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倒是很有闲情逸致，呵地一乐，蹲下来，托着下巴看小炮哭。
小炮一哭，两只狗儿眼睛立刻红了，以为老乞把小炮怎么样了，歪着头运了运气，几乎同时咬向老乞。老乞也不理狗儿，像什么也没发生，就看着小炮，越看似乎越中意，眉开眼笑。
只听兹兹声响，草地上突然钻出许多枯草，直伸到狗儿的口鼻上，瞬间虬结成一团，把狗儿嘴包了一个严严实实。这一下张开的嘴合不上，两只狗儿急了。先是来回用力甩，不见效，再撅着屁股把两个前爪用力往下扒，还是不行，开始抓狂了，左蹦右跳，打滚空翻；来回百米跑，大转圈，可那两个包在嘴上的枯草团就是不掉，把两只狗儿急的连连怪叫，没命的折腾。
小炮缓过神儿来，抺掉脸上泪水，立刻瞪起了眼睛。他本性坚强，长到这么大还没为什么事哇哇大哭过，刚刚情绪失控，身不由己的一顿哭，这一回过神，不做它想，就感大丢面子，有些无地自容，偏偏那老乞眯着眼笑呵呵的看着他，在他看来是一脸嘲讽，面目十分可憎，于是恼羞成怒了。这一怒，大脑充血，小炮的眼睛都红了，把那些与恐惧相关的情绪统统抛到九宵云外。
老乞对小炮的表情视而不见，仍自顾自的笑着，看着，仿佛小炮的脸上有一朵美丽的花。
这时狗儿的怪叫又钻进了小炮的耳朵，小炮的性子，别人打他一下，他也许可以忍，但要是欺负他的狗儿，他可是万万不能忍的。小炮恶向胆边生，计从心头来，他慢慢起身，慢慢又蹲下，与老乞“对蹲”，见老乞仍是那一幅欠揍表情，又慢慢伸出独臂，探出两个手指头，猛戳向老乞的双眼。
人要是怒极，丧失理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更可况小炮才两岁，还是那句话，虽是神童，虽然心智成熟的早，但对情绪的控制却还是孩童水平，只要条件合适，随时都可以丧失理智，失去自我，不是如此的话，附在赤碧战刀上的刀魔也不能那么轻易占有小炮的身体。
天雷猛然炸响，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小炮的一脸狰狞。小炮的独臂缩了回来，一手鲜血，一道肉丝挂在手指尖上，肉丝连着一个眼珠，钟摆般晃着。一股强风呼得袭来，撞的老乞枯发纷飞，撞的小炮黑发乱舞，远远看去，不像是头发，倒像是一团在头顶张牙舞爪的黑气。
此刻的小炮，宛如一个小恶魔。
老乞没了眼睛，他一个眼球落在地上，一个眼球在小炮的手指晃荡，又被强风吹落，掉入远处的草丛中；脸上只剩下两个黑红的坑，满脸鲜红。笔容仍旧，但诡异恐怖。
一道炸雷震天，告示天地，暴雨即将来临，同时也震醒了小炮。一激灵，小炮一屁股坐倒在地。这时两只狗儿也折腾的精疲力尽，趴在草丛中喘粗气。
静了片刻，小炮愣了片刻。然后他看看手，上面满是鲜血，又看看老乞，一张满是笑的血脸，一对满是血的窟窿。小炮啊一声，用力甩手，见手仍有血，又使劲在地上擦。半晌，小炮停了动作，对老乞道：“你！你！你不痛吗？”
老乞道：“不痛。”
小炮受刺激很大，但也不禁啊了一声，不由自主的惊愕，嘴张老大。又是半晌，小炮道：“你想干什么？”
老乞道：“不干什么。”又嘿嘿一笑，道：“你想干什么？”
小炮被问的一愣，猛得回过味来，是他一直跟在老乞后面，可是为什么跟在他的后面？小炮此刻大脑有些失灵，费了好大劲，才想起来：是巧儿跟在老乞后面，他才跟来。于是小炮一指巧儿，道：“我救她回去！”
老乞长长的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为什么抠下我的眼睛？”又自言自语道：“是怕我不让你带那女孩回去，先把我打伤？还是被我看见你哇哇大哭没面子？又或者与你的狗有关？”
小炮眨了眨眼睛，一滴大雨点破开黑暗，啪一声拍在他的额头上。小炮哇得一声，以为对面那可怕的怪物干了什么，吓得手舞足蹈，又差点哭了出来，不过这回忍住了。平静下来，小炮发现四周劈劈啪啪，才知道原来是雨。
老乞招了招手，远处僵立的柯沐突然动了，一晃一晃走过来。情景有些骇人。
小炮心里突突乱蹦，他觉得老乞要干点什么，比如掏他的心，比如割他的肉，再比如要他的命。不禁心想：“这老怪物是不是要动手了？”
小炮倒是想跑，不过一想到逃跑就发现脚发软，实是有心无力。另外他就是能跑也不能说跑就跑，将两只狗儿扔在这里不管，那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转眼柯沐走到老乞旁边，也弯下腰，与老乞一并排蹲了起来。
小炮这才看清柯沐的脸：一张死人脸，毫无血色。
老乞嘿了一声，道：“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说罢一伸手，将柯沐的两个眼珠掏在手中。小炮啊的一声惊叫，向后便倒。老乞哈哈大笑，道：“你不要装了，自己骗自己，小子，你的神经异于常人，这世界恐怕没什么可怕的事能将你吓昏。”小炮无奈，又坐了起来，他真受不了了，真想一昏了之，昏过去后，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爱怎样怎样，爱干什么干什么，图个眼前清静，可此刻这倒成了奢望。小炮垂头丧气。
老乞道：“你看我。”
小炮不由自主的抬起头，他本下了决心，什么也不去看，什么也不去瞧，省得难受，但老乞一让他看，他心里就痒，眼睛不听使换了。
见小炮抬头，老乞一下将两棵眼珠放进脸上那两个血窟窿里。只见那眼球在眼框里左转转右转转，先后找正位置，聚起焦来。
老乞翻着眼左右瞧了瞧，满意的点点头，道：“嗯！还是新的好，明显清楚多了。”又对目瞪口呆的小炮道：“那双眼睛老花眼，但用十多年，有了感情，一直不舍得扔，今天你算是帮我下了决心，我得谢谢你。”
小炮呆了呆，一扭头，终于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