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堡这地方,早年间是驻军的营房,后来荒废了,这一片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地。
那个废弃冷库孤零零地立在荒草堆里,墙皮剥落,露出了里面的红砖,像个没皮的怪物。
晚上八点,海风呼啸,吹得冷库顶上的铁皮哗啦哗啦响。
李山河的吉普车停在了冷库门口。
车灯打过去,只见门口黑压压地站了二三十号人。
这帮人手里拿着鱼叉、铁链子,还有几把自制的火药枪,一个个穿着油滋滋的皮围裙,满脸横肉,一看就是在海上讨生活的狠角色。
人群中间,摆着一把太师椅,上面坐着个光头胖子。
这胖子大概四十多岁,脖子上挂着根粗大的金链子,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眯着眼睛看着车灯,一脸的桀骜不驯。
这就是刘一手。
“二哥,这就是那孙子。”三驴子低声说道,手心有点冒汗。
“下车。”李山河推开车门,脚踩在碎石地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彪子拎着个黑色的长条帆布包,跟个门神似的站在李山河身后。
三驴子缩了缩脖子,也跟了下来。
“呦,这就那什么远东公司的老板?”刘一手没起身,依旧盘着核桃,语气里满是嘲讽,“看着也不咋地啊,毛都没长齐呢,就敢来大连湾闯码头?”
他手下那帮人哄笑起来,手里的家伙事敲得叮当响,想要给李山河来个下马威。
李山河没理会那些噪音,径直走到离刘一手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他从兜里掏出那个翡翠烟斗,不紧不慢地填上烟丝,划着火柴点燃。
“刘老板是吧?”李山河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被风吹散,“听说你想入股?”
“入股?”刘一手哈哈大笑,把手里的核桃往桌子上一拍,
“小子,你会不会说话?这不叫入股,这叫拜山头!在大连这片海,鱼过得交税,鸟过得拔毛。你运这么多紧俏货,不跟我刘某人打招呼,那就是坏了规矩。”
“规矩?”李山河笑了,笑得有些冷,“我只知道国家的规矩,不知道你刘老板还有规矩。”
“少他妈拿大帽子压我!”刘一手猛地站起来,脸上的肥肉乱颤,“天高皇帝远!在这儿,老子就是规矩!一口价,货留下一半,以后你们的船,我保了。要不然……”
他一挥手,身后的二三十号人往前逼了一步,手里的鱼叉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要不然怎么样?”李山河依旧不动如山。
“要不然,你这一船货,今晚就得沉海里喂鱼。至于你们几个……”刘一手狞笑道,“估计也得在海里泡个澡。”
李山河叹了口气,把烟斗里的灰磕在鞋底上。
“彪子。”
“在呢,二叔。”
“给他看看咱们的规矩。”
话音刚落,彪子把手里的帆布包往地上一扔,哗啦一声,拉链拉开。他在里面摸了一把,掏出一根两尺长的黑色胶皮棍。
这可不是普通的胶皮棍,这是远东安保从美国搞来的高压电棍,那一头有两个金属触点,看着就瘆人。
“你要干啥?拿根烧火棍吓唬谁呢?”刘一手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骂道,“给我上!先把那傻大个废了!”
两三个拿着鱼叉的混混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彪子不退反进,在那巨大的身躯下,动作竟然快得惊人。
他根本没躲,直接迎着那鱼叉就上去了。眼看鱼叉要扎到身上,他侧身一闪,手里的电棍猛地捅在了第一个混混的肚子上。
“滋啦——!”
蓝色的电弧在黑暗中炸开,发出令人牙酸的电流声。
那个混混连惨叫都没发出来,整个人就像触电的青蛙一样,浑身剧烈抽搐,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口吐白沫。
剩下两个混混傻眼了,这是啥妖法?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彪子又是两棍子下去。
“滋啦!滋啦!”
又是两个人倒地抽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焦糊味和尿骚味——有人直接失禁了。
全场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刘一手手里还没拿稳的核桃啪嗒掉在了地上。他眼珠子瞪得溜圆,看着地上那三个还在抽抽的手下,腿肚子开始转筋。
“这是啥玩意儿?”
“这是科学。”李山河淡淡地说道,他又从包里掏出一把雷明顿猎枪,那是截短了枪管的,威力极大,此时黑洞洞的枪口并没有对着人,而是对着刘一手坐的那把太师椅的扶手。
“砰!”
一声巨响,木屑横飞。那把实木太师椅的扶手直接被打成了碎片。
巨大的枪声在空旷的冷库前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那些拿着火药枪的混混吓得手里的枪都拿不稳了。跟这大家伙比起来,他们手里的喷子就像是烧火棍。
李山河吹了吹枪口的硝烟,一步步走向刘一手。
“刘老板,现在能不能谈谈我的规矩了?”
刘一手哪还敢硬气,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是混横,但他不傻。
这一照面就放倒三个,手里还有真家伙,这根本不是什么软柿子,这是过江龙,是铁板!
“爷!大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刘一手磕头如捣蒜,“货您拿走!全拿走!我不收钱了!一分都不收了!”
李山河走到他面前,用枪管抬起刘一手的下巴,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刘一手打了个寒颤。
“不收钱怎么行?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
李山河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股不可违逆的威压,
“从今天起,这个码头的装卸活儿,归你干。但我只给市价的一半。你负责给我看好了,要是少一颗螺丝钉,我就让你尝尝那电棍的滋味。”
“还有,以后只要是远东公司的船,你必须第一个安排。
有人要是敢炸刺,你得给我摆平。能做到吗?”
“能!能!必须能!”刘一手连连点头,生怕慢一点就被崩了。
“彪子,收工。”
李山河把枪收回包里,转身往回走。彪子嘿嘿一笑,对着那帮吓傻了的混混晃了晃手里的电棍,那帮人哗啦一下散开一条道,跟躲瘟神似的。
三驴子跟在后面,腰杆挺得笔直,这回可是扬眉吐气了。
直到上了吉普车,三驴子才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二哥,真牛逼!刚才那两下子,太解气了!我看那个刘一手以后见了咱们得叫爷爷。”
“他不用叫爷爷,他得当好一条狗。”李山河看着窗外的夜色,“这种人,打服了就是最好用的看门狗。大连这边的水深,有他这么个地头蛇在前面顶着,咱们能省不少麻烦。”
车子发动,朝着码头的方向驶去。
今晚,还有最重要的一场仗要打——装船。