫人的分析，商韫是彻底的明白自己被连木青那老匹夫从头到尾的耍了一遍。
“不过韫儿，连木青之所以能把你耍过来也得连菱袖那小丫头是真的能吸引你。从你的说法中，奶奶感觉这个小姑娘可能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俩同时被他爹耍了一道。韫儿，告诉奶奶，你对那个小姑娘是认真的喜爱吗？”说到这儿，商老夫人开始严肃起来，从孙儿的讲述中，她听得出来那个叫菱袖的小姑娘一颗心算是系在自己孙儿这儿了，可孙儿的态度她却实在拿不准。他们商家可以为达目的耍尽各种手段，可是决不准伤害无辜的人。因此，老夫人一定要认真的问清楚孙儿的想法。
“我不知道。”商韫老老实实的承认，“之前确实是不感兴趣，若不是想要弄清楚那个秘密，孙儿也不会想方设法的靠近袖儿。为了能从袖儿身上套出秘密来，孙儿一直扮演着真心疼爱袖儿的角色。到现在，孙儿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正的喜欢，哪些是他习惯的算计着的对她好了。”
微笑着看着商韫，商奶奶心中有着感慨。自己这个孙儿向来在女子中广受欢迎，不用他表示什么，那些个女孩子都会主动的向他示好。因此啊，别人看他是情场高手，她看他可就是个毛头小子一点儿也没开窍，不知道什么事真爱。现下，终于有个女孩能让孙儿开了点窍，商老夫人心中不可谓是不欣慰。
“韫儿，你听奶奶说……”商老夫人第一次，为了孙儿将当年的情史往事讲给了商韫听。
“很久以前，有几个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他们一起长大，男孩是一个皇帝的儿子，两个女孩却是那个男孩爸爸的臣子的女儿。
臣子和皇帝是称兄道弟的哥们关系，三个孩子自然也是从小感情好得不得了。
渐渐的他们长大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慢慢发生了变化。女孩中的姐姐是一个有气魄的女子，跟着爸爸习文学武像个男孩子一样，对自己苛刻要求。而妹妹，却是十足的大家闺秀一枚，小巧玲珑，温柔可人。
男孩渐渐也长成了一个优秀的男子，毫无意外的他喜欢上了英姿飒爽的姐姐。喜欢和姐姐一起练剑、一起读诗、一起点评天下。他也一直以为姐姐是喜欢他的，他想，你看他们这么配姐姐一定也是喜欢他的。
这个时候的两个孩子，都忽视了在背后注视着他们的一双眼睛，那里面有羡慕也有嫉妒。有挣扎也有渴求。
袖儿，你知道那是谁的眼睛吗？”商老夫人停了下来，问着商韫。
“应该，是妹妹的吧。”商韫略一思索，答道，“妹妹应该是看男子和姐姐在一起学习一起练剑，一起交流这彼此的思想，所以才会既羡慕又嫉妒，既挣扎又渴求吧。”
“是的。你说的没错。那个眼睛是妹妹的。妹妹羡慕、嫉妒，最后在她得知了姐姐有了心上人之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堕入万劫不复境地的事情。”商老夫人遥想着当年的场景，若不是如此强烈的感情，她又怎会这样的做傻事呢。唉，感情中的人都是无奈。谁又能说得清谁对谁错呢。
收了心思继续对商韫说着：“她勾引了姐姐的心上人。姐姐的心上人，并不是男子所想的一样是他，而是姐姐父亲军队的一个副尉。妹妹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开始勾引那个全然不知自己被姐姐爱慕着的副尉。所有的悲剧，就从此刻开始了。”
闭了闭眼，商老夫人接着说了下去：“你可知道，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自己妹妹在一起是一副怎样的心情？你又能否明白，为了成全自己心爱的人的选择而甘愿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和一生的梦想都放弃的那个决定吗？袖儿，当你能理解姐姐的选择时，你就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连菱袖那小姑娘了。”
留下最后的疑惑给孙儿，商老夫人不再说话。今日说了太多，她有些倦了。
将尘封了这么久的往事再挖出来，她说着，也累了。
“孙儿谢谢奶奶教诲。奶奶好好休息，孙儿不打扰了。”商韫自然看出了奶奶的疲态，近几年，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今天为了他说了这么多话，奶奶早该累了。懂事的退出，商韫一路都在想着奶奶留下的疑问。
他是有过许多女人，是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各个女子身边。他知道每个女子想要看到的是怎样的他，甚至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的能让那些女子心甘情愿的围绕在他身边。可是，他明白那不过都是逢场作戏。
而现在，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也许真的，想通的奶奶留下的问题，就真的会懂了自己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