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突然来袭的痛
他死了吗？！是被她打死的！
“凌，别怕别怕，我马上就去陪你。”尚欣好像疯了，一会哭，一会又狂笑，“哈哈哈，我让萧琪也一起去陪你，好不好？！嗯？……凌，呜，你不要恨我……”
天空湛蓝无垠。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航班即将起飞，请您座位上坐好，调直座椅靠背，收起小桌板，系好安全带……”
广播声响起的同时，有温柔的空姐一一检查大家的安全带。
“要记得关闭手机哦，”空姐好心地提醒，“飞机是靠无线电导航跟地面联络的，手机的射信号容易对飞机造成干扰，严重的可能导致飞行事故，所以坐飞机必须要关闭手机。再者要注意的是，坐飞机不要怕，不能来回走动，不能大声喧哗，不能与空乘人员聊天，不能做任何违法的事情。如果感到晕机，可以向空姐要晕机药服用，或者看电影杂志来解闷。”
林可薇这才记起那支手机还开着机。
摸出来，正准备关机时，现有一条未读来信。
看看时间，是十几分钟前的了，就她准备过安检时……
“一路小心，我爱你，永远。”
泪水，忽然从她的眼眶滑落下来。
风成凌来了——
他来送她了，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林可薇猛地伸手揪住了心口，一种突然来袭的痛折磨着她。而她的上眼皮，是不祥地跳动。
“怎么了，不舒服？”萧寒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探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林可薇摇摇头，摁下关机键，闭上眼。
结束，痛只是一时的，相信她能很快从这种痛里走出。
“距离飞机起飞只还有十秒钟。”广播的声音提醒着大家，“现倒计时，十、、八、七、、五——”
忽然机舱的门被用力拉开，一个机场保安靠门口，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耽误一下大家，这里有没有一位叫萧琪的朋友？”
林可薇猛地睁开眼：“我是。怎么了？”
“是这样的，萧小姐，机场大厅刚刚生了一起枪杀案，与您有关，您暂时不能离开国，还需跟警方调查这件事。”
枪杀案——原来刚刚那声响果然是枪声？！
原本安静的机舱瞬间热闹地议论起来。
林可薇奔下飞机，疯狂地朝前跑着，心胸口越跳越烈，而那种撕扯的痛也越来越烈。
她的双腿像是被牵动的木偶，像是只能重复奔跑的动作，完全不受控制地，狂力飞奔。
不会的，这命案一定不会跟风成凌有关的。
可是他机场……
与林可薇有关的人，就只有风成凌了。
眼泪开始毫无知觉地流出来，她风奔跑着，奋力擦去。
绝不是风成凌！她坚信，因为他答应过她，会好好活着，直到老死的——
他答应过她，不能不算数。
她冲出安检，看到整个大厅空荡荡的，人员全部被疏通走了。几个保安作为人质站那里，被一个全身包裹严实的人用枪指着。
那个人的怀里，躺着一具苍白颀长的身体。
他身上穿着的，是她亲手打给他的针织衫……
鲜血糊了他一身，沾着血的拐杖静静躺旁边。
双手用力捂住嘴，林可薇不敢相信地摇头。
那个人，不是风成凌。不是的，不是不是不是……
林可薇的双唇抿紧，仿佛陷入了一个疯狂的噩梦。
她开始无意识地低喃，似乎挣扎着，要从这个噩梦醒来。
然而，噩梦盛开的鲜血，却仿佛一只有力的大掌扼住了她的咽喉，她不安而痛苦地颤栗着：“风成凌——”
她终于喊出声，想要朝那边走去。
抓着枪的人现了林可薇的存，枪口猛地指了过来：“你这只狐狸精，我今天就了结了你！”
林可薇双眼茫然，看不到尚欣，看不到保安人员，看不到这一切的一切……
她的眼里只有躺地上的风成凌，那刺目的鲜红。
那是血吗？他是死了吗？……
不不，他不过是跟她开玩笑。为了阻止她离开，而又一次使用的苦肉计。
“嘭——”一枪打出。
“小心！”随后赶来的萧寒猛地将林可薇扑倒，避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尚欣仿佛疯狂了，对着林可薇的方向又是嘭嘭嘭的几枪。
好她的神智已有些错乱，打出的几枪都没有击目标，而子弹已经没有了。
几个保安见机就要上前将尚欣扑倒，她又拿出一把枪，动作麻利地迅速上膛：“滚开，退远一点，不然我杀了你们！”
林可薇呆呆地坐地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幕：“风成凌……不，他不是……”
“他是！”尚欣大笑着，头猛地抬起来，头上的帽子脱落，露出她的一头长，“他就是风家二少，我的凌……”
林可薇呆滞的目光，尚欣顺手摘去眼镜，摘去口罩，露出疤痕狰狞的脸。
林可薇的眼瞳猛地瞪大了——
“看到了吗？”尚欣悲呛地指着自己的脸说，“这疤痕，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我好伤心，我的心仿佛都碎了。”尚欣笑着，眼睛里却不断地流着泪水，“你是狐狸精，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我不过是做掉你一个孩子……他竟这样对我……”
林可薇的脑子还是放空的，只有一片无垠的空白。
“他是爱你的……”林可薇嘶哑着嗓音说。
“哈，他才不爱我！”尚欣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男人，仿佛陷入了某种又甜蜜又痛苦的回忆，“我，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他对我那么好……都是因为，我这张脸……长得像……他爱的女人……我一直都知道，我知道的，他不爱我……”
林可薇的理智终于有一点回神……
她听错了，她说什么？
“你是替代品？”林可薇不敢置信地喃喃。
风成凌对尚欣那么温柔心，给尚欣那么盛大的婚礼和奢侈的生活——
只是因为尚欣长得像她？
“是啊，哈哈哈哈……”尚欣疯疯癫癫地笑着，笑着，又突然收起笑容，变得恶狠狠的，“你的声音也像那个女人！你不要得意，你也不过是林可薇的替代品，你也是个替代品！”
林可薇跪坐不远处，张大了嘴，却不出声音。
原来，是她搞错了啊……
原来风成凌是真的爱她的……
喉咙里咔着气，连呼吸都变得窒息。
忽然，有硕大的泪水砸落下来，一颗两颗，然后是无数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看到萧琪这么伤心的样子，尚欣似乎很高兴：“很心痛了是不是？尝试到我的痛了是不是？不够，不够！我的痛你永远也不知道，我要你痛，痛——”
说着，她抓狂地，再次举起手枪。
几个保安和萧寒全都屏息对峙。
谁也不敢说话，怕激怒了尚欣……
“尚欣……收手。”林可薇嘴巴张了又张，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两年前，你做了那一切，把风成凌和孩子从我身边夺走……两年后，你又再次夺走了他和我的孩子……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是你亲表姐啊！”
林可薇的话，让尚欣不可思议地撑大眼眸：“你说什么，你是谁？！”
“我是林可薇。”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萧寒适时插口解释了两年前的一切。
听完这一切，尚欣猛地跌坐地，呆呆地看了看林可薇，又呆呆地看了看风成凌，低喃着：“难怪……难怪你一出现，他就变了……任何漂亮的女人勾引他，他都不看一眼的……”
枪口猛地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尚欣！”
“我该死，我真的该死……我现好后悔啊！如果我从来没有见过凌该有多好？我就不会爱上他，就不会变成这样……这一切也都不会生了……”尚欣瞪大着眼睛，晶莹的泪水流过她布满伤疤的脸，“两年前，我以为你死了……我老是做噩梦，梦见你和孩子变成厉鬼来找我……说我夺掉了原本属于你的幸福……我真的好怕，好怕……可是，可是我真的爱他……就算你真的变成厉鬼寻我来了，我也不想把他让给别人……”
“我以为……这辈子都会这么快乐地过下去，哪怕，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没关系，我爱他就够了！……能成为你的替身，我已经很知足了，”尚欣紧紧地抓着枪把，抵着自己的头，仓皇地说，“为什么你死了，又要回来？又要从我身边夺走他……我不想杀他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忽然低头，轻轻地捋开风成凌满是血的，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与此同时，扣动扳机，她猝然倒风成凌的身体上。
保安们围上前，林可薇呆呆地坐地上，脑子还是一片空白的。
“可薇，没事了……可薇？”
萧寒伸手来拉她，拽她，可是她仿佛一点力气都没有，瘫软地上。
忽然，她好像才回神一样，猛地惊恐地爬起来，朝风成凌那边跑去。可是才跑了几步，双腿就软地又软回地上。
萧寒伸手来拉她，她用力甩开。
她几步一跑几步一爬，撞开保安，跪坐风成凌的面前，抓住他冰冷的手，放唇前不停亲吻：“风成凌……风成凌……你醒醒。”
风成凌苍白地躺着，全身冰凉，好像已经完全死去一般。
林可薇嗓音嘶哑，加大了音量：“风成凌，你醒醒啊！你别睡了，地上很冷，你起来……”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希望你活着，你就会一直活着，直到老死。”
“风成凌……你看我一眼，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没有走，我回来了……风成凌，你也不要死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你回来啊……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对不起，我一直没有相信过你，如果我早点告诉你，事情就不会这样了……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林可薇哭得累了，哑了，双眼红肿，仿佛再也流不出泪。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但是她必须说，不停地说，仿佛要一直说话，思绪才不会崩盘。
仿佛现不说，就再没有机会说了。
仿佛风成凌听得到她说的话，他还没有死，只是睡着了。
又或者，眼前的人不是风成凌，只是一具木偶，真正的风成凌能听到她的告白，所以她要把她的心意告诉他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到赶来的救护人员将风成凌和尚欣一起抬上担架，她挣扎着，疯狂地想要跟上去。
“不要带走他，他还没死，风成凌……风成凌……”
可是眼前忽然黑，她全身一软，晕倒过去。
一只手适时将她接怀里，看着林可薇这样狂乱的样子，萧寒紧紧皱着眉，心一片扯痛……
那一定是一场噩梦……
那个梦里，风成凌狠狠地将林可薇抱怀里，凝视着怀里的她，唇角冰冷，眼神却是温柔的……
他的眼底翻涌着深谙的痛，紧紧地抱着她，仿佛他的双臂随时会变成消散的泡沫，那就再也抱不住她了。
“可薇，我爱你，永远……”
有耀眼的白光射下来，勾勒着他的脸，仿佛天堂之光。
他扬起脸，眼睛因为光线微眯，看着天空之上，云的彼端：“我要走了。”
他低声说，渐渐的，那面容就她的面前逐渐地模糊起来……
林可薇失神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突然，她听到耳边一阵炸响，仿佛浑身的血液逆流到头顶，轰然炸开一般。
她猛地清醒过来，紧紧地伸手回抱住他。
“风成凌，不要走……求求你……”
她微弱地祈求着，刚开口，泪珠就成窜开始落下。
“不要哭。”他伸手，轻轻去拭她眼角的泪花，“傻瓜，你这样哭，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那你就留下来，不要走！风成凌，不要走！”她抓住他的手，放自己唇前狂乱地亲吻着，“我们重来过好不好？好好地一起，幸福地一起，风成凌，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求你了，求求你！”
风成凌的眼底一片黯然的汹涌，他的表情痛苦又不舍。
从天堂射下的那光，越来越耀眼，渐渐将他的眉眼都融化开来……他的身体，他的手，他的脸，好像那光芒，慢慢虚化，透明。
“可是……我不得不走……”他低哑地说，“我爱你，我会……守护你的。”
他的手还紧紧地抱着她，紧紧地箍着她的腰。
林可薇惊恐地睁大了眼，漆黑的眼瞳如澄澈的玻璃珠，照着渐渐消退的他……
她怔怔地站着，闭上眼，不敢去看，任由他抱着。
她感受着这后一抱，用力到她都无法呼吸。然后，那手臂的力量消失了，他的温也消失了……
林可薇再睁开眼时，眼前什么都没有了。
而那耀眼的白光，也退却，仿佛刚刚打开的天堂之门正合起。
林可薇仰着头，两只小小的拳头用力攥着：“风成凌，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丢下我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恨你……我……爱你……”
这真的是噩梦？如果是噩梦，那就让她快点清醒，她无法再承受这种悲痛！
那噩梦般的黑暗里，林可薇睁大着眼睛，痛苦和疲倦如潮水将她席卷，她仿佛被卷进了一个黑洞，深不见底的黑洞！身体不由自主地旋转着，却毫无力气去抵抗和逃离。
她那种旋转，被黑洞吞噬。
后一丝光芒也离开了，再也寻不到一丝光亮……
她被吞噬黑洞的深底，眼前一片漆黑，她开始挣扎哭喊：“不要！不要！不要！”
她不要就这样放弃，不要让风成凌离开，她要他活着！
她不甘心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忽然，那恐怖的黑暗里，有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地抱住她：“可薇，可薇你怎么了？”
那低沉的声音恍若是后一丝光明。
林可薇挣扎地抓住那道声音，努力睁大了眼，眼前渐渐开始光亮，清明。
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她面前，慢慢的，那脸清晰立体了……
“萧寒。”林可薇开口，嗓子却哑得不出声。
“不要说话，你嗓子哭哑了，把这消炎药先吃了。”他把一片药放进她嘴里，又给她灌了些温水。
林可薇坐起来，现自己医院的病房里。
她想起那个绝望恐怖的梦，双手捂住脸，立即触到满脸的泪水，用哑得不成调的嗓音低鸣：“风成凌……他死了……”
疼痛仿佛沉重的铁锤，不停地击打着她的神经和心脏。
她的身体痉挛着，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自己去死！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恐惧，是比自己即将遭受死亡还让她无法喘息的。空气都变成了黑洞，压迫着她，让她要窒息。
“还没有。”萧寒温柔的手搭她肩上，仿佛要以此给她力量。
林可薇猛地从手掌里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大着眼：“还没有？什么意思？风成凌还活着！？”
“嗯。”
林可薇狂喜得差点要晕过去。
她挣扎着就要下地，被萧寒伸手摁住：“你好好休息，他现重症加护病房，现已过了探视时间。”
林可薇傻傻地点点头，过了半晌，又傻傻地问：“他真的还没死？”
她的脑子是一团乱麻，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
“真的。不过他的求生意识很弱，医生已经力，能不能醒来，看他的造化。”顿了顿，萧寒又说，“况且那颗子弹还他的头颅里没有取出，现手术会有生命危险，等他醒后手术也只有20%的成功率。”
“什么……”林可薇动了动嘴唇，“如果子弹不取出来呢？”
“性命堪忧，活不了多长时间。”
“那皇爵呢，你不是说他能把死人也救活？”
“这是皇爵说的……如果让其它医生手术，只有5%的几率。”
林可薇又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心脏……
他现没死，也和快死差不多了。可是他还没死，别说20%的几率，就算真的只有5%的几率，她也满足了。
只要有一丝机会，就还不到后！
“他……一定会醒的，他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林可薇仿佛安慰自己一般，喃喃地说，“所以，我相信他一定会醒来，手术也一定会成功的。”
风成凌，我会一直这里等你。你不准放弃自己！
半个月后，天气进入初冬，有着湿凉的冷意。
林可薇坐床边，给风成凌做全身按摩，防止他的肌肉萎缩……
想起她飞机失事后，也会有专业的人员给她每天做按摩，甚至有时萧寒会亲自来。林可薇从来没想过，这看似轻松的活，做起来会有这么累。
风成凌高大结实，身体的肉很难摁动，林可薇用力地按摩着，不一会，全身都出了汗。
萧寒静静地坐椅子上，玩着手机，时而抬头看她一眼……
他没有阻止，因为第一次阻止她时，她的眼睛立即往下落泪。
“我……我知道可以让医护人员来，可是我想亲自来……医生说了，他虽然昏迷着，但他很可能知道外面的动静，他可能听得到我说话，也知道我做什么……”
萧寒暗眸：“所以呢？”
“他都过了危险期，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会醒的！可是他没有醒——他一定是不肯原谅我，不想面对我，才不醒来的。”林可薇自责地说，“我做这些，就是想弥补，想告诉他……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恨过他……从来没有……”
她说的这些话，一字一句都仿佛钉子锥进了萧寒的心。
他痛得心脏绞紧，嘴唇煞白，可是他还是恍若没事地淡笑：“你想多了，他到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他那么爱你，怎么会不原谅你？”
就是因为风成凌那么爱她——
她才会加痛苦！
原来她一直误解了他，她才知道，风成凌原来那么爱她——
如果不是尚欣说了那番话，林可薇会一直误解风成凌，也许两人就算不天人两隔，也再没有未来了。
她突然好恨，好恨自己竟从来没有信任过他，哪怕她给他一次信任也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结果就不会是这样了。
可是怕伤害的心让她怯懦了！
是她的怯懦害了他呀！
病房里，林可薇一边帮风成凌按摩着，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这几天生的事。
就这时，医生敲开房门，例行公事地进来为风成凌做检查。
林可薇不安地站一旁：“医生，他怎么样了？”
“各方面都已稳定……但是他如果一直处于不醒的状况，很可能……咳。”医生低咳一声，转了个方式说道，“病人的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但皮质下枢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此种状态称‘植物状态’……”
林可薇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意思？你说的是——植物人吗？”
“嗯，是的。”医生点点头，“如果他继续这样昏睡不醒，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得到确认后，林可薇惊呆了！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她惊愕地站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医生。紧接着，她用力咬住嘴唇，迅速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
努力克制着，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风成凌头部里的子弹还没有取出，本想等着他醒来后，视情况再做决断。
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一直这样昏迷不醒。
如此一来，他要么即刻手术，要么昏睡直接死亡！
手术换皇爵来做，才只有20%的希望，他很可能这场手术丧生。
如果他丧生了，甚至连睁开眼睛看她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要这样，她还没有告诉过他——她爱他，她从来没有恨过他。
虽然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对他说这句话。可是，他一直这样无动于衷，他也许真的听不到她说的一切。
如果让他带着误会死去，这将是林可薇一辈子的心结和遗憾。
林可薇站窗口，双肩瑟瑟抖着。
她用力环抱住自己，咬住嘴唇，告诉自己：不能哭！哭是弱者干的事，哭就是承认风成凌没救了！
她不会被现实打败的，她不甘心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忽然一件外套披她的肩上，萧寒站她身边，面孔略微疲惫地问：“休息一会？他暂时也醒不了，你去休息，如果他醒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半个月，为了能好地照顾风成凌，她片刻不离地守这医院，萧寒也留下来了。
萧寒怕她累倒，就租了隔壁的病房腾出来，以供她休息。
“不，我不累。”林可薇摇摇头，“他今天还没有净身……风成凌，他，很爱干净的。他清醒的时候，一天至少要洗两个澡。”
睡觉前洗一次，醒来的时候洗一次。
如果当晚有性行为，则是前后各洗一次。夏天容易出汗，则会冲凉多次。
他平时很注重个人卫生，上厕所都会备干纸巾和湿纸巾。
萧寒抬眼，见林可薇打好水，将脸盆放桌上，又拿来毛巾——每次他都会用毛巾，牙刷从来不超过一个星期，这也是风成凌的卫生小习惯。
萧寒坐回沙上，继续摆弄手机。
那手机里照出的光芒幽暗，打他的脸上……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女人，一旦爱了，她的爱将那么深沉那么专情。好像她整个人都是风成凌的了，可以愿意为他奉献一切。
可也是因为林可薇的深沉和专情打动了萧寒。
他爱她，包括她爱着风成凌的那部分。
如果林可薇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女人，萧寒也便不稀罕了。
她对风成凌的爱，让萧寒又爱又恨。一边像尖锐的刀锋，时刻都割磨着他的心，一边又是珍贵的珠宝，让他如何也舍不得放弃。
此时此刻，萧寒第一次宁愿林可薇是个花心的女人——
那他就不会对她如此念念不忘，期待她的专情有一天会转到他身上。
被一直这样漠视的痛，蔓延了萧寒的整个神经。
哪怕她把她的爱分出来一丁点给他，都好。
可是她的眼里和心里都只有风成凌一个人了，装得满满的，再也放不下第二个人。
烦躁地摁动着手机，打开p4，他插上耳机线，将耳塞堵住耳朵，想要阻止林可薇对风成凌的低喃情话不断涌入耳内。
就同时，林可薇突然惊叫了一声：“啊，他动了。”
萧寒扯下耳线：“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刚刚看到他的手指抽动了。”林可薇的目光很快又黯然。
难道是她眼花了？因为太迫切希望他醒来，所以……？
萧寒烦躁地起身，他觉得再呆这个空间里，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他的神经都要崩裂了！
“我去买包烟！”
朝前走了两步，没握穏的手机砸地上，那好听的《梦的婚礼》钢琴曲旋律倾斜而来。
病床上，风成凌的手指又轻微地动了两下。
林可薇膛然睁大了眼，屏息地看着风成凌——
当萧寒捡起手机，关闭音乐时，风成凌抽动的手又停止了。
林可薇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冲到萧寒面前：“手机给我！”
“怎么？”
“我……我可能知道……让他醒来的办法了……可是我不确定？”她激动得口齿不清，双眼却闪闪地光，“我想要试一试，你的手机，借我一下。”
风成凌第一次手指抽动时，是萧寒打开p4的那一刹那。
不过很快，萧寒把耳线插上去，阻止了旋律的流泻。
林可薇这才记起，风成凌给她的手机专线设置的旋律就是《梦的婚礼》。
第一次他为了验证她的手机不是玩具，打过去，听到的就是这旋律。
“听到这旋律，我就会想起你。”那时风成凌这样对她说，“而且，每当听到这旋律，都会令我想起一个重要的人。”
当时，她还为了他口说那个“重要的人”而难过，误解为那个人是尚欣。
却原来，是她自己！
难道，潜意识里，风成凌一直等她的电话……？
眼前一片漆黑，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
风成凌沉那黑暗里，仿佛连思维都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他无法动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就像一株不能动也没有思维的植物，他生长黑暗，一直这样静静地，仿佛等待着什么，可他不知道要等待的是什么。
忽然，他听到一阵悠扬的旋律响起。
他静静聆听着，那旋律，有女孩轻声呼唤的声音：“风成凌，风成凌，风成凌，你醒醒，风成凌……”
风成凌是谁？
风成凌……
他忽然记起来了，这旋律就是他要等待的东西。他叫风成凌，他等一个叫林可薇的女人。
挣扎着，仿佛有一团白光从他的身体里飘出，他被那声音拉扯出去。
视线开始开阔，他可以动了。
先是手指，再是手臂，再是整个上半身——
他的思维也开始运转，无数的记忆碎片仿佛被打破的镜子，他的脑海恍恍惚惚、幽暗重叠……
然后，他终于苏醒！
随着苏醒而来的，是全身被唤醒的剧烈的痛，仿佛炼狱般的剧痛他的体内一阵阵炸开。
喉咙里一口腥气，他猛地坐起来的同时，胸口一咳，睁开眼，看到耀眼的白色有一团血红色。
紧接着，一只小手将纸巾递到他面前。
他沉重地抬了抬手，却因为身体太久没有活动，而控制不住。
手才抬半空，就麻木地落了回去。
那只手伸到他面前，很温柔很小心地帮他拭去唇边的血渍。
可是……却带着颤抖。
风成凌用力眨了两下眼，僵硬地侧过脸，看到一团耀眼光芒，女人细致的眉眼和轮廓。
泪水从林可薇的脸上滚过——她忍了这么多天，风成凌几次陷入危险期，她都没有哭！
可是当他那一口血咳出来，她的心仿佛被蜇了下，眼泪就突然跌下来了。
风成凌皱了皱，定定地看着她。
他是做梦吗？
脑子里一阵接过一阵传来的剧痛使得他的视线模糊。
恍惚，他只见她满脸都是泪水。
他想要为她去拭去泪水，可是手却沉甸甸的，仿佛千斤重地无法动弹。
他紧地蹩住眉头，看着她迅速地用手背擦去泪水。
这是怎么了？这应该是他的梦……
林可薇已经去了美国，而他，送她的机场吃了一颗尚欣飞来的子弹。
他现应该死了才对。
林可薇看着风成凌——他终于醒了！只是他的神情呆呆的，也不说话，看起来十分的不对劲！难道是那颗子弹伤到了他的脑部神经？
林可薇的心紧了又紧，这才想起去摁动呼叫铃。
“渴不渴？喝点水。”
她吃力地扭动病床的摇杆，将床头抬起来，让他半坐着，端来水喂他喝。
风成凌的嘴里全是血腥味，被迫张开，感受到清凉的水灌进去，冲淡了那血腥和苦涩的味道。
他终于好受一些……
他开口，却依然说不出话，喉咙里只模糊地挤出一点沙沙的音节。
“你别说话，别动，我刚摁了呼叫铃，医生们马上过来给你检查！”
眼角还挂着泪痕，林可薇坐床边，仿佛这一切都是梦一般，她惴惴不安，紧张万分地看着风成凌，生怕她眨一下眼，他又会闭上眼，沉沉睡去。
“不要睡哦，”她提醒他，“医生来之前，你都不要睡。”
风成凌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地微笑：“对了，你饿不饿？昏睡了这么久，要不要吃东西？我一会就打电话让李妈做。”
病房门忽然被撞开，医生和好几个护士冲进来：“真的醒了？！太好了！”
林可薇立即站起来：“你们帮他检查一下，他不能说话，看起来呆呆的，也不太会动……他这是怎么了？”
“嗯，我看看。”
林可薇侧开身，就要把位置让给医生，忽然感觉手腕被一只手掌用力握住，那传来的炙热感让她心头一惊。
“别……走……”嘶哑的嗓音从风成凌的喉咙里破碎传来。
哪怕这是梦，她也别离开。
几个护士立即笑起来：“这不是能说又能动了吗？”
林可薇猛地仰起头，眼眶通红，她努力阻止又将落下的泪水。
她为什么要哭，风成凌醒来了！她应该要笑，要开心地笑才对啊！
她努力牵起一个微笑，回头看着风成凌：“我不会走……风成凌，你放心，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会离开你。”
沙前，一直静默地看着这一切的男人起身，走出病房。
他的存没有人会注意，所以，他的离开不会有人意。
背靠着医院外的走廊，他拿出还没有开封的烟包，仿佛是自嘲地笑了下，抽出根烟，叼嘴里点燃。
灰色的烟雾萦绕，覆盖着他那落寞的笑。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做不成她的爱人，就做个好的守护者。
不管如何，他说过不对她放手，不到死就决不放弃！
病房里，护士一阵忙碌，医生病例卡上写下记录，告诉林可薇，风成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头部内的子弹要快动手术取出，否则，他多只能再活三个月。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病房里重恢复安静。
林可薇坐床头，把苹果削去皮，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盘子里，用牙签刁着给他吃。
“张嘴，吃一点啊。李妈已经熬好了汤，正来的路上。”
风成凌静静地看着林可薇，他的眼眸漆黑，有种奇异的光芒让他的眼神从涣散变为明亮。
额头上的枪口经过半个月的护理，快痊愈了，只是那疤痕……
忽然，他吃力地想要坐起来，可是太过虚弱的身体使得他又重重地往回跌。
“风成凌！”
林可薇慌忙俯身去扶他，然而风成凌的身体太沉重，她反而跟他一起跌倒床上。
这一刻，一双手猛地紧紧箍住了她。
“我好想你。”
低沉的声音回荡他的胸腔，他紧紧地抱着她，感受到这真实感。
他不但没死，她还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
“你……原谅我了吗？”
林可薇的心有一丝动容，可是她抿了抿唇，努力想要挣开他的怀抱：“没有——我才没有原谅你！”
风成凌本来双臂就没有什么力气，再如何紧紧的拥抱，她轻松一挣，就脱开了。
他的眼底漆黑，瞬间沉下来……
是，她怎么会肯原谅他？他做过那么多伤害她的事，还害他们丢掉了四个孩子！
如果不是见他要死了，她才不会看他一眼……
“你把自己弄成这样，还想让我原谅你？”不忍心看到他黯然神伤的样子，林可薇立即补充道，“你这个坏蛋，你害得我——这半个月来心力交瘁——我差点以为你要丢下我了！”
林可薇的话，立即又让风成凌的眼眸亮起光彩。
“风成凌，我警告你：你如果敢丢下我，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原谅你了！”
恶狠狠的警告，却其实潜藏着告白的含义，让林可薇瞬间脸红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奄奄一息，即将快要死去的时候，她每天都想要告诉他她的爱。她每天都会坐他的床头，对他说“我爱你”。
那句话那样轻易地说出来了，没有尴尬，没有别扭，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可是现，当他睁开眼睛，那黑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的时候——
她又说不出口，觉得那是很肉麻很矫情的话。
“我爱你……”风成凌却抢先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我不会丢下你，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
林可薇用力咬了咬嘴唇，却因为他的告白而心痛。
风成凌即将面临一次生死考验，他存活的几率那么渺茫，他们还有幸福的未来可言吗？
“你，答应过我了，不准丢下我。”林可薇却愿意相信他的承诺，“你不要骗我。”
“好。”他欣然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手术？”林可薇揪紧了心脏问。
“手术？”风成凌皱眉，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医生就把他的病情全都告诉了他，而他当场拒绝了这个手术。
只有5%的几率，他为什么要冒险一试？如果他死了呢。
不行，他才得到林可薇，他不能冒这个险。
“皇爵说有20%的几率，这个手术，让皇爵来做，好不好？”
“不行。”风成凌想也不想地拒绝。
皇爵是萧寒的人，他跟萧寒是死对头，现又是情敌。就算皇爵对他手术的成功率有100%，他也不要被对方救活。
林可薇咬了咬唇：“你刚刚才答应我，你不会丢下我的？”
“你别担心，经过这次大难我还能活着，就死不了。我会去别的医院看看，重检查一次，再做决断。”风成凌苍白的唇努力笑了笑，朝她伸手过来，“过来，到我身边来。”
林可薇站原地不动：“只有手术，是唯一能活命的机会！皇爵都这么说了，你去哪里检查都一样！风成凌，你答应我，这个手术你一定要做！”
风成凌只是伸着手：“过来。”
林可薇不过去，他不答应她，她生气地扬高了声调：“你如果不做这个手术，你就只还有三个月时间了！”
风成凌皱眉：“三个月的时间，也比立即死手术台上要好。”
这句话，仿佛一根针，刺进了林可薇的心里。
“不会死的，有20%的几率，你的手术一定会成功……”她仿佛是安慰风成凌，又仿佛是安慰自己，那话说出来却是底气不足，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风成凌的手还伸半空，都有些僵了。
他皱了皱眉，努力抬着那只手：“我们今天，暂时不讨论这个问题。你过来，我想多看看你。”
她离他其实不远，她就站床边，但他的双腿不能动，身体也因为久未进食而没有力气。他好想握着她的手，抱着她……
他想了整整两年了，现她就近咫尺，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办法让他去到她身边。
他努力地探身，想要够着她，就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她朝后退了两步。
“如果你不答应这次手术，我就……我就不来看你了。”
林可薇故作威胁，转身就要走——她就是吓他的，她怎么会舍得走。
她只是害怕他真的不做这个手术，医生说好一个月内进行手术，否则时间耽搁了，手术就不能做了，他只能等死。
“可薇，别走！”
风成凌却当了真，努力想要下床，这剧烈的动作压迫着气管，他闷咳了两声，伸手捂住唇，等咳嗽停止时，掌心里又是一抹刺目的鲜红。
林可薇走到病房门口，拧动着门锁，回头看一眼风成凌：“后问你一次，要不要做手术？”
风成凌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痛楚，他的胸口有不平稳的起伏，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凝视的眼神如此之痛。
他的眼神，恍若一把刀，刺进了她的心里。
可是，她不能心软，她一定要说服他做这个手术：“你说话啊！”
“可薇……”他嗓音低低的，有点迟缓地说，“三个月的时间，也很长了，我很满足了。”
“你——这个大骗子！”林可薇的眼睛猛地涌起雾气，“你说不会丢下我，你还是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我不了……咳咳咳……”他又是低咳几声，“我不想，我们连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要做手术，那他剩下的时间，都会熬医院里，直到生命终结。
他还没有对她好，还没有给她幸福，还没有跟她做很多他想要为她做的事……
他剩下的时间不能熬这里。
如果他还有三个月，他也很满足了，这三个月里，他可以让她成为全天下幸福的女人。再死去的话，他的心里也没有了遗憾。
“你自私，你真的好自私！”林可薇摇着头，难过地瞪着他，“有生存的机会，你都不争取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后，我怎么办——”
说完这句话，她再顾不得其它，猛地打开房门，摔门而出。
眼泪，就她冲出去的那刻夺眶而出。
她捂住唇，想要克制那呜咽，低着头，飞快地走廊里飞奔——
她的心，痛得快要死去一般。那种令她胆颤的恐惧感再次袭来，一想到，风成凌将随时离开，她就全身战栗得似乎要站不住脚。
而就她离开房间不过一会，病房内，传来沉重的声音。
吊瓶的针头从风成凌的手背上挑出，半空划了一道弧线。
“可薇…可薇……”
他摔到床下，撑着身体，努力想要站起来，可是他显然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坐冰冷的地上，头部忽然传来剧痛。
他伸手抓住头，那种痛让他全身不停地颤抖起来，连牙关都颤抖。
视线变得模糊，鼻孔里有湿润流出来。
他伸手一摸，迷茫的视野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仿佛有千万根针刺进了他的头部，他的身体上全是痛出来的冷汗。
然而这种剧痛，他的眼神依然是狂乱地盯着门口的，低声喊着林可薇的名字。他真的很怕她这一走掉，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李妈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手里的保温盒差点没拿稳，她惊慌失措地走上去：“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少爷，少爷——来人啊，医生，医生快来啊！”
林可薇一口气跑到医院后花园的凉亭里。
从一冲出医院大楼时，她就知道她太过冲动了，她不应该跟风成凌吵架，不应该就这样摔门而出。
她应该好好跟他谈，耐心跟他谈。毕竟他昏睡的时候，她就有想过他可能不答应这个手术。
可是，当真的面对那个场景时，她却无法自控了。
她像个怪物一样，一路怪异的眼神冲到这里。
抽噎无法停止，手背不停地去擦泪水，刚擦掉，就有的泪水流出来。
她哭得不能歇气，眼睛又红又肿，胸口却还是无处抒的难受。
她要怎么办？
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如此无力。
未来的路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她第一次那么胆怯，害怕走下去。
忽然，一双修长的腿和白色皮鞋出现她面前……
她不用抬头，都知道这双腿的主人是谁。
萧寒一直靠医院走廊上抽烟，一根接一根，从未有过的颓废。
当林可薇猛地打开房门，从里面冲出来时，他挑着眉，带了点讶异。他本来要立即问她怎么了，可是她一阵风地从他面前蹿过，还有泪水晶莹地碎空气里。
萧寒的心，仿佛被那滴泪水给灼出了一个洞。
他跟下来，远远地，见她坐凉亭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想让她一个人情泄悲伤，可还是无法漠视她的柔弱，走了过来。
“怎么，这点挫折就让你承受不住了？”萧寒戏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两年前，你那么大的苦难都承受过来了。”
林可薇听到他那若无其事的声音，心里就感到愤恨。
她不想理他，他却偏偏她旁边的石椅上坐下来：“我一直以为你很坚强。”
“你……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
林可薇生气地喊！
她从来就不是个坚强的人，她只是一个用坚强的外衣去包裹脆弱的可怜虫。
她的心里，她也需要支柱去支撑她走过每一段困难的日子。
小时候，她活着是渴望有美好的未来；长大后，她活着是为了等待婚约结束；后来，她活着是为了能跟风成凌重逢……
可是现，一切都粉碎了。
风成凌快死了，而她直到这时才认识到自己的心，她根本离不开风成凌！
如果这次没有生这件事，她顺利去了美国，她也不一定忘得了风成凌，不一定会幸福——
现，当那美好的期待变成泡影，当未来变得一团漆黑。
林可薇无法再走下去。
“……还有我。”
萧寒很想这么说，可是他知道，这不是她要听的。
眼眸黑暗无比，他盯着她，沉默良久，缓缓说：“这次手术的成功率其实是分之八十。”
林可薇果然有所动容，很快抬起眼眸，亮亮地盯着他问：“你说的是真的？”
“嗯。”
“可是皇爵不是说——”
“他不想救风成凌，所以对你们撒了谎。”萧寒别开视线，缓缓勾起嘴角，“别忘了，他可是神医，死人都能救活，何况不过是头颅内的一颗子弹。”
林可薇皱了皱眉，惊喜一时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手足无措起来。
可是，很快，她又开始担心萧寒是安慰她的话……
“你不要骗我……你说的是真的？”
“嗯，真的。”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林可薇忽然推了推他的肩膀，让他面对着她的眼睛说话。
萧寒侧过脸，看着她的眼睛，眼眸晶亮地说：“风成凌手术的成功率有80%。我没骗你。”
心却传来一声叹息：可薇，我曾跟你承诺，哪怕欺骗全天下的人，但我绝不会骗你。
唯有这一次，我失诺了。
这是我对你说的第一个谎言。
因为不希望风成凌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你却一直被这个阴影笼罩。
小傻瓜，剩下的日子，你是风成凌的，我让给他——
只有一个条件，每分每秒我都希望你能以轻松快乐的心情去过。
情不自禁地伸手，他的大拇指缓缓拭去可薇眼角的泪水：“怎么，还不信我？”
林可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分钟，确定没有看到任何心虚的痕迹——她哪里知道，只有她这种不善于说谎的人，才会说谎时眼神闪烁、心慌不安。
可对萧寒来说，说谎就跟喝水吃饭一样平常。
他对着每个人都说着不同的谎话。
他不是不会骗人，只是他一直不愿意骗林可薇——
林可薇拿掉萧寒的手，抿了抿唇，因为刚刚哭过，嗓音哑哑地问：“可是风成凌不愿意被你们救……他要是不肯做这个手术怎么办？”
“那就把他打昏了，绑着去。”
林可薇蹩眉：“真是野蛮！”想了想，她又认真道，“不过也没有好的办法了，是不是？”
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萧寒缓缓勾起嘴角：“你还真是单纯……” 单纯好骗得让人心痛。
林可薇红红的眼睛瞪他一眼，继而，又开始担心：“80%，还有20%的几率会失败……那，手术会失败吗？”
萧寒垂下眼，玩弄着手里的戒指：“不会失败，你要相信皇爵的技术。”
林可薇的心顿时明朗起来……
“不哭了？”他调侃她。
林可薇咬了咬唇，闷声：“谢谢你。”
“对我，你永远不必说谢谢。”
医院里，风成凌僵硬地靠床头上，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他手里握着电话，听着对方把后一个字说完：“……你也不希望可薇每天都沉浸痛苦之，无法自拔？”
于此同时，病房门被推开，林可薇出现门口。
她红得像小兔子的眼睛肿肿的，一看就是狠狠哭过的痕迹——
风成凌淡漠的表情一动，冷冷的眼神出现暖意，可是很快，眼底里翻涌着隐忍的暗痛。
淡声对电话说：“我知道了，我明白我该怎么做。”
合上电话，林可薇已经走到床边。
“谁的电话？”她量想让自己的口气显得轻松愉快起来，好让两人觉得，刚刚什么事也没有生过。
风成凌伸手拨开她湿湿的刘海，沉声：“萧寒。”
林可薇一愣，紧接着蹩眉：“他打电话给你做什么？”
“劝我做手术。”
谈到这个问题，林可薇垂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她紧张地看着他：“你……”
“我答应了。”
林可薇赫然！
她本来还想着不要再跟风成凌谈论这个问题，她装作妥协，不逼他手术。等他放松警惕时，偷偷食物里下药把他弄晕了，给他进行手术……
风成凌一副轻松自若的样子，眼角也带着一点笑意：“怎么，我同意手术了，你不高兴？”
“高兴……只是，为什么？”林可薇难以置信——他刚刚还那么坚决地不肯答应她。
为什么萧寒只要一通电话，就能把他说服？
“这是属于我们男人间的秘密。”
“我想要知道，萧寒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风成凌沉吟了一会：“不说不行？”
“不行。”林可薇很绝对，“你不可能轻易妥协的，尤其是……对方是萧寒，我要知道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你要是不告诉我，我现就去问他！”
她转身就要走，手却被风成凌握住。
“不要去，”他轻声说，“既然是我们男人间的秘密，他又怎么会告诉你？”
“你们是不是瞒着我搞什么花样？”林可薇怀疑地盯着他！
她不是笨蛋，萧寒才对她说80%的几率什么的，一转眼，风成凌就轻松答应了。是不是，萧寒根本就是骗她的，为了安慰她而编造了一个谎言？
“我们谈了一个条件。”风成凌慢声说，“他答应，我参加这个手术，他就主动退出，把你还给我。”
林可薇先是惊讶，紧接着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萧寒……是个不错的人呢。
不过，有一点她必须要澄清。
林可薇皱了皱眉头，很认真严肃的口气说：“什么叫还？我从来都不是他的！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从前现将来……”
“嗯，你是我的。”
风成凌淡笑，毫不犹豫地接口。
林可薇奇怪，要是以前的风成凌，早就因为她和萧寒那么接近而吃味。不闹脾气也会黑臭着一张脸，就算她般辩解他也不信……
怕她担心误会，所以她才急急地撇清，可是他仿佛全然不意了一般。
是因为，他现完全信任她了吗？
林可薇熠熠睁大的眼眸看着他，他忽然伸出手，托住她的脸，眼神黯然地问：“哭过了？”
林可薇抿住唇，这才想起自己的灯泡眼，尴尬地点了点头——
管她来之前，买了好几瓶冰可乐敷眼睛。可是那种红肿就是无法消失。
她本来想，眼睛消肿以前，都不要来见他的，省的他现她哭过……可是走医院门口的时候，她又舍不得，急切地想见他，于是又不受控制地赶回来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总是令你……伤心流泪。”风成凌的拇指粗糙，一下一下刮着她的面颊，眼眸里有深深的痛楚，“恨我吗？我总是给你带来灾难和伤害。”
林可薇伸手覆住他的手，她的脸小小的，裹他的大掌里。
这一刻，她感觉他是那么鲜活的真实，心也就格外的安定。
“不恨…”她他的掌心里摇头，“只有我乎的人才有伤害我的权力……你可以伤害到我，是我给你的这种权力……所以，我不怪你。”
风成凌的手指猛地一僵。
下一秒，他抽回手，隐忍地说：“收回这种权力。”
林可薇眼珠漆黑，睁大着，不解地看着他。
“我给你这种权力就够了……”他柔声说，“你不要给我，收回去。”
林可薇抿了抿嘴唇，忍不住笑起来：“傻瓜！”
收不回去了啊！如果能收回去，她就不会这么地痛心，这么地容易被他伤害了。
她的感情已经放出去，怎么可能说收就收。
“我希望你幸福。”风成凌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炽白的灯光下，显得病态的苍白。
林可薇坐床边，主动地把身体依偎进他的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风成凌说话都温温的，特别的柔和，仿佛变了个人。
是因为他知道她是林可薇的关系，所以地她态改观吗？
不管如何，她都好喜欢他——孩子气的他，成熟的他，开心的他，脾气的他……或者是现温柔的他。
只要是风成凌，她都好喜欢。她好像毒了。
从来没有想过，她对他的爱，已经深到这种地步……
“我很幸福。”林可薇闭上眼，“风成凌，只要你永远留我身边，我就会一直幸福。”
不用做别的，只要他她身边，两人彼此心意相通就够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这样满足过，她已经不敢贪恋和奢求……
风成凌的眼瞳猛地扩大，仿佛心脏瞬间被子弹击——
一种苦涩的味道涌进他的咽喉，他慢慢地抬手，将她抱紧怀里：“好。”
对不起……这三个月，我可以给你你要的一切。
唯独，没有办法给你你想要的永远了……
皇爵坐一组纯白色的欧式沙。
他穿着一套蓝白色的骑马服，下巴倨傲，深陷柔软的沙内。
一看他就是刚刚从马场赶回来的，靴子上还沾了点泥巴和草屑。
他一边摘下白色手套，一边摇头直喊：“n，n，n！80%的几率？寒，你这个玩笑开大了，我没办法帮你善后。”
将手套扔茶几上，他直言不讳：“20%，生存下来的几率很渺茫！他还想等三个月后再做手术？让他直接等死！”
萧寒叠着腿坐沙对面，手里燃着一根雪茄。
烟雾袅绕间，黑框眼镜后的眼眸有一丝暗沉。
“我知道，他自己也很清楚。”
“哦？那他是选择等死。”
“嗯。”风成凌非得快死的前两天才做这个手术。到时死了就死了，他也没报什么希望。
“既然这样，那是好不过，”皇爵疑惑，“那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到你别的什么？”
“我怕可薇接受不了。”萧寒猛地吸一口雪茄，淡声说，“而且，也不该每次都让伤痛让她独自承受！”
皇爵耸耸肩，等待他说下去：“所以呢？”
“你上次不是有个非常好的办法？”
皇爵恍然大悟起来，勾着唇笑起来，贱贱的：“你指的是让林可薇一夜之间忘掉风成凌，转而爱上你——的那个办法？”
“要怎么做？”
“可是寒，我记得你当时可是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了啊。”皇爵突然站起来，几步走到萧寒身边坐下，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我记得你好像说，你会用你的诚意打动她的心，绝不耍这种卑贱的手段。”
萧寒冷眸，拨开他的手：“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那我的条件呢，你也答应了？”
那只不老实的手，这次是摸到萧寒的大腿。
萧寒毫无声息地把他的手弹开：“等你事成之后再说。”冷冷地勾起嘴角，眼镜上反射着寒冷的光，“不过，我还从未玩过男人。”
“人生总有第一次，放心，我会教你怎么做。”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对你展现我的温柔了。”
皇爵看萧寒的眼神直放狼光，却得到萧寒反感的漠视。
皇爵哈哈大笑起来，笑容有点苦涩：“你满足我的心愿，我也满足你，我们各取所需！这个交易其实非常公平！”
他起身，酒柜前倒了两瓶威士忌，递给萧寒一杯，为他们达成的交易干杯。
皇爵……是个gay。
他窥视萧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能对萧寒这么好，完全无条件奉献，当然，是因为超出兄弟之间的“爱”。
不过gay的爱是宽容的。
因为他们本身就知道这是禁忌，喜欢的对象如果不能回应，他们也无法强求，只能默默地忍受思念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