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凯厉声喝斥着疲惫不堪的士卒,搬走封路的衣甲。
这时,远处隐约的杀声由远及近,转瞬便成了震耳欲聋的呐喊,裹挟着马蹄声直逼而来。
眼见拦路的衣甲被一块块搬开,前方通路终于显现,吕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半分。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
看起来,他似乎能逃出升天,捡回一命。
但喘息未定,新的焦虑又涌上心头:
逃出去之后,又该如何面对这般残局?
刘循的人马经过这场厮杀,早已折损大半,就算侥幸突围,能剩下三千残兵已属万幸。
想靠这三千疲敝之师扭转乾坤?
做梦。
吕凯心中清楚,惟一的机会,是借南中孟全之手。
可现下藤甲军全军覆没,孟全自身也遭受重创,能守住南理城已是泥菩萨过江,哪还有半分余力去帮他们复国?
“该怎么办啊?”
他喃喃自语,冥思苦想,却始终无良策。
“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半晌后,吕凯咬着牙,低声自语:
“魏延心狠手辣,萧和更是欲置我于死地,就算投降也是死路一条,我吕凯定要跟他们死斗到底…”
话音未落,吕凯猛握紧拳头,心中立下死志。
就在这时,身后方向的杀声骤然变得凄厉。
紧接着,蜀兵崩溃的哭嚎惨叫,像潮水般涌来。
吕凯心头一沉,猛回头,只见己方的溃兵如同丧家之犬,丢盔弃甲向这边仓皇逃来。
他们身后,汉军的旗帜正席卷而至。
近九千多人马,就剩这么点了?
全军覆没啊!
吕凯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片刻后。
一将浑身浴血,飞奔而来,大叫道:
“吕大人,快搬开缺口啊,汉军追上来了!”
吕凯定睛一看,那大叫之人竟是李翼。
“李翼,世子殿下呢?”
吕凯一把抓住他的马缰绳,不安追问道。
李翼从马上滚下来,“噗通”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
“吕大人,那马岱武艺太强,杨锋等七将,全都折在了他手里!”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也被马岱重伤,已经被生擒!”
李翼哭着将这惊天噩耗道出。
吕凯身形一晃,差点栽倒在地,靠身旁的亲兵扶住才勉强站稳。
他懵了,嘴里喃喃自语道:
“刘循,被生擒了?”
“我蜀国世子,我们最后的希望,被生擒了?”
此刻,他僵在原地,失魂落魄,双眼空洞望着前方,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刘循身为蜀国世子,被俘之后必死无疑。
这意味着刘璋的血脉,就此断绝。
蜀国再无半点复国希望,彻底宣告灭亡。
念及于此,吕凯猛的仰起头,对着苍天空发出一声怒骂:
“老天无眼啊!”
身旁的蜀卒们再也忍不住,纷纷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他们到现在还死心塌地跟随刘循,皆因与汉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正是这份恨意,支撑着他们熬过无数艰难险阻,誓死追随世子,只为有朝一日能复国雪恨。
可现在,刘循,这位刘璋最后的血脉,竟然完蛋了?
他们瞬间失去了主心骨,陷入群龙无首的绝望境地。
很快就有人跪倒在地,双手捶打着地面,痛哭流涕:
“世子啊世子,你被俘了,我们怎么办啊啊!”
哭喊声此起彼伏,
这时。
远处尘雾呼啸而来,裹挟着马蹄的轰鸣,铺天盖压来。
汉军旗帜在尘雾中率先显露。
“汉军,是汉军杀到了!”
一卒失声惊叫
左右蜀军将士无不怒目圆睁,攥紧了手中的兵器,额角青筋暴起。
很快,有人高呼:
“拼了,咱们与其被俘受辱,不如跟汉军死战到底!”
死战之声,此起彼伏。
“吕大人,怎么办?”
李翼脸色惨白,焦虑看向吕凯。
显然,旁人愿死战,他却想活。
可眼下刘循已死,他毫无主张,只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吕凯身上。
吕凯强吸几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定下心神。
目光扫过躁动的士卒,又望向远处越来越近的汉军旗帜,沉思良久后,沉声道:
“快,搬开缺口,只要打通通路,我们就还有希望!”
他心里打的是逃跑的主意。
可众士卒们却你看我,我看你,无人再动。
凭心而论,现下缺口已经搬开一半,再加把劲,定然能彻底打通。
但问题是,世子刘循已然被俘,蜀国覆灭已成定局,就算搬开缺口又有何用?
靠他们这伙残兵,能不能活过今夜都成问题,难道还真能凭着这点人去为刘璋父子复仇?
既然横竖都是绝境,为什么还要费力气逃跑?
倒不如痛痛快快与汉军一决胜负,血战到底,也算不负刘璋父子恩德。
吕凯见状,急道:
“诸位,我知道你们都是铁血男儿,不愿苟且偷生,但我们若是现在死了,先王父子的冤仇谁来报?”
“只有活着,才有复仇的希望!”
这番话,分明是画饼充饥。
“活着也报不了仇!”
一卒上前一步,指着吕凯厉声质问:
“世子被俘,蜀国已亡,我们就是一群亡国之犬,怎么复仇?”
吕凯早有准备,当即抬手向南面一指:
“大蜀亡了,但孟全和南蛮诸部尚在,我们可去投奔南蛮人,这样一来,我们便能借南蛮人之手,报仇雪恨!”
此言一出,众将皆愤怒不已。
毕竟孟全刚刚才出卖过他们。
若不是孟全下令封死通路,他们根本不会陷入这般绝境。
刘循也绝不会被俘!
孟全把他们害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吕凯竟然还让他们去投靠孟全?
有病!
“弟兄们,稍安勿躁!”
李翼见状,急站出来附和吕凯:
“孟全虽有过错,但眼下能与汉军抗衡的,确实只有他和南蛮诸部了!”
“我们要以大局为重,先活下来,才有后续的可能啊!”
此言一出,蜀军士卒渐渐安静了下来。
先前他们喊着要为刘氏父子陪葬,不过是以为已然必死无疑,才生出的破釜沉舟之心。
现在,吕凯和李翼却为他们指出了一条“活”的希望。
人一旦看到了活下去的可能,又怎会再甘心轻易赴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