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炮被倍儿头狂吠吵醒,见小炮不在,便知有事,忙披上蓑衣,点了一盏油灯,跟倍儿头冲进雨幕之中。
曹大炮见到小炮时,后者正背着巧儿往家走,只是错了方向。这大雨滂沱之中淋久了,连狗妈妈都昏了头,带错了路。
回了家,曹大炮便同媳妇忙碌起来,为两个淋透的孩子换衣服,烧热水洗身子,熬姜汤去寒。曹大炮的媳妇曹氏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给巧儿换上,把她安顿在两个女儿的小屋中,她也是惊惧过度,劳累至极,很快便沉沉睡去。
曹大炮有了机会,边喂小炮喝姜汤,边问巧儿的来历。小炮却没心思说,又累又吓又淋雨的,他早已身心疲惫。回了家,见了热被窝,满心思就想钻进去睡上一觉,没心情把原委讲上一遍,再说一切很是曲折,不说到白天恐怕讲不完。便道一句明天再说,就倒头睡去了。
第二天早早起来,曹大炮带着小炮迎在村口,远远的荣王仪仗逶迤而来。
昨天小炮从荣王府回来时,天已经很晚,要在平时,就直接在王府过夜了,是荣王妃关心小炮,差人送小炮回的家。她怕小炮这一夜在荣王府睡不好,因为今天荣王就要起驾进京,去沧锷王朝的权力中心--大都鱼口城朝见沧锷王,这次不同以往,听到小炮所说的假面人杀柯沐的事,荣王府上下感觉很是蹊跷,不敢平常对待,需加派进京人手,加强防卫,还有许多老奴纷纷将封存多年的兵刃开封取出,也需要打磨熟悉,因此这一夜忙碌是免不了的,人来人往,不会太安静。
曹大炮和小炮便在村口送别荣王,这也是荣王妃安排的,实际上,她与荣王是想看一看小炮,他们总有一种感觉:这次进京,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看见荣王仪仗,小炮也有一种感觉:烦躁不安。这种感觉不久前曾出现一次,死了很多人。而此刻又出现了。不过小炮以为是没睡足觉的原故,毕竟从睡到醒,还不到两个时辰。
仪仗停下,曹大炮带着小炮急迎上去。
荣王这平日里开朗至极的老头,今天也显了老态,话也不多,只一遍又一遍抚着小炮的头,强笑着。荣王妃的话比平日还多,穿衣吃饭,生活玩乐,事无矩细,总要一一嘱咐,不过说到后面,说着说着就没话了,眼也红了,抹了抹眼泪。小炮更是无话,荣王妃说一句,他就紧点几下头;荣王笑笑,他就往荣王身上靠靠。老小三人欲舍难分。还是荣王吆喝了一声:“行了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把空气搞这么酸干什么?走了走了。对了,这次我去鱼口,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去宗人院把批帖拿回来,那帮孙子,我收儿子的贴子送上去好久了,还不见动静,这回看我不狠扁他们。呵呵呵,我老了,也得有一个继承人喽!”
曹大炮头一个乐了起来,荣王的话一定有准,这次他回来后,小炮就是沧锷认可的贵族了,呵呵,那权势,那家产……
大家一起欢笑起来,刚刚的沉重,一扫而空。
铜锣开道,荣王仪仗再次起行,向一条长蛇,左穿右行,消失在远方。
小炮心中的烦躁不安再次涌了上来,小炮沉默半晌,哇哇大哭。
曹大炮被儿子哭得莫名其妙,一次普通的离别罢了,至于这样么?心里也有些酸,这要换做他,不知小炮能不能这样依依不舍,想了想,答案是恐怕不能,又一想,算了,毕竟人家是王爷,一个老百姓,怎么敢跟王爷去比?
曹大炮劝儿子,儿子不理,自顾自的哭。曹大炮也不敢深说,万一再玩一次失踪怎么办?
待小炮哭够了,父子二人一起回家。路上曹大炮问儿子为什么哭,小炮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到了家,才知道淋了雨的巧儿发起了高烧。急忙找大夫。
小炮又将巧儿的来历简单说了说,没提那些恐怖的事,只说大师兄托付他求荣王收养巧儿,现在荣王进京了,只得先住在家中,前因后果一盖不提。多一句也不说了。倒把曹大炮急的够呛,心知事情奇怪,不过小炮不说他也没办法。小炮不是想隐瞒什么,只是没心情说,送荣王回来后,心情很有些阴郁。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大半月。
巧儿的高烧终于退了,又养了几天,身体有了些力气,便要回家。她还不知道发生的一切,只能记起被王把子掳到一个黑糊糊的地方,连打带骂,后来就发现身处雨夜之中,被雨淋,听到狼叫。
她是认得小炮的。在八村荣王的名声很好很大,而小炮做荣王的干儿子也沾了光,巧儿看他一眼,那模样使记在心中;在黑夜暴雨的慌恐害怕之中,又是小炮来救,对他十分信任感激,很有好感,因此在小炮家也不害怕,不多心。但有力气,自然是要回家的。
小炮便将一切与她说了,她不是张老四的女儿,而是陈二狗的女儿,但陈二狗也不叫陈二狗,叫卢绣,可这卢绣其实早就死了,只是脑装在陈二狗脑袋里。不过现在无论是陈二狗还是卢绣都死了,张老四失踪,巧儿的妈也死了,总之,都死了。
小炮比比划划,口沫纷飞,不厌其烦的说了很久,巧儿才听明白,一脸呆相顿时化成悲伤,哇哇的哭了起来,但哭了两声,又止住了,啪地一拍小炮,急哼哼的道:“不对!你骗我玩,神神鬼鬼的,我才不相信,不可能。”她又无法接受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信。要回家。听她说,家中还有一个奶奶,一个叔。
既然她坚持,小炮也没办法。巧儿居住的张家村离山前村不算太远,步行来回也就一个半时辰的路,不过巧儿病还没痊愈,身体仍有些弱,走不得那许多路,偏又十分坚持,一幅归心似箭样子。
小炮只得带她回家。
巧儿走了没多久,浑身便软了起来,一路上又没碰见顺路的牛车驴车,小炮不得以,背起她,向张家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