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长生的摇摆（上）
（八十五）
（上）
长生低头站在那里。做声不得。陈墨在一旁冷眼看着，见他仍然木头一般，一动不动，自然知道他内心受到十分吃惊，情绪波动太大的缘故。
陈墨慢慢走到他面前，对他说道：“怎么？”
长生才仿佛大梦初醒，弯下腰从地上拾起那几份合同，那合同已经呆在地上多时，可是如今拿在长生手里，仍然滚烫有如铁片，长生握着它的手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陈墨挑了挑眉，嘴里叼着烟，明知故问，“怎么，你有家人吗？”长生没有作声，只是慢慢地把那份合同重新放回了陈墨的办公桌上，陈墨继续说道：“你不是和我说过，你从小就是孤儿吗，你爸出车祸死了，你舅舅把你养大的，灵界的规定。一般只需直系亲属，其它不算家人，你大可放心。”
长生却在心里摇了摇头，那些远房亲戚，他多年未有联系，倒是没有想到他们，他担心地主要是小绾。现在他的处境，就好像两边都是悬崖，如果得到，那么，他也不能和小绾结婚，因为一旦结婚，她就是他的家人了，他自然不会像陈墨那样冷血变态，把自己家人都杀掉，那么，他就是违背灵界合同，一旦违背，按照上面写的，他就会再死一次，做为灵再死一次，就是魂飞魄散，连轮回都没有了。
其实只要有这么一个过程，他魂飞魄散也无所谓，就像安徒生里的美人鱼，最后化身海上泡末她也甘之如怡，那种心境。长生懂得的。他担心地是小绾，如果他和她结了婚，他死后，小绾就是一个人了，一个女人，又是二婚，他原想给她幸福的，他不想把痛苦和不幸带给她。
长生抬起头来，陈墨的办公室黑洞洞的，就像千年古井的井底，外面明晃晃的阳光根本照不进来，他站在他的办公室，就像坐井观天，还被冰冷的井水浸泡着，长生没来由地觉得冷，冷气从各个方向侵入他的身体，他突然想极快地离开这个地方。
“长生，为什么不说话？”
长生长久沉默着，陈墨不由等得没有了耐心，他显然是摇摆了，长生这个时候才收回心神。缓缓抬起头来，他再次留恋地看了看那具完美的身体，对陈墨说道：“陈老板，我不能答应你。”
“什么？”陈墨很吃惊，对他说道：“你不是没家人吗？”
长生看了看外面的小绾，小绾站在那里，他隔着门能看到她的俏丽身影，她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开衫，里面是白色的T，下面是黑色的仔裤，休闲家常，可就是怎么看都好看，长生遥遥地望过去，其实并不远，可是他却感觉他是隔着万水千山在看着他心爱的小绾。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努力接近她，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不管多么辛苦，他却仍然感觉自己无法接近她，他与她之间，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厚障壁。
长生的心里涌起淡淡的悲伤，愁深语自迟，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一直在寻找出口，可却一直在死胡里里寻寻觅觅，兜兜转转。
长生心意已决，对陈墨匆匆说道：“陈老板，我走了。”他说完，就决然地转身，“你等等。”陈墨在他身后叫住他。长生身子震了震，停在原地。陈墨走到他面前，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他，慢慢问道：“你不同意，是因为小绾？”
陈墨也看了看外面的小绾，小绾正在朝他这边的办公室看过来，脸上带着如花的笑脸，陈墨心里跟着温暖，可是她温暖的视线却没在他身上停留，而是掠过他的肩头，落在长生身上，长生的脸上也回了她温暖笑容。
陈墨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有如倒了醋瓶，不过他吃醋吃得不动声色。
长生说道：“是，这是我之前不了解的，我没想到灵界有这样的要求，我必须承担这样的义务，我做不到，对不起。”
长生知道小绾等着有些不耐烦了，他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所以立马想着离开这个是非阴冷之地，陈墨却对他说道：“如果你没有，以一个阴灵的身体。长期留在小绾身边，让她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你这岂不是害了她？”
陈墨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可这些话语却像鞭子一样抽在长生身上，长生心头震了震。
陈墨说道：“我觉得你真为她着想，就应该获得一具身体，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能同意？小绾和你萍水相逢，并不是你的家人。”
长生呆了一呆，心头再次混乱起来。是呀。虽然不能给她婚姻，但是如果获得一具身体，他倒是可以一直呆在人间，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也好过现在这样的阴阳相隔。
陈墨继续劝说道：“如果你想在人类生活，以人的身份当然好过以阴灵的身份，这一点，相信你肯定明白的，所以不要那么快拒绝了，好好考虑一下吧，爱一个人不是自私地据为已有，而是让她幸福，你以阴灵的身份和小绾长相厮守，其实是因爱之名行伤害之事，你对她的爱，就像一个囚笼，她迟早有一天，会感觉不再快乐，转而对你多有怨言。”
陈墨这样说也是抱着自己私心的。
长生对他说道：“我真走了。”
陈墨说道：“好吧，你好好考虑一下，这具身体我花了不少时间精力找来的，我为你保留三天。”
长生点点头，说道：“好的，三天后我给你准确答复。”
陈墨没有再说话，他继续抽着烟，脸上浮起一抹他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长生极快地走到小绾面前，拉着她的手就往外面走去。走出鬼店很远，他才松了一口气，一颗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小绾看他一眼，对他说道：“长生？”
长生仍然是以阴灵的身份回到她身边来了，他没有获得身体，那么，真的出意外了？易小绾一颗心恼怒起来，想着肯定是陈墨又对付长生了。
小绾怒道：“是不是陈墨不守信，出尔反尔。不肯给你身体？”
长生微微笑了笑，看了看小绾，几缕头发从后面吹到小绾的脸上来，就像花的蕊，小绾就是再普通的样子，也是那样让人心动，长生说道：“不是，他没有不守信，我看到那具身体了――”
长生说到这里停了焉为，街上的行人如织，汽车的鼻子贴着路面开过，多么热闹的世界，他只是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和小绾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够。一个三口之家从他身边走过，两个大人拉着小孩的手，小孩在中间走着，有时候身体晃来晃去，脚板都落不到地面，就像在两个大人的手臂上荡秋千，孩子开心地笑着，两个成年人脸上也是十分幸福的笑。
长生留恋地看着，直到那对夫妇带着孩子慢慢远去，从他视线范围内消失，他是多么想有这么一天，自己成为普通人，和小绾结婚成家，以后生个孩子，可是现在，他却突然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
易小绾看着身边的男子呆呆出神，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不由十分担心，她叫了一声“长生？”长生没有回过神来，小绾只能伸手在长生面前晃了晃，长生才受烫一样回过神，对小绾说道：“什么事？”
易小绾对他说道：“你说陈墨给你准备了一副身体，那为什么没有同意？”
长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阴灵体质，在白天下，这种体质如此稀薄，薄如蝉翼，就像他们的未来，也是薄如蝉翼。
长生心中为难，不知如何和小绾说起，无论如何，做为一个男人，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苦，快乐可以因为共享变成两个人的快乐，快乐不会减少，快乐也不会嫌多，可是痛苦呢，却是宁愿少一点的，一个人的痛苦说出来就变成两个人的痛苦了，而且不会因为多一个人分担，会变得少一些，它只会越变越多，呈几何级数增加。
所以，长生决定不说了。尽管他很难过，一颗心就像深渊里面，暗流涌动，都是静静的悲伤。
“没什么，小绾，我和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协商，我答应他三天给答复，我们回去吧。”长生努力笑一笑，伸出手，握着小绾的手摇了摇，小绾看到他笑了，那笑就像乌云后面出来的太阳，她总算放心了。
两个人便欢欢喜喜地回去。
长生回到家里就开始心神不定的，两个主意总是在他心头摇摆，他自己倒是成了墙头草，拿不定主意。接手鬼店吧，获得肉本，但是不能和小绾结婚，不接手鬼店吧，一直是阴灵，势必这种生活不能和小绾一辈子过下去，小绾多么渴望普通人的生活啊，他都感觉出来了。
小绾回来后，仍然像没事人一样，在长生面前有说有笑，好像他有无身体她都不会多介意，可是长生却看一眼就能看明白的，她是多么热切希望他有一个身体。
那么，就来个迂回之法，他接手鬼店，获得身体，不和小绾结婚，那么在法律上小绾就不是他的家人了，如果要保持恋爱关系，就只能是情人了，小绾愿意吗？
长生心里动了一动，这好像是唯一的折衷办法，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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